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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考瓦斯基干杯!”当扮演楼房管理员的年迈演员海因茨·吕尔塞尔身穿灰色大褂走去化妆的时候,她有些放纵地说。桑雅·索娜很受人喜欢,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大家都喜欢她。这家伙也确实非常聪明伶俐。
威尔·格罗斯又一次通过麦克风正式宣布,领衔主演桑雅·索娜今天过生日。于是摄制组全体成员自发地唱起了祝愿歌。
我们都站在学校的院子里,站在攀登架和乒乓球台之间,激动地放声高唱“亲爱的桑雅,祝你生日快乐!”
啊,我真是幸福极了!此时正是仲夏时节,可以说,不管屋里屋外都是热呼呼的。今天我三十五岁了。站在我用心血写成的作品面前,我无比自豪和幸福,毕竟这是根据我的小说改编拍摄的第一部电影!
“怎么样?一年前你能想到有这样的结果吗?”当威尔·格罗斯和摄影师从我身边走过时,他问道。
“想不到,”我说,“真想不到。”
“弗里茨,这是弗兰西丝卡,我的前妻。”
“我知道,我认识她。”弗里茨说,“她是作家。”
威尔·格罗斯装作没有听到。
“试一下这个位置。你能滑多远?”
“我得从教室里伸出镜头,没问题吧?”
我刚想偷偷溜走,这时威尔·格罗斯又对我说:“你在一年前会想到有这样的结果吗?”
我知道,他希望从我嘴里听到感谢的话,而且是不断地感谢。我应该百依百顺,吻他的裤角边才好。可是今天我偏不这样。
“一年前的今天你飞到加勒比,去拍你的十三集电视连续剧,我还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正是我的生日。”
“我的天啊,又一年过去了。”威尔说。
“那你今天也过生日了?”友好的摄影师弗里茨说。他从可滑动的小凳上伸出手,向我表示祝贺。“怎么没有一个人提这事呢?衷心祝贺!”
“谢谢,弗里茨。”我说。我觉得这位摄影师很讨人喜欢。
“如果今天正好一年过去,那也就是说我们分居已整整一周年了。”威尔说。
“是这么回事吧。”
“哎呀,你呀!”威尔喊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这事。”
威尔急忙跑走了。摄影师弗里茨发愣地望着他跑去的方向。
“独身幸福。”他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们俩反正不配。”弗里茨说,然后就专心致志地选择摆放摄影机的位置去了。
“我也这么认为。”我嘟哝着说。
说完,我很快就离开了,为的是不妨碍这位好心的弗里茨的工作。
我蹓跶着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问。这真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老学校。学生坐的板凳太矮了。房间太小了,散发着一股学校里惯有的气味。走廊里回荡着各种声音和脚步声。我又仿佛看到自己穿着灰色的背带裙,在带格的地板上跑着,心里总在偷偷期待着维克托·朗格。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急忙揉了揉胳膊。是的,我当时最喜欢的老寄宿学校就是这个样子。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十五岁时的生日,记得那所舞蹈学校、同维克托跳舞时的情景。那时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和维克托在一起,别无他求。
那么今天我所希望的是什么呢?
突然,一个难以控制的念头抓住了我。
维克托,我今天还是非常渴望见到他。
今天,他们正在拍我们俩之间所经历的场面。
维克托应该到这儿来看看。
我跑进教师办公室,那儿有一部电话。
我匆匆扫了一眼凌乱地堆放着破烂衣帽和化妆器具的房问。太好了,没有人,就我自己。现在不打,又待何时!我拨了汉堡的电话。哎呀,糟糕,要是安妮格蕾特问我杜塞尔多夫的天气……
“我是朗格。”
“维克托!”
“是弗兰西丝卡!小宝贝,衷心祝你生日快乐!我打电话给你家,没人接,我整天都在想你哟!”
