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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的兴趣一开始就不大,现在更是荡然无存。他打了个呵欠,躺了下去。他的外套被卷起来充当枕头。外套下面放着一个扁平的小包,汤姆一动脑袋小包就会沙沙作响。
“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他说,“我会考虑的。”
“就是气味,明白吗?有的人能闻着,另外那些人闻不着。就这么简单。”
“我想也是,”汤姆说,懒得跟他争辩。
可这都是胡扯。明显的胡扯。
十英尺以下的石油就已经无法闻出来,更别提五千英尺以下的石油了。在所有这些有关凯西等等之类的故事和其它那些故事中,汤姆从来没有见过真正钻井并挣到钱的人。有一个原因解释了富人为什么总是很富,穷人为什么总是很穷。
信息。
就这么简单。
有关石油可能会在哪儿的信息。根据地质学、地震学和进行复杂运算的聪明人得来的信息。关于可用土地、价格和提炼能力的信息。这正是汤姆为什么会倾听这个钻探工的话,但并不激动。这正是他为什么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思考他的下一步行动。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要在枕头下放一个一动就会沙沙作响的小包。
波斯的夏天已经逐渐转为秋天,但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短暂的秋老虎期,这让他们回想起了夏天的所有火热记忆。骡子和马匹都懒洋洋地躲在荫凉处。那些不需要马上干活的人就在小屋的遮阳篷下游荡,这些小屋是那些永远不缺资源的部落汉子盖起来的。木制钻架无所事事地立在那儿,而钻探队的成员(三个曾经在美国工作过的波兰人,两个俄国人,还有一个很有天分的波斯年轻人)正打着扑克牌并用四种语言斗着嘴。阳光火辣辣地照下来。
在工地的一角,热浪几乎凝成固体。连二十英尺之外都有一堵热墙。过了那个点之后,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一轮新的高温。这简直就像是走进一个大火炉。
艾伦走进这个大火炉。
一个波斯男孩正在小型熔炉的后面用脚踩着风箱。每一分钟左右,他就把一个木勺伸进身旁的水桶里舀一勺水,然后把水泼到头上。不到一分钟后,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又得再浇一次水。
熔炉前面,热浪势头一点不减地向着正前方奔涌。雷诺兹正在远处修理一根已经弯曲的钢管。雷诺兹的脸上从不缺乏红润,但现在它比西红柿还要红,比甜菜根还要亮。他那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上挂着一排汗珠,就像是晚礼服上的珍珠。
“该我了,”艾伦说。
“差不多就完了,老弟。”
这个钢管是俄国产锅炉的重要部件。锅炉向钻塔提供动力。没有钢管,就没有锅炉。没有锅炉,就没法钻井。不能钻井,就没有石油。这已经是锅炉在两个月内第七次坏掉。
雷诺兹把亮晃晃的钢管敲回原形。艾伦拿着钳子,任由雷诺兹赤手空拳地忙乎着。终于完工了。艾伦把钢管扔进一桶凉水,钢管发出一阵咝咝声。然后两人赶快逃离热浪,把自己泡到河里。踩着风箱的波斯男孩把桶里最后一点水倒到头上,然后跑着去拿之前许诺给他的那块烟草。
艾伦把钢管放到两脚间的时候,雷诺兹灌下一大堆茶水。艾伦拿着一把金属锉开始装配钢管。利用一个粗糙的熔炉和一堆金属锉来装配复杂的构件,这是一种非常不愉快的工作方式,但他们别无选择。基本的金属加工可以在卡拉奇完成,那儿离他们只有一千五百英尺。但对于更复杂的操作来说,就只能用电报把规格发回英国,然后在那儿造好零件再运送过来。
雷诺兹看着艾伦干活。
“半天,老弟,然后锅炉就可以用了。”
“用上一个星期。”
“啊,嗯,我会对下一周的进程感到非常满意。”
艾伦笑起来。雷诺兹非要钻井的坚定决心无人能及。挫折、失望、故障和灾难对他来说都是日常小事。
“对,”艾伦说,“我也是。只要我们能拿到更多的燃料。”
