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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宾馆,大家已在集体讨论政府工作报告了。朱怀镜听着这干巴巴的文字,觉得
很没有意思。他心里不太平静,脑海里总是曾俚那张脸,真诚而固执,沧桑而落魄。
吃过中饭,他想回家去取钱。心里又惦着玉琴,就在大厅里挂了电话去。玉琴问他
昨晚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打一个。他说没办法,昨晚来了几位领导看望他们。完了之后,
领导有兴趣留下来玩扑克,他就只好奉陪了。大家都在场,不好打电话。
朱怀镜回到家里,香妹和儿子已吃了中饭,坐在那里翻连环画。同她娘儿俩说了几
句话,就去了卧室。香妹进来了,坐在床沿上,说:“钱取来了,在那柜里。”香妹说
完就出去了,脸上不太好过。朱怀镜明白,香妹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两万块钱。
朱怀镜取了那两万块钱来。全是百元票子,拿在手上抛了抛,并不怎么沉。他把钱
放进床头的皮夹克口袋里,也并不显得鼓鼓囊囊。朱怀镜仔细想过,还是选个皮市长不
在家的日子上他家去,把钱送到他夫人王姨手上妥当些。他想不出理由,只是总觉得把
钱当面送到皮市长那里不太好。可这几天皮市长一直在家开会,没有出去。朱怀镜左胸
边的口袋里就成天装着那两万块钱,这钱并不沉,却压得他的心脏一天也不得安宁。
这天终于等到皮市长下基层了,晚上朱怀镜上皮市长家里去了。只有王姨和小马在
家。王姨很客气,忙叫小马倒茶。小马也不似刚来时那么拘束了,为他倒了茶。小马一
走,王姨便微笑着,很关切地问道:“小朱有什么大事?老皮不在家,你有事同我讲一
样的。”
朱怀镜难免有些紧张,便镇定着笑笑,喝了口茶,似乎想用茶将胸口冲得舒缓些。
茶水果然见效,他平静些了,就说:“皮市长对我一向很关心,我非常感谢。小皮要去
美国留学,这是大好事,我想表示一下祝贺的意思,王姨你就千万别客气。”朱怀镜说
着就伸手掏了钱出来,往王姨手上放。王姨忙摆手,不肯接,只说:“小朱你这么客气
就不好了。算了算了,我们表示感谢了。”朱怀镜就说:“王姨,我只是想表示一下祝
贺,你讲客气,我就不好出门了。”王姨这才接了,说:“小朱,你硬是这么蛮,我暂
时收了。老皮回来要是骂人,就不怪我了。”朱怀镜就笑道:“王姨,皮市长面前就请
你多说几句话,他对我们要求很严的。”
王姨说声小朱先坐坐,就拿着钱进去了。一会儿再出来,同他说话。王姨很体贴人,
问朱怀镜今年多大岁数了,爱人在哪里上班,小孩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朱怀镜一一
答了。王姨便说:“不错,小朱不错。老皮对年轻人是很关心的,你好好干吧。”朱怀
镜便点头不已。王姨毕竟是多年的领导干部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很让人觉得熨帖。
坐了一会儿,朱怀镜觉得应该走了,就起身告辞。王姨留他再坐坐,他说也不早了,下
次再来看您吧。王姨便叫他等一下,就进里屋去了。好一会儿,王姨提着个大塑料袋出
来了,说:“小朱,你这么客气,我很不好意思。这是一套新西装,也不怎么高档,金
利来的,你莫嫌意,拿去穿吧。”朱怀镜忙双手往外推,说:“不行,不行,我受不了
这么重的礼啊!”王姨就佯作生气,板起脸说:“你这孩子,讲什么客气?拿着吧。”
听王姨说道你这孩子,朱怀镜心头怦然一动,觉得特别温暖。他不好再说什么,就
千恩万谢地接了西装。王姨就高兴起来,说:“你就在这里试,看是不是合身,不合身
的话,我明天叫人去换换。”朱怀镜就脱下皮夹克,王姨替他取出西装。这是一套铁灰
色西装,朱怀镜穿上正好不肥不瘦。王姨围着他扯扯衣角,提提领子,就像他自己的母
亲。“很好,很好,很标致嘛!”王姨很是满意。朱怀镜脱下西装,王姨替他小心地折
好,放进塑料袋里,说:“小朱今后要随便些,有空来玩就是。”
朱怀镜出来,先回到家里。香妹问他提着什么好东西,这么喜滋滋的。他就把塑料
袋提得高高的,让香妹看看塑料袋上的金利来字样,笑道:“皮市长送的。”香妹就重
重叹了一声,说:“两万块钱,换了这么套西装,你还这么兴高采烈。”朱怀镜有些扫
兴,起身说要去宾馆。香妹也不说什么,只说你去吧。朱怀镜就提着西装站了起来。香
妹就笑了,说他买新衣服从来不过夜的,就像小孩子。他说衣服到了手上就穿嘛,还要
放着干吗?