“我也很想你,想得心都要疼了。”
我偷偷地环顾了一下。好,没人,只有化妆用的长罩衣挂在大衣架上,像个幽灵,至少我有这种感觉。
“维克托,你知道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小宝贝。现在……我想……你希望……你还是自己说吧。”
我没有勇气说出来,太叫人遗憾了。
“你最好到我这儿来一趟。”
“现在就去?去你那儿?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现在就来。不是到我家,是到杜塞尔多夫的汉斯…普菲茨纳中学。”
沉默,只有话筒的簌簌声和导线的沙沙声。
“这样我们也许就不能单独在一起了……”
“是不能单独在一起!整个摄制组都在这儿。到处都是演员和天才的艺术家。今天下午还要运来五十名青年群众演员!维克托!他们今天在拍我们的戏!是寄宿学校的戏!舞蹈学校的戏!”
“你叫我在学校见面,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维克托!”
我知道他在考虑。
“真拿你没办法,就是发疯的老白痴你都会使他焕发青春的。”维克托说。啊,我太喜欢他说话的声音了!
“你可不是发疯的老白痴!疯狂是有那么点儿,但不痴呆!维克托,我爱你!我希望你来祝贺我的生日,一定要来,不要打折扣。我是不是对你要求太过分了点儿?”
“要求是多了点儿,但你的希望并不高。”
“这么说,你来了?”
“是的,我就去!我只需要弄一条三米长的红饰带就行了。”
“你要三米长的红饰带干什么?”
“给我自己用!我想你希望我这样呀。”
“只要七厘米就够了!我们只是象征性地有个意思就行了。”
我格格地笑了起来。
维克托也笑了。
“反正我也想顺便看看你的拍摄工作,”他说,“纯粹是公事,因为我得计算一下我们有无必要提高印数。”我听到他在抽烟。
“当然你得增加印数!马上再加印几十万册!”我大声喊道,“另外,你肯定非常想知道谁是你的扮演者,这你得承认!”我喊着,几乎抑制不住内心极度的兴奋。“哈约·海尔曼!是这个人扮演你!”
“这个人怎么样?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吗?”
“不清楚。也许比你年轻,但没你漂亮。无论如何没你那么性感!”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你这个本性难移的弗兰西丝卡呀!我真该打你的屁股!”
“来吧,来打我的屁股吧!你直接去机场,不要耽搁时间,不要去兑那五千马克!先不要去花它!你听着,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今天就要,现在就要,快到这儿来!”
“是在教师办公室?躺在电影剧本上吗?”
“就在教师办公室,躺在电影剧本上!我就会搞到一本的,我们要坚持我们的传统……”
这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他就是哈约·海尔曼。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架旁,坐在一堆脱下的大衣和凌乱的衣帽之问。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把电影剧本塞给了我。
真他妈的倒霉。
“维克托,我……嗯……我现在不能再讲下去了……”
“好吧,也正是时候。刚才安妮格蕾特说,飞机两点起飞。她还让我转告你,汉堡这儿阳光明媚!杜塞尔多夫的天气也这么晴朗吗?”
“晴朗极了。”我低声说。
“那我就不带雨伞了。回头见!我乘出租车去。站名叫什么?是普菲茨纳中学吗?我自己会找到的。”
“再见!”
我放下电话。天啊,要是有点清凉油使我冷静一下就好了!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我一动不动地站在教师办公室的电话旁。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谈私事。”哈约·海尔曼毫无表情地说,“我可没有听你们的谈话。我正在专心考虑问题呢。”
“对不起,我打扰了您。”我说,但我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偷听的鬼话。
“没什么。”哈约·海尔曼说。他看起来确实有点像维克托。是的,他要年轻一些,漂亮一些,可他油了点,有电影明星那种油劲儿。
“您有什么事?”
“您不需要电影剧本了吗?”他把电影剧本递给我。真够圆滑的,这个家伙。
“嗯……不……我想,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可以出去……”
“不,您只管在这儿静心沉思吧!”
