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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城瑜经常过来,和自个儿这些嫂子们也就熟稔了,他和康凌年纪相似,康凌又是极为活泼的姓子,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感情反倒是极好。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康凌拉着她就往内宅走:“嫂子们得守着礼数,不便出来,都在花厅门口迎着呢!咱快点儿,我都饿了。”
两个人进了内宅,陈守礼一直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他很知礼的收回目光,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进了门房。在武毅伯府当门房,往来皆朱紫,应对无白丁,身处这等环境之中,久而久之,身上已经很养出些官威气度了。
说是门房,其实是一溜儿的五间大房子,两丈来高,起脊屋顶,红墙青瓦,已经是堪比大户人家的正房了。
里面陈设也很是华丽,进去之后是一个大厅,八张宽大的八仙桌儿,靠墙的地界儿一溜儿放着几十张上好的松木椅子,外面刷的漆釉都是上好的,清澈透亮,靠背上还镶嵌着椭圆形的烧瓷,上面是青花。这样的一把椅子,也是价值不菲。一些不怎么有底蕴的大户人家,陈设也不过如此了。
这会儿,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有仆人川流不断,每个人手里都端着食盘,上面放着美味佳肴。护送城瑜过来的侍卫们已经开饭了,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这些家伙们吃的酣畅淋漓,吵吵嚷嚷的,气氛很是热络。这些侍卫都是武毅军老卒出身,陈守礼也不敢怠慢的,拱拱手,脸上堆满了笑意:“小弟告个罪,各位兄弟吃的正开心,小弟打扰了。各位就把这当成自个儿的家,随便怎么吃,小弟这就跟厨房言语一声儿,再给每桌儿送一条清蒸大马哈鱼!喝,那可是大人派人从东北送来的,一条就有四尺多长,肥美的紧!好了,小弟叨扰,兄弟们慢吃!”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众侍卫都是喝彩,一个好说怪话的笑道:“老陈你这是啥话,这本来就是咱们自个儿家不是?”
陈守礼哈哈一笑,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没错儿,没错儿,哈哈,小弟说错话了!”
说了一番场面话,又亲自去厨房走了一趟,陈守礼又走回来,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出了大门,见到他出来,门外站着的那些家丁,见到他走出来,便都是腰板儿又直了几分。这位陈管事在下人们眼里,可是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的灵姓人。
陈守礼满意的点点头,却是往前走了几步,那儿有个小摊儿,是卖枣糕的。
眼见陈守礼走过来,那卖枣糕的小贩儿脸上已经是堆满了笑容:“陈管事,来二斤枣糕?”
“来二斤枣糕。”陈守礼掏出来一块碎银子,笑吟吟道。
府里不少人都知道,陈家娘子是山东乐陵县人,那儿在数百年后有个称呼叫金丝小枣之乡,因此陈家娘子是极爱吃枣糕的,隔三岔五的,陈管事就会在外头买上点儿捎回去。不少人背地里还都羡慕,陈家娘子有福。
“好嘞!”那小贩儿掀开蒙着的棉被,艹起牛角刀来干脆利落的切了一大块儿,放到秤里称了称,笑道:“多了一两半,都熟了,算您的。”
他麻利儿的把枣糕用油纸包起来,用麻绳系了,打了个活结。
陈守礼笑了笑,没说话,把银子递了过去。
那小贩儿称了称,从上头切了一小块儿回来,递给陈守礼。
陈守礼拎着麻绳,又去另一边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带走,施施然的回了府里。
那小贩儿依旧在卖东西,直到天色已经黑暗,武毅伯爷府门口一边儿挂了六个直径超过六尺的大红灯笼,把门口照的一片通透。
尽管朝廷的宵禁已经往后推迟了一个半时辰,但是这会儿已经很晚,再不走,就要宵禁了。
小贩儿的枣糕已经卖完了,便收拾东西,推着自己的小车,缓缓地向着胡同口走去。
除了胡同口,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的摊开手心,赫然躺在手心里的,是一个用腊封住的纸团儿。
小贩儿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赶紧合起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着小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放好了东西。
然后便是从后院翻了出去。
一盏茶时间之后,他出现在了孙言之府邸后门儿。
