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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读儒林外史-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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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又非诗人的普通人,则因为诗人们与老爷们相交,通上了官气,就对他
们着实恭敬,且“不由的不怕”。他们又雅又有气派。又可以打秋风,又可
以出名。

赵雪老虽然“到底差个进士”,不免耿耿于心,究竟也名利双收,差强
人意的了。

只可惜他们怎样谈诗法,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关于他们的座谈,并无记
录。只知道他们谈吐不俗。而官场里的那批俗人倒着实恭维他们。他们也拚
命去找那些俗人相与。否则即不成其为诗人。

他们雅集颇多。而赵雪斋先生总是最后到,因为他最伟大之故。他不谈
医理,也不谈诗,专谈一些官名,好像背一部《缙绅录》一样。原来这皆是
他极相与的。

又知道他们凡有雅集,不可无诗。逛西湖,要作诗。晋谒公卿,更该作
诗。做生日,尤其该作诗。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文艺刊物,可以编一撮特集
把这些伟大作品登出来。只能刻刻版子印诗集,出些不定期刊。

顶可惜的是,关于他们怎样学成功的,没有什么记载。不然也可以让后
辈们藉资借镜。而今呢,只知道匡超人先生真正是个天才。他本来不会作诗,
只把一本《诗学入门》看了一天两夜,“拿起笔就作”。而作出来的,又觉


得比那几位所作的还好些,但不知道这本书是哪里出版的。真是功德无量。
凡我辈文艺青年,皆不可不读。

还有呢?要是《儒林外史》能够像《石头记》或《花月痕》等等一样,
——把书中人物所作的诗词对联,以至谜语之类,都成坑成堆地写上去,那
也好叫人“揣摩”“揣摩”(有些诗人是专宗林黛玉,或是专宗韦痴珠或韩
荷生的)。然而赵雪斋、匡超人他们的杰作,一首也没给录出来。

作者只说道那卫体善和随岑庵两位老先生的诗,“且夫”“尝谓”都写
在内。“其余也就是文章批语上采下来的几个字眼”。我要是当了某种批评
家,我一定要去翻开《诗学入门》看一看,查出诗是不能这样作法的,就可
以由此定这《儒林外史》的作者一点也不懂诗。于是我就可以讲一篇“创作
与诗学之关系”,来教训“文艺青年”,说明一作者如果要写诗,就得懂诗。
而吴敬梓先生对于此道一窍不通。要是他通,那他还不赶快向读者“指出”
卫、随二位的“错误”么?

所以这些大诗人的作品——能够入于何品,不得而知。
好在所谓诗不诗,大概连他们自己也不怎么关心的。
假设他生在以诗赋取士之朝,不得意于科场,他们也许就不至于去作诗

——倒要以传奇或文章晋谒公卿了。

但虽然没有拜读过他们的大作,我也知道它的好,那些诗人们写出来的
斗方,由景兰江先生带到了匡超人先生那里,只见“纸张白亮,图书鲜红,
真觉可爱”。可不是么?

(六)

有些人读一部作品的时候,常不免自拟为这里面的主人公,或是想要做
主人公那号人。

可是这在读《儒林外史》时就办不到。固然是因为这里没有一定的主人
公。还有一方面呢,则是由于不好选中哪些人物来做理想中的自己,不好拿
谁来做榜样。

那派做举业的俗人自不必说了,我是不干的。要干就得干高雅的一派。
那么——这一队高人雅士如何?这没得说的了吧?
那么——姑且假设我也是这么一个作诗的当行罢。我一天到晚跑来跑去

的,赶着各处的雅集。一开口就告诉人家,昨日某通政公跟我握过手,前天
则某编修公拍了我两个肩膀。而各处送来的斗方,又简直打发不清。。。唔,
就譬如我竟有这么伟大吧。

而你一读了《儒林外史》之后,就忽然对我拱拱手说:
“我看老兄简直就是我们诗会中的领袖。”
这就立刻会使我面红耳赤。甚至你就只是恭维我是个“诗人”,我也得

受不了。哪怕我向来是以李青莲自命,或是以中国的荷马或但丁或莎士比亚
自命,我也会以为你是在故意跟我耍骨头。
谁知道这时候你脑筋里是转了怎样一个念头!你不是想到了赵雪斋先生