离钻塔更远的地方,营地里传来一阵骚动。先是大喊声,然后就传来欢呼声。两发步枪子弹狂野地射入空中。
“那肯定是运燃料的卡车。”雷诺兹快乐地说,“我们明天就继续钻井。”
“希望如此。”
锅炉所需要的燃料——一种煤、焦炭和木头的混合物——已经全都投进炉中。他们的锅炉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运转,但他们没有燃料。从满是岩石的谷壁那边传来卡车引擎的回声。这些天来,通往钻井地点的道路得到改进,而且一大批“雷诺兹牌散热器冷却器”——换句话说,就是西瓜——正放在坡底的溪水里。距离卡车最后一次熄火在最后一个斜坡上已经过去八个星期了。有些狂野的波斯人喜欢开着卡车一路冲下山谷,然后再开回来,带着护卫的骑兵、随意的枪声以及大量没收回来的财物。
艾伦耐心地磨着钢管。雷诺兹已经找了别的事去干。他的极不耐烦传遍了营地,影响了所有人。艾伦注意到,在雷诺兹的强硬监督下,波斯帐篷已经逐渐排成接近军事化的队列。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乌合之众变成了现在纪律严明的小伙子。他们补给营地,修理道路,负责熔炉,准备食物,支援钻工,并保护营地不受攻击。他们甚至学会了足够的手工技能,几乎无须指导就可以修理引擎、制造备件。
卡车越来越近。
“燃料,”雷诺兹说,“可爱的燃料。我去把它卸下来。”
艾伦点点头。他现在很忙。如果他停手五分钟,钻井工作就会被耽误五分钟。他不想停手。
卡车越过山顶,然后加大马力呼啸着冲进营地,车轮吱吱作响,司机开心大叫。有两个人开始从车后卸载货物: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三头活山羊;一头骨瘦如柴的绵羊;烟草;一袋大米;一袋用来烤面包的小麦粉。没有燃料的踪影。
雷诺兹正在跟他们争论,但其中一个部落男子,一个叫阿莫德的年轻人跑向艾伦。阿莫德一直在跟钻探队里的波兰队员学习英语,他对自己日益流利的英语极为自豪。
“嗯?”艾伦问,“什么消息?”
阿莫德的嘴大大咧开。“三头烂山羊,一头快没戏的烂绵羊。足够多的该死的烟草。”
“那燃料呢,阿莫德?那——”艾伦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那燃料呢?”
这个词把阿莫德难倒了。艾伦正准备用波斯语再说一遍,但阿莫德看出他的意图,猛摇着头。
“兰料?兰料?”
“燃料,锅炉要用的煤,放进锅炉的燃料。”
“啊!”阿莫德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明亮得犹如破晓时分的天际。“啊,兰料,兰料!对。”他把肩膀向后靠去,抬起头,好像正在对着军事当局发表正式讲话。他带着一脸的极其自豪说,“今天,先生,没有该死的兰料。”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2节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不是一桶一块钱——他也从没指望过——而是一桶八毛三,除去所有的运输费用。他把油罐也都卖了,因为再也用不着它们了。他还清了贷款。他在埃利斯岛上告诉那些移民官他是来钻探石油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时他们都在嘲笑他:他和他的四十八块。现在他们不会再笑了。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汤姆会离开怀俄明,名下大概有一万一千美元的资产。
可在他离开之前,他得去跟一个人去道别。他在一家面包店楼上的两室公寓里找到了她。当时刚到下午一点钟,她仍穿着晨衣正在吃早饭——两个鸡蛋。因为他近来的业务,汤姆已经有七个多星期没有和她相处过了。
“嘿,丽贝卡。我只是想过来跟你说我要走了。”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又叉起一勺鸡蛋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地说,“早上好。”
“对不起。早上好。下午好。随便哪个。”
“你要走了?”
“嗯嗯。”
“去哪儿?走多久?”
