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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耍脾气,顶个牛儿,也是人之常情么!
但是问题是,您老顶牛儿的对象是当今万岁啊!
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在位时间仅次于汉武大帝,强势刚硬的正德帝!
而且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老能走么?
万士亭自从进士及第以来,就一直都在户部当差,从户科都给事中到户部员外郎,再到户部侍郎,再到户部尚书,几十年的时间,就没离开过户部衙门一步,这大明朝,若是说能把大明的钱粮管的妥妥帖帖的,除了他万士亭之外还真就没别人了!
而万士亭这些年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大明朝能从当初入不敷出的窘境到现在府库充足,中枢钱粮众多,万士亭长袖善舞的功劳得占了七成。
这会儿眼瞅着就要打仗了,除了万士亭,谁能把这个大管家的角色给扮演好?
杨慎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阵疲惫无力。
他已经老了,这个执掌诺大帝国十几年的首辅,号称大明开国以来第一贤臣的老人,已经感觉到了太多太多的疲惫,而且他的身体,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杨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等收拾完这些烂摊子,也到了歇歇的时候了。”
他出列之后先是朝站在角落里的林雄奇使了个眼色,林雄奇心领神会,赶紧招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好说歹说的把万士亭给架了出去。
“皇上,您且息怒,万大人忽闻噩耗,一时间犯了痰气儿,心里有些偏激,也是在所难免的。”杨慎劝慰道:“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咱们还是商议眼前局势要紧。”
正德帝余怒未消,冷哼了一声。
杨慎内心里却不怎么怕他,他和正德,虽是君臣,但是私交也很不错,本就是有些亦臣亦友的意思,而且无欲则刚,对眼前的权位甚至都没有了眷恋,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了几句,正德帝总算是,慢慢的消了气儿。
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议题,以朝廷的力量,无法应对三面同时作战,最多是两面。
杨慎道:“依臣之见,皇上,东北就不打了。”
“东北不打了?”正德眉头一拧,心中便是怫然不悦,以他的心姓,去年在女真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如果不报复,如何能忍得下来?
杨慎对他知之甚深,立刻补充道:“皇上,东北咱们和女真大战连场,虽说是惨白,但是得益于武毅伯能征善战,总算是没有让女真占了多少土地去,依旧是困顿于松花江北,对咱们的威胁,可说是和往年也没什么区别。现如今松花江南有武毅军驻守,可说是固若金汤,无需担忧。但是哈密卫和安南却不同,哈密卫距离我嘉峪关一千九百里,其中一片坦途,骑兵快马扬鞭十余曰可至,又有瓜沙等十余州可供歇息落脚,嘉峪关去岁被鞑靼大军攻破,肃州亦是被围困,甘肃镇边军损失惨重,至今亦是没有恢复元气。若是哈密王麾下的精锐奔袭嘉峪关,西疆又是狼烟四起。而南疆亦是如此,安南狼子野心,非打不可。”
“如此一来,哈密和安南,方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辽东,则是可以且放到一边,等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
桂萼也眯缝着一双眼睛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杨大人所言甚是,京军去年损失十余万,虽然抽调各地卫所精锐补充,如今已经恢复了五十万,但是战斗力良莠不齐,其中精锐,只有三十五万上下。西攻哈密,甘肃镇边军力有未逮,只有动用京军,如此一来,二十万便没了。而打安南,也是需要抽调一部分。如此一来,朝廷手上已经无兵可调了!”
戴章浦也悄无声息的走到桂萼后面,道:“陛下,虽说也可以调集内地卫所兵,但是去岁面对鞑靼和瓦剌的入侵,卫所兵表现的拙劣不堪,边军尚且如此,臣下等实在是不放心卫所兵的战斗力。臣正准备上奏陛下,请兵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派人,四处巡查,调集各卫所将领不法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大明监察系统当家人周镐也出列附议。
反正众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三线开战是不可能的,两线还差不多。
正德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意见,但是兀自有些不甘心,问道:“东北就真不打了?”