“那好吧……”这家伙像泥鳅一样圆滑。
这是我在整个电影拍摄期间同电影中的维克托·朗格所进行的唯一一次谈话。我决不会同这位先生来往,我对他抱有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我决不会喜欢上一个滑如泥鳅的人。
对这种人,别太介意。
我现在得抓紧时间找一家合适的旅馆。
不能找廉价的钟点旅店。如果行的话,得住高级一些的!我们整个摄制组都住在拉玛达高级旅馆里。
桑雅·索娜、威尔·格罗斯和哈约·海尔曼都住在那里,只有海因茨·吕尔塞尔住进了英国大院旅馆。
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我想。为了避免明天早上大家吃饭时不小心互相碰面,为了避免哈约再面无表情地把电影剧本越过全谷物麦片递给我,也为了避开他毫无表情地询问我是否还需要电影剧本,我们最好不住在拉玛达旅馆,最好住城市俱乐部旅馆、停车场旅馆或其他合适的旅馆。
我一生只有一次三十五岁。
过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走向最近的电话亭,给帕拉打电话,我希望她今天晚上在我过生日时同孩子们一起过夜。
“没问题。”帕拉说,“祝你愉快。明天我们一起吃生日蛋糕。但我先叫维利跟你说几句,他想衷心祝你生日快乐。”
“帕拉,”我说,“我今天已经跟你说过‘我爱你’了吗?”
“没有,”帕拉说,“但这种话我很爱听。”
从扩音器里传来轻柔的华尔兹舞曲。群众演员全部来自杜塞尔多夫一家有名的舞蹈学校。他们个个充满表演激情,轻盈地翩翩起舞。上面只有几名灯光师趴在那儿忙碌着,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脚下被舞台灯光照得通亮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威尔·格罗斯坐在他那张气派的木椅上,通过麦克风向情绪激昂的群众演员下达着指示。助理导演跑来跑去,在给每对舞伴装饰打扮。他们这儿扯扯,那儿拽拽。友好的摄影师乌维·海兹曼正匆忙地把泰萨牌胶带粘到地板上,为的是防止青年男女越过界限。所有人的衣着都是七十年代的风格,使得整个场面几乎像是在梦中,显得那么不真实。站在这群人中间的是桑雅·索娜。她身穿超短裙,叉着腿,同穿着喇叭裤的哈约·海尔曼站在一起。像以往一样,她在人群中总是感觉极佳。为了缓和紧张气氛,她时不时说几句风趣的话,逗得年轻人哈哈大笑。她那独特的大方格背带裙和中间分开的光滑的发式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她不时地同哈约跳几个舞步。引人注目的是,哈约·海尔曼对跳舞似乎不特别在行!但愿这不是导演出于粗心所造成的错误。但另一方面,这个像木头一样的哈约·海尔曼在随着华尔兹舞曲翩翩起舞的青年人中间又显得楚楚动人。突然间,我觉得他不再是刚才教师办公室里那个像泥鳅一样圆滑的人了。确实,从电影院的暗处观看,女人会喜欢上像哈约·海尔曼这样一位穿着流行裤、没有乐感的跳舞门外汉的。
这儿拍摄的场景同当时的现实生活正好相反:在电影里,桑雅是强者,充满自信;在现实中,充满自信的强者却是维克托。
桑雅·索娜发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笑了笑。
我也不引人注目地向她招了招手。
她那双眼睛似乎在问:“这就是那个现实中的人吗?”
我从阳台上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于是我们格格地对笑起来,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傻姐妹。我俩手臂上都挽着一个维克托。
怎么样?你觉得我这位如何?
我在暗处看不清楚!
我会马上给你介绍的!
为什么我要急于介绍他呢?要区分假象和现实真是太难了!在电影圈子里就更难区分了!亲密无间这样的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
“音响……”
“已开机!”
“摄像……”
“已开机!”
“开拍!”
所有的人都旋转起来,在大厅里翩翩起舞。漂亮的年轻人在几秒钟之内就会使整个银幕充满活力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