他出门直接去了玉琴那里。玉琴见他提了件高级西装,忙接过来,拿出来看了看。
朱怀镜挨着她坐下,这才发现塑料袋里还有一条领带,也是金利来的。玉琴不问这西装
是哪来的,也不问是多少钱买的,只说很好。
玉琴说今天他们宾馆分了些柑橘,美国进口的,味道真的不错。她说着就起身去给
他拿柑橘。玉琴穿着件粉红色睡衣,头发扭成一个松松的结垂着。见玉琴这模样,朱怀
镜心里有什么辘辘地一滚,就激动了起来。也许是喝了秦宫春的缘故,这一段他特别容
易来事。玉琴拿了柑橘来,还没坐下,就叫他一把抱住,说:“先让我吃吃你吧,什么
进口水果,都没有我玉琴的味道好。”
第二天,朱怀镜穿着这套新西装去了宾馆。同事们见了,围着他看热闹,都说这西
装不错。朱怀镜只是谦虚,哪里哪里,一般水平。刘仲夏过后去他房间商量事情,又说
起他的西装。朱怀镜就轻声道:“是皮市长送的,我哪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半年的工
资,还要不吃不喝,才够买这套衣服啊!”刘仲夏就不太自然地笑了起来。朱怀镜又低
声玩笑道:“这也肯定是人家孝敬他老人家的。他送给我,可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啊!”刘仲夏又哦了几声,突然感到便急,捂着肚子说想上厕所了。朱怀镜心里就暗自
发笑。心想这刘仲夏一定是见皮市长这么赏识他,便妒火攻心,分泌失调了。
刘仲夏走了不久,乌县驻荆办主任小熊来电话,说手机的事已弄好了,马上送来。
朱怀镜说谢谢了。没多久,小熊就敲门进来了。小熊样子很殷勤,笑嘻嘻地从包里取出
手机,递给朱怀镜,说:“这是目前最好的,手机换代快,你先用着吧,到时候有更好
的,再换就是。电话费你不用管,我们按月结账。县里给了我政策,我用活就是了。”
朱怀镜就赞赏道:“你们张书记会用人啊!派你任这个驻荆办主任,最合适不过了。小
熊,好好干吧,你们张书记,我们是老同事了,我最了解他,他是最关心人的。”小熊
说:“还要靠你在张书记面前为我多美言啊。”坐了一会儿,说声不多打扰,就走了。
朱怀镜这就拿起手机,向玉琴通了电话。他说:“朋友给我送了部手机,我想第一
个电话应打给你。”玉琴就笑了起来,说:“看你得意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朱怀镜
就佯作生气,说:“你真是麻木,人家这是时刻想着你啊!你却来取笑我!”玉琴就轻
声道:“我自然高兴啊!”朱怀镜听玉琴这声音,便知道她身边有人,就不多说什么了。
接下来他想再挂一个电话,却一时想不起要给谁挂。想了半天想起了李明溪,就挂了过
去。却半天没有人接。突然想起这疯子是不是去北京了,也不见他把给柳秘书长作的画
送来。一会儿心里又感叹起来:自己想起要打电话,却一时想不起几个人来。自己的朋
友也太少了,活在这世上也太孤独了!原先只有李明溪,现在有了玉琴。对了,还有曾
俚,也是可以说说真心话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这天上午,政府工作报告初稿定稿。谷秘书长和柳秘书长亲自到场。谷秘书长只是
向大家表示了慰问,说大家这一段辛苦了。他说还有个会要参加,就不留下来同大家一
块儿定稿子了。
柳秘书长听刘仲夏一字一句念着报告。柳秘书长也是写材料出身的,文字上很内行,
边听边提修改意见。刘仲夏就随时停下来,等两位科长按柳秘书长的意见修改了,他再
接着念。这时,服务员送来了今天的报纸,一份《人民日报》,一份《荆都日报》,报
纸上正好刊登了全国人大会上的《政府工作报告》,柳秘书长和刘仲夏就各看一份。其
他的人没有报纸看,就干巴巴地望着他两位看报。柳秘书长浏览了一遍,说:“这里开
头说的是‘请各位代表审议,请各位政协委员及其他列席人士提出意见’,我们也按照
上面的提法,把‘列席人员’改成‘列席人士’吧。”于是又把“人员”改作“人士”。
这样,不到十一点,刘仲夏念完了,初稿也就定了。其实柳秘书长的所谓定稿也只是初
步定稿,最后得向市长定了才算数。定完稿,大家少不了要恭维柳秘书长笔杆子过硬,
文字经了他的手,就是不一样。柳秘书长只是摆手,说哪里哪里。说辛苦各位了,就起
身要走。刘仲夏请柳秘书长吃了中饭再走,他说还有应酬。大家就起身目送柳秘书长。
刘仲夏送柳秘书长到门口,执手握别。朱怀镜不好越位,只站在刘仲夏身后微笑。柳秘
书长在走廊里同大家挥挥手,转过身去。可他才走了几步,又回头叫朱怀镜,招了招手。
朱怀镜就上前去,问柳秘书长有什么指示?柳秘书长一手搭在朱怀镜的肩上,继续朝前
走了一会儿,才说:“怀镜,上次你带去的秦宫春,效果不错。我原来不相信,都没用
过。这次一用,真不错,精神好多了。”朱怀镜会意,说:“我再弄几箱来吧。”柳秘
书长说:“那就拜托你。多少钱一箱?我得自己付钱啊。要不我先拿两百块钱给你?”
