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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10月12日的《京报》副刊上,周作人发表了短文《伤逝》,借用古罗马诗人的一首诗和英国画家的一幅画,传达了他对不可再得的兄弟情谊的追念,“只嘱咐你一声珍重!”这是他向兄长发出的一份意味复杂的密码电报。看到此文的九天后,亦即10月21日,鲁迅完成了短篇小说《伤逝》,这个以“涓生的手记”为副题的第一人称的小说是他的小说中最沉郁悲痛的一篇,“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世人都误以为这是一篇爱情小说,但只有周作人看出来了,这不是一篇普通的爱情小说,而是假借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死,哀悼兄弟之情的断绝。
他在一则读后感中(后收入《知堂回想录》)如是说:“《伤逝》不是普通恋爱小说,乃是借假了男女的死亡来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的。我这样说,或者世人都要以我为妄吧,但是我有我的感觉,深信这是不大会错的。因为我以不知为不知,声明自己不懂文学,不敢插嘴来批评,但是对于鲁迅写作这些小说的动机,却是能够懂得。我也痛惜这种断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只有人的力量。”
从新文化运动肇始时的兄弟一体而分道扬镳,他们施向对方的每一招,也都无情地伤着了自己。
阿忆的文章写到,鲁迅死后的第二天,周作人正好有一堂关于六朝散文的课。他没有请假,而是挟着一本《颜氏家训》,“缓缓走进了教室”。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周作人始终在讲颜之推的《兄弟篇》。下课铃响了,周作人挟起讲义说,对不起,下一堂我不讲了,我要到鲁迅的老太太那里去。这个时候,大家才看到周教授的脸色是如此幽黯,让人觉得他的悲痛和忧伤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附记2:何其不堪
1931年那个寒冷的冬天,一起被处决的共产党嫌疑分子中,还有四位文人是:柔石、冯铿(女)、胡也频、李伟森。这五位左翼作家的死,几经渲染,成为耸动国际的“五烈士”事件。
同时赴死的五人中,以教师为业的柔石年岁稍长,死时也不过三十一岁。柔石饶有文才,极得鲁迅赏识(从1929—1930年鲁迅日记的记述来看,两人情逾父子)。其文《为奴隶的母亲》写女性身体被剥削的痛苦,充满人道主义的深情。他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二月》以江南水乡为背景,娓娓叙述“五四”之后知识分子在启蒙热情和传统桎梏间的两难,是早期现实主义小说的典范之一。平心而论,柔石之外,其余四人在文学上皆是泛泛之辈。但在成了烈士之后,他们的文名始为世人所知。王德威有一段话说得好:
求仁得仁,原是革命作家的宿愿。何其不堪的是,日后资料显示,五烈士之被捕牺牲,未必是当局侦警如何的神通广大,倒可能是出自红色左派人士的内讧及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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