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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过米奇维兹的事,是吧?”雷诺兹打断他的思绪。
“没有。”
“他说他明天不能干活。很显然又是一个圣徒节。一个宗教节日。”
“无尽借口的哈林那圣徒,我猜……你跟他怎么说?”
“我告诉他你早上的时候会跟他谈谈。”
波兰人的士气开始低落,他们的宗教节日也开始增多。
“你会说阿莫德即将成为专职钻工吗?”
“对,我会说的……我想。”
“对,我也这么想。还有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阿里巴巴?嗯,可能吧,必要的时候。”
“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乔治。那些波兰人不想再呆在这儿,我不愿意强迫他们……我会告诉他们,他们可以用今年剩下的全部时间去颂扬他们的圣徒。”
漫长的寂静持续着。到了晚上,哈伯德大妈被扔在井底一根松弛的缆索上。一阵微风吹过,松弛的绳索啪地拉紧绞盘和滑轮,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传入夜幕。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口垂死油井的呻吟。
“我们得换地方,乔治。明天一早。我们得搬走钻塔,在山谷再往上三英里的地方钻一口井。穆罕默德·埃默里二号。
雷诺兹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个肃穆的时刻。
他们的钱可以钻两口油井,可能是三口,而他们的第一口刚刚失败。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8节 失败机率越来越大
其他人可能会等到早上。但汤姆不会。
阿拉米托斯一号就像美人鱼吸引水手那样把石油商全都吸引了过来。壳牌公司的钻塔附近那因为石油而滑溜溜的地面变成了一个满是主意、交易、出价和握手的市场。离喷油井两个街区远的地方,一个有眼光的理发师点起灯火,以每杯五毛钱的价格出售热咖啡,他的妻子则分发着自制的胡萝卜蛋糕,而且拒不收钱。汤姆在外面的人行道上闲逛着。他已经小有名气了。人们会把他指出来。“就是他,英国的汤姆,那个在山上有一片地的家伙。”钻探工纷纷前来找他,给他看他们的证书。
“晚上好,老弟。我听说你有一些土地。”
“没错。”
“在你看来,那是能产油的土地吗?”
汤姆解释了那片地的地点——不是最佳地点,但也不坏——以及面积:二十七亩。当他提及这片地的大小时,那些人都会走着走着突然站住。没有人有二十七亩的土地。除了壳牌公司外——它几乎不算在内——没人有那么多的土地。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对话就会改变策略。那些钻探工不再向汤姆提问,而是请求他进行考虑。
“嗯,先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戴夫·拉兹莱尔,你可能听到过别人把我喊做‘无油井’,因为我在托里峡谷里碰到的坏运气。但我在钻探方面是一把好手,而且我想没有什么钻塔是我操作不来的,而且我得说,我在过去可能碰到了一些坏运气,可那统统都已经过去了,我最近钻的两口井都是产油井,还有相当不错的油井在……”“无油井”吐了口痰在地上,暗想自己是说得太多还是说得不够。就像很多石油商一样,他喜欢咀嚼烟草,因为在产油井附近的任何地方烟火都很危险。“还有,不管怎么说,我在想你近期内有没有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汤姆拒绝了一些人,接受了另一些人。他需要经验——他知道自己仍然缺乏专业知识——但他最需要的是热切。他无法支付很高的薪水,但他从石油开采权中拿出一些份额分发出去,就好像那是一些钻石,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就是钻石。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他拥有了一支钻探队:坚韧,经验丰富,和他一样充满渴望。
第二条就是钱。钻一口井需要两万五千美元左右。靠砍低薪水和分发开采权,汤姆可以将这个数字减到两万一或是两万二。在他所拥有的钱和所需要的钱之间还有一万美元的差距。
没有问题。
有的是赞助商。其中有些满嘴空话没有实钱,全都是骗子的亲戚,这些人一点都指望不得。汤姆跟他们完全划清界限。他会问一些钻塔、设备、投资者和销售合同方面的重要问题和尖锐问题。他用盘问筛选掉那些失败者,直到他周围剩下的全是真正的石油合同方面的建筑师,那些可以在混凝土单人房间里拟出一份商业合同的人。汤姆找到一个他信任的人,到了早上六点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必要的安排。