柳秘书长说着就掏口袋。朱怀镜忙拉着柳秘书长的手,说:“不急不急。”该说的事说
好了,没有别的话题。柳秘书长只顾昂首挺胸,不紧不慢地走着。朱怀镜停下来也不是,
跟着走也不是,很是尴尬。他想干脆送到电梯口算了。可柳秘书长却不走电梯,而是走
楼梯。朱怀镜又只好随他下楼梯。幸好只是在三楼。司机在大厅等着。朱怀镜便送柳秘
书长到小车边,为他拉开了车门。柳秘书长样子斯文地钻了进去,不望朱怀镜,口上只
含含糊糊不知所云地好好着。朱怀镜替他关了车门,又不得不隔着车玻璃招手说道再见。
朱怀镜上楼去了自己房间,不久刘仲夏过来说,报告初稿初步定了,人马是不是撤
了?朱怀镜笑着说,这由你定啊。两人正说着,朱怀镜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方明远打来
的。方明远说皮市长想今天晚上见见袁小奇。朱怀镜有意问:“皮市长回来了?几点钟?
晚上九点,好好。八号楼见吧。”刘仲夏耳朵竖得老长,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等朱怀
镜接完电话,他就没事似的说:“下去吃饭去吗?”朱怀镜就同刘仲夏并肩下楼,边走
边挂了宋达清手机:“喂,老宋吗?我朱怀镜,对对。上次讲的那个事,定在今天晚
上。”老宋说:“是吗?好好!你有没有空?是不是出来我俩聚聚?”朱怀镜说:“算
了吧,我正往餐厅走哩。”老宋说:“荆园的口味我清楚,没什么味道。我马上来接
你。”朱怀镜迟疑片刻,说:“那好吧。我在大厅等你。不过今天就不要请别人了,你
明白我意思吗?”朱怀镜收起手机,很抱歉又很难受的样子,朝刘仲夏摇摇头。刘仲夏
玩笑道:“有人请你吃饭还这么痛苦?”朱怀镜仍是无可奈何地摇头。
朱怀镜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宋达清开着车来了,问去哪里。朱怀镜说随你找个地
方吧,今天我请客。宋达清忙说哪有你请客的道理?两人一路礼让着,就到了厦门海鲜
楼。宋达清说:“吃海鲜怎么样?”朱怀镜应道:“行行,就吃海鲜吧。”其实他心里
有些打鼓。荆都的海鲜贵得吓人,自己掏钱没有几个人光顾。但他心里确实想请请宋达
清,因为四毛的事全搭帮他出面说话,才了结得那么好。
两人选了个位置坐下,小姐就递了菜谱来。这里的老板宋达清也不认识,他只请朱
怀镜点菜。朱怀镜就谦让。两人推了一回,朱怀镜就说:“我点就我点吧。反正说好了,
今天我请。”他便点了基围虾、海蟹、香螺、牡蛎等。又问要什么酒水。宋达清就说是
不是喝点白酒?朱怀镜说啤酒吧,下午要上班哩。
小姐转身走开时,一位小伙子过来,朝宋达清点头不止,说:“啊呀,宋所长,你
在这里啊。”宋达清一抬头,脸上不怎么热乎,只是鼻子里唔了声。那小伙子却是递烟
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