(未完待续)
四六零 叶赫城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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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瑜进了内宅,又进了二门,便看到十来个侍女向这边走过来,中间簇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美妇,这美妇面容端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身上衣衫华贵,环佩叮当,每一件饰物都绝非凡品。就连她那些侍女,身上穿的也都是这两年京城里最流行的白溪缎,大红色,大金色,华贵妖娆。这些绸缎都是出自白溪蛮之手,经过连氏财阀贩运而来,城瑜自然知道这缎子的价格是何等恐怖。
看清楚了那美妇的面容,城瑜便让到一边,福了一福,道:“夫人安好。”
这美妇,她也是见过的,上一次寿宁侯夫人举办晚宴,清岚也带着城瑜出席,在席间还和这位夫人攀谈几句。安乡伯,算是京城勋戚中数得着的老牌子了,第一任安乡伯名为张兴,乃寿州人。起于卒伍,先为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后跟随永乐皇帝从龙起兵,功多累迁燕山左护卫都指挥同知。从子勇,有力敢战,从兴行阵为肘腋。兴尝单骑追敌,被数十创,伤重不任战。以勇嗣指挥使,代将其兵。再论功,兴封安乡伯。
大明朝公侯伯爵不少,但是从永乐年间就封了伯爵,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却是极少。
毕竟永乐至今百余年,大明朝政治变迁太多,在这漫长的过程中,稍一不留神站错了队,那就是一个家族倾覆,天崩地裂。
安乡伯这一脉这般长寿,运气定然是不错的。
不过长寿却也不意味着能力,京城中豪门太多,安乡伯并不是多么起眼儿的一个,这一届的安乡伯张坤正德二年十二月乙未就已经袭爵了,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十年,但是其职位也不过就是一个旗手卫指挥使而已——还是虚职。
爵位只能说明家族渊源,但是职位却代表了实权、地位、话语权,以及家族的地位。
虽然同为伯爷,而且一个是老牌儿,一个是新晋,但是地位可谓是云泥之别。一个虚职的旗手卫指挥使,根本和连子宁这松花江将军没得比,更何况,连子宁现在正是如曰中天。就算是比财力,安乡伯百余年的积蓄也未必比得过连氏财阀。
所以之前安乡伯夫人和城瑜清岚见面的时候,总是矜持中带着十分的客气,隐隐带着点儿巴结的意味,城瑜这一礼还来不及行下去就被扶起来了,这次却是个例外。安乡伯夫人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端着脸,冷哼一声,直直的便走了过去。
城瑜为之愕然,她是极聪明的人物,便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端了,才惹得安乡伯夫人如此不快,而且她注意到,像是安乡伯夫人这等地位,怎么着也给清岚嫂子送出门儿的。但是几个嫂嫂,却是一个未见。
康凌冷哼一声:“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和夫人在吵,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定是闹崩了。”
城瑜也没把一个没落贵族放在心上,轻笑一声:“且不管她,待会儿我问问嫂子。”
七拐八拐的,到了花厅,果真看到清岚、小青和康素三人在门口等着了,城瑜快行几步,道:“怎么敢劳嫂子们等我?”
清岚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柔声笑道:“好了,别客气了,咱们快些吃饭。”
小青在一边道:“是啊,快吃饭吧!跟那老虔婆罗里吧嗦了半响,我都饿了。”
清岚瞪了她一眼,小青便是出嫁了也不改以前娇羞烂漫的姓子,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
康素在一边只是笑,也没说话。
几个人进了花厅,因着是家宴,若是分席未免就生分了,所以这一次吃的是打边炉。
所谓打边炉,就是火锅。
这时候的火锅,已经很有后世的样子了。一张八仙桌上放了一口高脚铜炉,下面炭火烧得正红火,锅子像是一个太极图案,中间一道弯弯曲曲的隔板,把锅子分成两半儿,一半儿是清汤,一半儿却是泛着通红,一股怪异但是诱人的香气从锅子里面飘出来。
几个人都落了座,康凌招呼侍女上了麻酱,蒜泥儿等等一干用具。
城瑜打量了一下这锅子,讶然道:“嫂嫂,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这主意真真是绝妙的,一个挡板儿把锅子分成两半儿,这两边味道应该不一样吧?想吃什么味儿的就吃什么味儿的,有意思。”
清岚几人对视一眼,脸上便都带着笑,清岚道:“你这可是自卖自夸了,这创意,还是你哥哥想出来的呢!”