“却也不是全然不打。”杨慎道:“前几天臣刚看过武毅伯送来兵部的公文,已经将松花江大部平定,并且武毅军也已经扩展到了十卫之规模,实力已然是颇为的不俗,虽然人数比之其他三位将军还要小一些,但是武毅军善战之名,天下皆知。依臣之见,不若这样,令武毅伯自行制定战术,调集兵力,攻打女真,若是能打赢,从女真身上割点儿肉下来,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那朝廷实力也没什么损失。”
杨慎这话说完,群臣们的目光就有些暧昧起来。
首辅大人这话说得,似乎一心一意为朝廷考虑,但是细细品品的话,却不难发现另外一丝目的——若是武毅伯打得好,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若是有些失利,那也是势单力孤,无能为力,万事须怪不得他头上。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笔只会赢不会输,而且一旦赢了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首辅大人怎么这么看重武毅伯?
群臣瞅瞅杨慎,再看看一边低眉垂眼的戴章浦,心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这就是有个好老丈人的好处了,群臣猛地有些醒悟,内有兵部左侍郎,外有武毅伯,松花江将军,这个组合的势力,已经是相当庞大可观了。
正德也只能接受这个建议,不过他心中实在是没对连子宁能够有什么作为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去岁喜申卫保卫战之所以那般辉煌,一是女真轻敌,二是占据了守城的便宜,如果是武毅伯主动求战的话,只怕成效不大。
“林雄奇,传旨,令武毅伯进攻女真,不限时曰,不求成果,相机行事。”正德吩咐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告诉他,小心些,莫要浪费了难得打下的大好基业。”
林雄奇应了一声,自去下去拟旨。
众人都能听出来,正德确实是对连子宁很器重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叮嘱那一句。
既然已经确定了只是两线作战,那自然就要商议接下来的具体事宜。
正德看向桂萼,道:“桂爱卿,你说说吧!”
桂萼沉吟片刻,道:“陛下,以臣愚见,南下作战,最好是以南兵为主,调集京军,不要太多。沐国公久在云南,数次与安南作战,对安南熟悉无比,而且其麾下士卒,亦是善于行走山路,攀爬崖壁,因此臣以为,可以以沐国公为主力,令其发十万兵,然后调集贵州、广东、广西、湖广四大布政使司卫所军兵,以沐国公为统帅,征伐安南。”
“沐国公?”正德帝眉头拧了起来。
他是不怎么想让木欣荣继续做南征大军的统帅的——说起来,终明一朝,云南沐国公和大明的关系都很有些奇妙。
明太祖朱元璋在统一了内地省份后,于洪武十四年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为左右副将军,率明军三十万征云南,经白石江一战,消灭了元军在云南的主力军。明军进入昆明后,“秋毫无犯,收梁王金印,并符信图籍,安抚其民”梁王逃至晋宁后自杀,元行省右丞相李观投降。明军占领昆明后,随即进兵滇西、滇南,相继大胜。洪武十五年,朝廷正式设立云南都指挥司和云南布政使司,公布法令,安定全省秩序,府、州、县等各级行政机构在全省相继建立。
明军平滇后,其它将领回潮,沐英留镇云南。洪武十五年三月,朱元璋命傅友德等,以云南既平,留江西、浙江、湖广、河南四都司兵守之,控制要害……”。
洪武十六年召征南师还,留沐英镇守云南,继续用兵边境……,三将军入滇,率军三十万……傅、蓝既归,将率皆属于沐……”
从沐英开始,沐氏便世代镇守云南。
沐英被封为黔宁王,而他的子嗣,则是世代被封为黔国公,只不过因为姓氏的缘故,所以世代被称为沐国公,就连朝廷也是一般的称呼。
如果要说大明朝从开国一直到灭亡,始终荣宠不衰,强盛无比的豪门的话,那就只有魏国公和黔国公两家。魏国公乃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人,终明一朝,都是大明最顶级的豪门,整个南京兵部,都是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而南京周边,乃是整个南方的军队,其实都是魏国公在帮着朝廷掌控,虽说只有领兵练兵的权力,不能调兵,但是这等权势,也是极为的骇人。甚至就连魏国公府上一个门子,都挂着正三品卫指挥使的衔儿。
这也是为何正德对他们如此忌惮,要将其从南京调到燕京来的缘故。
而另一个比魏国公更加煊赫的豪门,就是黔国公了。
魏国公手握大明南方数十万大军,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统帅权,并不能调兵,而黔国公,却是实实在在的掌握着云南的三十万大军!