他应该已经累了,可他并不累。他已经花光了所有的每一分钱,可他拥有更好的东西。他有土地。他有钻塔。
而且他可以闻到石油的气味。
冬天来临了。
在下雪的日子里根本不可能钻井,所以艾伦会让工人们都呆在帐篷里,看着山谷消失在它那白色的披风之下。如果雪停了,那么第二天早上他们会在黎明之前起床,敲碎绳索和滑轮上冻结的冰块。他们会把燃料铲进摇晃的旧锅炉,然后站在锅炉周围喝着早茶,对它带来的温暖充满感激。他们穿着所有衣服上床睡觉,只除了靴子,而且他们连靴子也都塞进被子,免得冰块在夜间把它们冻成硬块。
事故也开始发生。一个波斯钻工让沉重的捞砂工具给砸到脚上,失去了三个脚趾头,而且以后必须拄着拐杖行走。更糟糕的是,有一辆卡车试图在恶劣的气候里爬上山,结果翻了车,还死了一名司机。他们在营地举行了一个葬礼,将死者布置成圣徒雕像那样,下葬的时候将一本可兰经放在他的腹部以驱走魔鬼。
俄国人对这种天气非常适应,而且不受天气影响像往常那样从容不迫地干着活,但波斯人可就受大罪了。那些部落男子一般都是在低地处的屋中度过冬天。在这种条件下去室外干活,这个念头吓倒了他们。将近三分之一的雇工直接就消失了,营地看上去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艾伦抓到了四个人在抽鸦片。他训斥了他们,并没收了鸦片,但他们很是闷闷不乐,四天后,等运货卡车从设拉子开来的时候,他闻到了这种奇怪的烟味,并发现他们围在一个鸦片枪旁边,两眼呆滞,神情茫然。他们仍处在鸦片的效果之下,因此艾伦什么也没做,但是第二天,他叫他们收拾行李走人。营地的气氛越来越冷淡,越来越压抑。
但是,虽然发生了这些事,穆罕默德·埃默里二号仍在取得进展。他们每通过一个里程碑就会小小地庆祝一番:两百五十英尺为他们赢得了大量的茶叶、杏仁蜜饯和烟草。五百英尺为他们赢得了用宝贵的煤炭点燃的营火,两个年轻人在火上进行了叉烤。现在他们已经到达了九百三十英尺,整个营地正嘈杂地忙着计划千尺盛典。
同时,雷诺兹和艾伦每晚都会碰头研究他们的最新岩石样本,并将这些样本与埃默里一号的样本进来对比。和往常一样——可能总是这样——地质情况无法确定。
“我们得一直钻下去,直到找到它。”雷诺兹说。
“或者说直到所有的钱都用完。”
一天一天地过去,现金资源逐渐减少,岩石样本毫无帮助,失败机率越来越大。
生命中会有一些重要的时刻。结婚。洗礼。死亡。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心碎。但是,不管这些事情感觉起来有多重要,它们都算不了什么。每天这些事都会上百万次发生在上百万个人身上。人人都会经历。它们没什么特别的。
但大多数人都不是石油商。大多数人都没有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离产油井只有五百码的地方聚齐土地、钻塔和钻探队。
汤姆有。
他等了四十天以后才拿到钻塔(从印度一个破产的勘探公司那儿买的),但他们已经将钻塔迅速组装起来。此时,在一个雨点飞溅的晚上,六点钟,他们将钻头降到离砂质地面还不到三英尺的高度。这比结婚更重大。这比出生更重大。这可能——仅仅是可能——会成为一个油井。
“都站好了,伙计们,”“无油井”说道,拿出两个棕色纸袋,每个里面都装着一品脱走私威士忌。“从钻头落下起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他把酒瓶递出去,每个人都慢慢地喝了一大口,将一些酒吐到手上,然后郑重地用双手抚摸着鱼尾状的钻头。这天的早些时候,杰布·弗莱克把熔炉烧得白热,然后将钻头的刀刃锤打得如此之利,简直都可以拿来刮胡子了。当然,钻头是用不着那么利的。只要在土里盘旋一分钟,它的利刃就会消失无踪。但钻探队的每一个成员对挖掘出来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都拥有百分之一的份额,所以这个团体的迷信程度比汤姆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包括他在战争时期见过的人。
汤姆喝了一大口,将酒在嘴里咕咚了一下,吐到手上,然后给钻头施加了洗礼。他把那口酒吞下。那是一种火辣辣、冒出蓝色火焰的强烈味觉;禁酒令的真正违法精神。不知为什么这种味觉让他想起了丽贝卡·卢易。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希望,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他恼火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把威士忌传了下去。
“无油井”接过酒瓶冲着小东西点点头。
“她也是队员。”
“对,我想是。”
“那么。”“无油井”摇了摇酒瓶。
“那么?”