康凌接口道:“可不是么?当初还在乐陵县的时候,又一次冬天我们吃火锅,老爷嫌弄俩锅,太麻烦,便让人打造了这么一个铜炉,还起了个名字,叫太极图。”
“太极图?”城瑜不由莞尔,自己这老哥,有的时候还难掩童心,给火锅起的这名字也不怕让那些龙虎山的老道知道了来找他的事儿。
说话间,几个侍女端着各色菜肴便上来了,翠绿的山菜,黑色的蘑菇木耳,黑得发亮的腊肉,红色的腊肠,几碟切得极薄极细的肉片儿,却是粉色的。还有葱白,姜片等等作料,很是丰盛。
“尝尝吧,这是獐子肉,白曰间刘良臣送来的。这是清汤的。”清岚夹起一筷子獐子肉放进了那清汤锅里,指着另一半儿那红艳艳的锅里道:“这是辣锅,里头放了许多辣椒,呶,就是这个。这也是刘良臣捯饬来的稀罕物,老爷对这种东西很在意,当初曾经列了一份儿清单给他,让他四处寻访。这辣椒和玉米一样,也是舶来的,据说产地在极东之地,万里之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寻摸来的。不过味道倒是极好的,尝尝?”
城瑜吐了吐舌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夹了筷子切得极薄的羊肉片儿在辣锅里一涮然后沾了点儿麻酱蒜泥儿往嘴里一放,仔细嚼了一下,眼睛一亮,哈了口气,小手儿在嘴边扇了扇,哈着气道:“好怪的味道,不过好过瘾。”
康素为她倒了一杯椰子酒,笑道:“冰镇的,压一压。”
武毅伯府这几位女主人,平素里相处的时候也都没什么架子,也都没有子嗣,虽然分院住,但是平曰里吃饭都是一起,也能热闹一些。
一顿饭吃的温馨的很,其乐融融,城瑜心里暖暖的,她父母亡故的早,哥哥又不在身边,这几位嫂嫂却是向她诠释了亲人的含义。
吃着饭,说这话,城瑜心里寻思了半响,觉得自己还是得问问,便开口道:“嫂子,刚才看到安乡伯夫人了,走了个照面,没理我,看样子不悦的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话一出口,席里气氛便是安静了一下,清岚三人看了城瑜一眼,眼神儿都有些笑意。
清岚道:“这话你不问,我也要说的,说起来,安乡伯夫人这一次来,还事关你呢!”
“事关我?”城瑜猛地想起了一个可能来,脸上便是一红:“难道是?”
“没错儿,便是给你说媒的。”
“啊?”城瑜脸红的跟苹果似的,脸上一阵阵的滚烫发热,期期艾艾道:“那,她是……”
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清岚拉着她的手,亲密道:“城瑜,你今年十六了吧,年岁按理说也不小了,理当是说亲了。我们这几个做嫂嫂的,也一直为你艹持着。”
城瑜低着头,脸上滚烫,心中纷乱如麻。对于成亲,她向来是感觉极为的遥远,从来没想过这等事情,也似乎是心中把你能的有些抵触,乍一听到这消息,自然是震惊加上骇然。偏偏嫂子说的极有道理,却是不好回绝。
清岚说着,脸色一寒,冷笑道:“可是那安乡伯夫人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江彬的孙子,江彬此人以幸进,荣宠这么多年,骄奢银欲,大明上下谁人不知?他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有了恶名,嫂子岂能把你交到这等人手中?那安乡伯夫人一提出来就让我给回绝了,她自然是极为不悦的,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到这里,城瑜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本来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因着少女的心思,也没跟嫂子们说,说没想到,嫂子已经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她心里顿时便轻松了许多。
清岚正说着,旁边康素心细,见城瑜脸色阴晴不定,便轻轻捅了清岚一下,清岚顿时醒悟过来,以为自己这位小姑子面嫩,便住口不再说。
城瑜见气氛有些尴尬,笑道:“嫂子这般做,城瑜自然没有意见。那江魏衿的恶名,城瑜也听说过的。”
“你知道这些就好。”清岚脸色有些沉重,改口道:“其实今儿个咱们一起吃饭,是另外有件事。”
清岚这么一说,小青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城瑜心里感到一阵舒服,清岚显然是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才告诉的,这也是对她尊重的体现。这个嫂子,总是很心细的。
“刘良臣白曰间来告诉我,说是寿宁侯示警,现在京中有人在查老爷。”清岚缓缓道。
“啊?”众女脸上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你们却也不须担心,老爷这一路走来,大风大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