当初洪武爷年间,设置云南三十六卫,迁移军户十四万三千三百六十户共五十余万人于云南,这些军户,发展到现在,已经是足足有七十多万户!其中可战之兵,超过三十万!
云南是当初大明军户制改革中唯一一个例外,这三十万大军,吃着黔国公的兵饷,被黔国公世代统率,已经在云南深深的扎下根来,他们眼中,只有黔国公没有朝廷,他们,在实质上已经是相当于黔国公府的私军。
三十万大军,这是实实在在掌握在黔国公手中的,从这一点说,黔国公对于朝廷的威胁,甚至远远超过鞑靼瓦剌这些外敌。
应该说,朝廷和黔国公双方,是相互依赖的关系。
沐国公需要大明朝廷作为依靠,背靠着大明,用着大明的大义名分,一切行事包括给自己谋取私利,都是非常的便利。而沐国公手下有数十万英勇善战的大军,为大明镇守边疆,威压土司,稳定政局,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之前历任沐国公,都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是这一任的沐国公沐绍勋(想了想,还是不自己起名字了,用历史上的吧,沐国公的名字改为沐绍勋),却是有些不同。
去年征安南,在没得到朝廷同意的情况下,沐绍勋便因为自家士卒伤亡过大而擅自停止前进,把大难题丢给了朝廷。而且,本来按照朝廷的意思,沐国公的大军是要在云南驻扎至少一年,等待越北朝稳下来之后再撤的,但是沐绍勋悄没声的就带人撤了,只是事后跟朝廷言语儿了一声。
此等作为,若是说的严重一些,已经是不臣之心,若是换成三十年前的正德的话,只怕立刻就会采取雷霆手段。
但是现在,朝廷却不敢跟沐国公撕破脸——经过了数十年前的朵颜三卫和女真相继读力的事件,朝廷已经理智了许多。沐国公在云南经营超过百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根本不是朝廷所能比拟的,在云南,一切政令都出于沐国公府,三司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若是真的撕破脸,情况立刻就会变得非常的糟糕,云南只怕会成为第二个女真,整个云南都会从大明读力出去,而大明对此,根本是无可奈何。
至于发兵去打?想想沐国公那三十万云南土生土长的大军,就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愚蠢。
而毫无疑问,若是这一次让沐绍勋做统帅,那肯定又会让他的权势威望更上一层楼。
任何增强沐国公势力的行为,都是正德所不愿意看到的。
杨慎这等最顶级的朝廷大员,自然是对这一段很了解的,他苦笑一声,道:“皇上,此举实在是无奈,若是不让那沐绍勋做统帅,他定然是不肯出兵的……”
正说着,林雄奇忽然从外头哈着腰进来了,道:“皇爷,通政使费浜费大人觐见!”
“费浜?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费大人脸上神色很焦急,说是有大事。”林雄奇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恭谨道:“云南那边儿的。”
“宣!”正德神色郑重道。
通政使费浜急匆匆的走进来,先是向皇帝磕头行了礼,然后又向众位同僚点头示意,取出一份奏章,满脸焦急道:“陛下,这是黔国公沐绍勋的奏章,刚刚到通政司,臣看过之后,赶紧便赶来了。请陛下过目。”
“不用了。”正德眉头一拧:“里头写的什么,这奏章你肯定看了吧?给我说说!”
“是!”费浜神色难看道:“黔国公说,此次安南灭越北朝,身为近邻,本该立刻出兵,然则去岁征安南半年有余,大军疲惫不堪,战死甚多,云南府库已经消耗过半。而后支援越北朝,云南府库最后一点儿家当也被耗光,无钱无粮,大军困顿,至少一年无法征战,还请朝廷体谅,自己想办法。而最近,云南以西的高棉王国,以南的暹罗王国,最近纷纷增兵边境,黔国公不敢怠慢,已经是加强军备,然则士卒的粮饷已经欠了三个月没发,还请朝廷拨付白银五百万两,粮食一千万石,兵甲若干,否则恐怕大军有变……”
群臣哗然,沐绍勋这等言辞口气,公然威胁朝廷,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正德脸色越来越紫,他身子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