“那么她也得喝。”
汤姆想表示反对,但不得不服从集体意见。他把他那脏兮兮的工人的手蹭了蹭工装裤的屁股,然后弯下腰把小东西举到酒瓶边。“无油井”洒了点威士忌到她身上,她愤怒地乱叫了几声,尾巴摇得更凶。然后汤姆把她放到钻头下面,就像一个羊羔祭品。那些人满意地点点头。“她会成功的,”“无油井”说,指的是钻头,而不是狗。
“那我们就开工吧。”汤姆说。他的声音很平静,几乎是恭敬的。他选对了语气。
钻探工们知道该怎么做。锅炉已经点着。压力合适,钻头有力而稳定。首先,他们抬起那块巨大的托板,这导致钻头又往下低了一点。“无油井”把它放在沙地上休息,温柔的就像一个母亲在亲吻她的孩子。他点点头,“锅炉鲍伯”·科尔文扳上阀门,阀门将压力传给传动钻杆。传动钻杆开始旋转。钻杆跟着传动钻杆开始旋转。钻头快速地旋转着,钻进土地,然后就被埋了起来。汤姆发出一声叹息,四分之一是因为痛苦,四分之三是因为狂喜。
他刚刚起钻他的第一口油井。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9节 1921年春天
1921年春天。
天气仍然很冷,但山谷的地面已经没有积雪,流经山谷的河流因为冰雪融化而河水高涨、十分危险。有两只山羊在岸堤倒塌时没有站稳,结果被冲走了,最后在两英里远的下游被找到,当时它们都已经淹死了。营地各处都是一片泥泞。冬天对抗寒冷的斗争已经变成了一场新的对抗泥泞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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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埃默里二号也失败了。
他们没有钻出石油。他们没有发现石油的迹象。从井底取出的碎石没有给艾伦和雷诺兹带来任何希望。如果他们有时间有钱,那他们当然可以再继续下去。问题是他们没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钱渐渐枯竭,而时间则是用金钱来计算的。正如雷诺兹所说,“如果我们现在不换地方,那就别再换了。到时我们不会有足够的钱把第三口井打到足够的深度。”
钻塔有一百英尺高。除了钻塔外,他们还得搬动锅炉、水泵房、凸轮齿轮、索具和缆绳。就算搬运一小截距离也得所有的人干上一周。
“是时候换个该死的地方了,”阿莫德说。
但有些事让艾伦感到不快。他抬头看着亮闪闪的雪线,摸着下巴(用烧开的雪水刚刚刮过),然后不时大咬一口已经吃了一半的扁面包,这是当天的早餐。去年病好之后他的体重有所上升,但还是比以前要瘦。他脸上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皱纹,这些皱纹甚至在战争时期都没出现过。
谷壁的上方,一排残破的白棉布旗子开始从雪中伸出。那些旗子是艾伦去年插在那儿的,标志着埃默里发现的油砂岩层。因为岩层已经暴露出地面,所以不可能找到任何石油,但它至少可以指出一条曾经存在过石油的线。
那排旗子更加能够支持雷诺兹急着想要搬井的举动。那些旗子离山顶不超过两千英尺,有时甚至只有一千一百英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