虽然丽贝卡在美国呆的时间比汤姆要长得多,但她的口音几乎一点没变,而汤姆的口音和词汇每天都在向周围那些石油商靠近。如今遇到他的人都会猜测他是从新英格兰某个地方过来的,当听说他是在这么短时间之前从英国过来的时候都极其惊讶。
“走啦走啦。现在我挣了一些钱。足够去钻探石油了。”汤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话,最后一句有点不太符合实际。“嗯,几乎足够了,我想。但足够起步了。”
丽贝卡好奇地凝视着他。汤姆仍然站在那儿,帽子拿在手上,行李放在门边。
“你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呃?要出去,我想。”
“你连咖啡都不想喝一杯吗?”
汤姆迟疑着。在她的房间里他觉得很不舒服。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巨大的旧式黄铜恐龙——而且他很清楚它的用途以及使用的频率。这一场景让他浑身不舒服。在镇上的时候,他逐渐开始喜欢和依赖丽贝卡的陪伴和交流,但只要条件容许,他都会在公共场合跟她见面:饭馆或是酒吧。但这次该来点改变了。他把帽子扔到床上,脱掉外套,然后坐下。
丽贝卡站起身找了个干净杯子,给他倒了点咖啡,加了一些奶油和两三勺糖。在相当早以前,她就透过他的防备看出了他监狱生涯中的一些重要经历。
“你曾经很缺少食物,”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你当时肯定非常饥饿。”
“对。”
“快要饿死了?”
“对,快要饿死了。”
“红十字会没有寄东西?”
“没有。”
“我问这些事有没有让你心烦?”
“没有。我不喜欢谈起这件事,但它并不让我心烦。为什么要呢?已经过去了。”
“嗯,”丽贝卡哼了哼,当她不喜欢汤姆的回答时总是会这样哼,“不过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所以救了你一命?”
“不是,不完全是。我决定逃走,免得饿死。他们抓住了我,杀了我朋友。他们也可以杀了我,不过没杀。监狱的指挥官改让我去农场帮忙。那儿有吃的。我了活下来。”
“我明白了……”丽贝卡凝视着他,然后把手放到汤姆的胳膊上,他的胳膊环在盘子外面,像是在保护它不受攻击。“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偷走它的。”
汤姆愤怒地反抗了一会儿。如果他想把胳膊环在盘子外面,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胳膊上的肌肉凸显出来。她坚持用手拉着他的胳膊,她皮肤上的温暖透过了他的羊毛夹克衫。他的意志进行了短暂的顽抗,然后他屈服了。他把胳膊移开。现在没有东西保护他的盘子了。他的前臂涌上一股血,就好像他让它保持了五年的紧张状态。他喘着气,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感觉。
丽贝卡继续看着他,然后说,“你很勇敢。”
“什么意思?勇敢?这算得了什么。拜托,我只是把胳膊拿开。谁他妈会在乎我把我那该死的胳膊放在哪儿?”
丽贝卡没有答话,但从那以后她对他的饮食习惯变得高度敏感。她甚至连问都没问过就开始往他的咖啡里加牛奶和糖,一开始味道浓得他无法接受——或者说,浓得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但这很适合他。他开始吃更多的甜食,更多的奶制品,更多他在监狱中想得要命的食物。
他们喝着咖啡,又吃了几片从楼下面包店买来的热面包。
“不错,”汤姆说,嘴里塞满了东西。“可以吗?”他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咖啡。
“请自便。冰箱里还有奶油。”
她并没有很仔细地系好晨衣,她那长长的黑发松散地绑在肩后,在她脸部轮廓较为明显的地方周围形成一种光圈。她身上带着刚刚醒来的女人的气息。汤姆被她强烈地吸引住。在她穿着妓女装的时候——低胸的衬衣,太浓的化妆,露出太多大腿的裙子——他既被她吸引又觉得很烦燥,但最终总是这种烦燥占了上风。汤姆没有跟她上过床,这在他跟女人的关系史上创造了某种记录。
“我会想你的,”她终于说,“可能我并不该想你,但我还是会想你的。”
“哦,谢谢。这真是极大的恭维。”
“我很高兴你不再走私威士忌。不知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在这一行长干。”
“嗯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在你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