以及牛玉圃先生之类,才这么来上我一个徽号的么?
赵雪斋先生那伙诗人——给写得太逼真了。毛病就在这里。
看到这派诗人之为人,竟不免要联想到别的一些脚色身上去,例如范进

老先生的丈人胡屠户,等等。女婿没发迹时,自是个“现世宝,穷鬼”,一


中了举,就马上“才学又高,品貌又好”,由“尖嘴猴腮”猛地一变而为“一
个体面的相貌”了。另一方面,当然也由俗一跃而为雅,不比马二先生那么
不可相与了。

所差的仅仅乎是——胡屠户送给老爷的礼物是猪肉,猪大肠。而这些诗
人所送的则是斗方。老爷府上一有事,那位胡屠户则张罗厨房,在那里称了
一天肉。这些诗人则点缀客厅,在那里作了一天诗。各人的当行稍许不同一
点就是了。

这部书的作者不单把那派做举业的拿来嘲笑,而今把这做举业以外的雅
人高士拖了上场,也仍旧是不怀好意的。

如此看来,无论俗的也好,雅的也好,都是极其不堪。真叫人无所适从
了。

然而作者对这一方面的讽刺,似乎跟他对制艺的讽刺不一样。写制艺,
是对制艺本身也嘲笑的。而这里,他只是对赵雪斋以及牛玉圃他们这些脚色
嘻嘻哈哈,倒没有去伤害真正的高行雅事。

他另外又引出了一批人物来。那真叫人看了愉快,而心向往之。

比如娄相府里的三公子和四公子——那才的确是道地“雅”字号的哩。

他们一出场,我就高兴。他们无论谈吐举止,都是不凡。他们所做的事
真也不俗。

一读到这里,我就把书摆着。想了一想。我恨不得拉着赵雪斋或牛玉圃
的耳朵,叫他们过来看看这两位公子怎样个雅法,叫他们学学榜样。

可是赵雪斋先生就得这样说:

“你这位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这两位公子那种雅法,难道我学
不会?只是你不想想这两位公子——他老太爷生前是中堂大人,在朝二十年
的。他家老大又是现任通政司大堂。他们那样有钱有势,自然用不着像我这
样到处去打秋风,去拜官拜府——却只有官府去拜他们的。这样自然雅得好。
然而我不行。我要不去张罗,我的轿子钱出在哪里?我要是不去结交府司院
道,哪个来怕我?”

我可以说,赵雪斋的修养远不如娄家两位公子。这你大概不会否认。

但即令那位赵诗人真有两位公子这样的修养,是不是就能够学上两位公
子这样的雅法呢?——倒的确是一个疑问。

真的。要学他们这一手,可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其实他们也是像其余那些不走时运的人一样,科名蹭蹬,不得早年间中
鼎甲,入翰林。于是他们不免牢骚,回了家。这就做了几件雅事。然而这在
普通人却有点难学。

他们一听说有杨执中先生那么一位高人,就马上要去结识他。谁知道那
位高人正亏空了盐款,押在了县里。要是换了别人,只能怅然一下,说一声
无缘识荆就拉倒了。

这两位公子则不然。他们立即打发一个家人,带了七百五十两银,去向
县里说,这杨先生“是家老爷相好,叫他就放出监来”。并且就叫这个家人
出个名字,“添上一个保状”。当然是马到成功。(这个家人带去的银子并
没交库,还是那位知县自己设法填补起来的。可见得就是不出这笔钱,也一
样的成得了功。)

看到他们去找这位高人,人家替杨家办了点酒菜预备接待,而杨先生的
那个又醉又荒唐的儿子——一看见就要捞来吃,我又替他们着急。幸亏这儿


子一听说“酒菜是候娄府两位少爷的”,他虽是蠢,“但听见娄府,也就不
敢胡闹了”。不然就真扫兴。

这里,事无大小,看了总叫人觉着痛快。三公子和四公子坐坐小船,看
看幽雅景致,吟吟“计算只有归来”。要是换了支剑峰先生,这回恐怕又得
像“宫锦夜行”一样,吃点子眼前亏了。原来他们忽然碰到了一只装米的大
船,借着娄府的灯笼作威作福,“拿鞭子打这小船的船家”。等这三公子一
站出来,慌得那大船上人只是磕头。这叫人联想到那些皇帝微服出行的故事:
碰一点小别扭——不但不会打断了雅兴,反而出尽了风头。

至于这两公子的招致高人雅士,置酒聊天,以至大宴莺脰湖,自更不必
说了。虽然客人中间有权勿用以及张铁臂之流的怪人,但这总是雅会。以后
的人还把这当作轶事谈,羡慕得了不得。因为他们办不到。

还有一些派头,那也是俗人们连想也想不到的。比如书房里焚香,则“但

见书房两边墙壁上板缝里,都喷出香气来”。娄三公子向客人解释:
“香必如此烧,方不觉得有烟气。”
连鲁编修公听了,都也不免要惊叹哩。
于是我又听见赵雪斋先生对我说:
“你看,要雅到这个地步——原是很要有一点底子的。大凡一个人要做

真正的雅士,必须预先派几个家里的父兄出去,专去做俗事,专去求功名富
贵。父兄们要是俗不出来,子弟们也就雅不出来。再不然,则自己已经俗出
了头,而后再来雅,才雅得有个名堂。此所以小弟一想到‘到底差个进士’,
就心里不快活。要不然,小弟也不会像而今这样做法,至少小儿也可以学学
做个娄三公子了。”

要是既没有这样的底子,又不肯学赵雪斋先生——并不想那么坐轿子,

也不想那么叫人“不由的不怕”——而又要做个真正的高士呢?
那只有学杨执中先生。
不过要像杨执中先生那样的有涵养,恐怕也为一般常人所难办到。他自

从在县里出来,“家下一无所有,常日只好吃一餐粥”。到了除夕那晚,没
有了柴米。一个心爱的香炉又不肯卖掉。这就拥这炉摩弄了一夜过年。可惜
没有焚香。更谈不到从墙缝里喷出香味儿以除烟气了。这到底也不免叫我觉
着雅得不怎么够劲儿。

他被娄府上两位公子招去作客的时候,使他不愁柴米,倒着实雅了几天
好的。可是后来他又叫我替他担忧。后来那两位公子意兴稍减,杜门谢客了。
这位高士杨执中先生——那怎么办呢?他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一年到

头摩弄他那香炉,不食人间烟火了呢?
我老是记挂着。
原来娄三公子四公子的这些举动,不过是出于一时高兴。等到张铁臂侠

士演出了一幕猪头喜剧,权勿用先生又出了些尴尬事情,就过了兴头。以后
就是真有个高人在,他们大概也懒得再去访问的。甚至于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那也得挡驾,家人们只回说家老爷上京里去了。连个蘧公孙也因此“把这做
名士的心看淡了,诗话也不印刷送人了。”改变作风,到文瀚楼找马二先生
去了。以后竟也当了选家。

这只是一种临时的雅人高士。偶然逢场作戏而已。
这样不算数。
可是另外还有那么一两种,却来得长远些,例如天长杜府里的杜慎卿,


杜少卿,以及其他。

(七)

天长杜府——自也不消说得。“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人家是津
津乐道的。
慎卿、少卿这两个也都是名士。据韦四太爷说,则“他家兄弟虽有六七

十个,只有这两个人招接四方宾客;其余的都闭门在家,守着田园做举业。”
然而这两个人的做法各又不同,两兄弟实在是两号人。
杜慎卿一出现,就逗人爱。又漂亮,又潇洒,又从头至尾都显出了一股

才子气。
人家在他那里喝了酒,有一位诗人很忠实地按照那诗人必须遵守的规

矩,提起“今日对名花,聚良朋,不可无诗。我们即席分韵如何?”
这位杜才子就笑道:
“这是而今诗社里的故套。小弟看来,觉得雅的这样俗,还是清谈为妙。”
他请客的下酒菜,也把些俗品都去掉。只有几色极精致的小品。他自己

只能够吃这些东西。要是他吃一口馆子里的通常饭菜,就得呕个不亦乐乎。
大概一个人这样雅惯了,胃口就不免要娇嫩起来的。
这一手——就也不容易学。纵然勉强学来,也很糟糕:要弄得饮食起居

都不大方便了。
难怪他忍不住要顾影自怜。他原就很自觉到他自己的雅,自觉到他自己
是色色与众不同的。

而且——我想——他心目中一定有他那么一套雅的哲学。何者雅,何者
俗,何者雅而俗,何者俗而雅:都一项一项的定得清清楚楚,界线分明。于
是乎他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有它的原则,都有它的哲学根据。一点儿也
错不了。

要是他差池了一点儿,竟然干出些并不十分与众不同的举动来,甚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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