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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送的?又是谁写的?”见聂臻含笑不语,一向冷静如谭的思桐此刻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聂臻收了画卷,淡淡道:“一个朋友送的!”
思桐提醒道:“请属奴婢多嘴,只是这《洛神赋》是宫中许多人都无缘得见的传世名作,价值连城,奴婢也是跟在孝慈皇后身边,才偶然得见了一次,可这样贵重的东西,就这样轻易赠与太傅,奴婢实在不得不怀疑其用心,若是有人乘机诬陷我们偷了藏书阁的珍宝,那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如今我们东宫可禁不起任何意外了!”
聂臻感于她的苦心,暗叹到底是在宫闱生存多年的人物,早就练就一身警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们只是以画相识,并无其他利益瓜葛,你别想太多了!”豫王爷要是想陷害她,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思桐眉眼稍稍展开,“但愿是奴婢多心了,奴婢这就去挂起来!”
两人的谈论引来了子麟,来到京城以后,子麟身形长高了不少,此刻一袭白袍,俊俏出挑,仔细端详墙上巨幅《洛神赋》,眼眸慢慢沉醉,足足有两个时辰之后,才开口问道:“这画是谁送给姐姐的?”
聂臻想起那个书香四溢的夜晚,将书函递给子麟, “豫王殿下!”
子麟白希如玉的手指划过薄如蝉翼的信笺,微笑道:“能入姐姐眼的画本就不多,独独这一副,豫王殿下慧眼识珠,倒真是姐姐的知音人呢!”
聂臻瞪他一眼,“你又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的身体好起来,可以和那些同龄人一样朝气蓬勃,生龙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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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日,子麟见阳光明媚,天空净蓝,主动提议道:“姐姐,今天天气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哪里有纸鸢?”聂臻问道。
子麟变戏法地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纸鸢,难得他有这样的好兴致,聂臻十分高兴,命思桐带上太子一起前往后院空旷之地放纸鸢!
蓝天白云下,一只蝴蝶纸鸢展翅欲飞,翩翩起舞,太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又蹦又跳,“子麟哥哥,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巧糊彩画飞蹁跹,乘风起舞绿杨天,影驰碧空飘双带,又送红灯到上边,东宫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生气,思桐用手遮住阳光,喃喃道:“以前皇后娘娘也很喜欢放纸鸢呢!”
聂臻看着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子麟和承志,“大概是因为纸鸢承载着宫中女子的梦想吧!”
湖面吹来清新的风,聂臻被眼前的湖水盈盈吸引住,来了东宫这么久,还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动人的景色,湖水蜿蜒,再往前方,居然有一片旖旎荷花,在微风下轻轻摇曳,云中城终年寒冷,夏季极短,很少见到这样轻盈温暖的夏色,此时若是可以泛舟湖上,到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花香飘来,聂臻正在闭目轻嗅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聂姑娘!”
☆、第三十五章 越女歌
聂臻睁开眼睛,一叶小舟缓缓油走莲花荷叶间,船头站着一丰神如玉的男子,淡淡含笑,说不尽的诗情画意,蹁跹美好!
“王爷怎么会在此?”聂臻不得不好奇!
“终日公务缠身,难得闲暇,今日阳光灿烂,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泛舟莲月湖,哪里知道竟会遇到聂姑娘?”
聂臻淡然而笑,心下起疑,“确实很巧!”
似乎知道聂臻的疑惑,他含笑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莲月湖是宫中最大的湖泊,沿湖岸边有许多宫殿,玉清殿便有一半建在湖上,如果顺流而下,可以途径太极殿,永乐殿,含章殿,昭阳殿,这里靠岸便是东宫后院了!”
原来如此,聂臻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的邀请下上了船,坐于船头,“我还没有谢过王爷的赏赐呢!”
“我从未将你视作臣属,你说错了,那不叫赏赐,那叫赠与有缘人!”他纠正道。
聂臻莞尔,看他挺拔身姿,俊美面容,玉树临风,曾几何时,记忆里也曾有过这样相似的情景,那便是师哥师姐两人泛舟的过往!
繁花似锦,泛舟荡漾,聂臻心下触动,忽然朱唇清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清灵,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却又有难掩的落寞和怅惘!
(《越女歌》,相传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有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些许叹息,越女希望鄂君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与惆怅,体会到她歌中的深情!)
歌声毕,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面,花香缭绕,豫王爷忽然低声道:“我许久不曾闻得这样的歌声!”
歌声里的踌躇与悲伤,历历在目,聂臻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声轻喃,“我幼时曾听得师姐唱…”
话一出口,立觉不妥,暗暗后悔,却见他神色悠然,似笑非笑,若是君轻扬,聂臻只当他没注意,用话敷衍过去就行了,可豫王爷高深莫测,明察秋毫,聂臻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当他没听见。
正在懊恼之际,豫王爷蔚然一笑,善解人意道:“孝慈皇后入宫之时,年已二十,最是明媚女儿心,她这般年长,就算入宫之前有心仪之人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聂臻心有余悸,咬唇道:“王爷慎言,师姐身为皇后,若心仪他人必是大逆不道之罪过,师姐母仪天下,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他漫不经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少女怀春,少男钟情,人之常情,连过也算不上,我又岂是不辨是非冷血无情之人?”
聂臻唇角微动,低声道:“我什么也没说过!”
他失笑,“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喜欢无事生非蜚短流长之人?”
聂臻垂首,脸颊微红,“王爷误会了,只是今日之景,让我突然想起师姐,心中感慨,想起了她以前唱过的歌,让王爷见笑了!”
他微微颔首,话锋忽然一转,“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师姐心仪男子恐怕并不知她心意吧?”
聂臻心知欲盖弥彰,轻声道:“他们的确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只是世事易变,沧海桑田,如今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却淡淡一笑,眸光洞若观火,“越女歌一曲,几朵相思泪,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就不会唱出这样怅然若失的歌曲!”
不是吗?聂臻立时一怔,心下迷茫,师姐和师哥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是年少之时自己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当时师姐唱这首《越女歌》之时,只觉天籁动听,清越空灵,可如今细细想来,果真有一种惆怅百结的感伤,难道真如豫王爷所言,师姐和师哥之间的感情并不如自己见到那般浓甜如蜜?
“这种年少时候的青涩情谊,未必可以真的长久,到底是久远的往事了,不提也罢!”他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聂臻忽然下了决心,鼓起勇气,“我可不可以拜托王爷一件事?”
愉悦笑意攸然在他脸上绽放,“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让我帮你的忙了,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聂臻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看着浩瀚无垠的湖水,“我想找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鹿鸣,他叫鹿鸣!”心中却在低叹,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师哥,此去经年,一别数年,你在何方?
他俊眉轻挑,带点探究的意味,“男的?”
聂臻凝望远方,默然道:“是!”
“找一个人对我来说倒不是难事,哪怕他藏在天涯海角,只是你肯定他真叫鹿鸣?”豫王爷淡笑,鹿鸣,又是云中城的人吧?云中城的人自己都找不到,想必一定另有隐情,他确实很有兴趣!
湖中倒影照出聂臻镜花水月般风姿,聂臻面沉如水,师姐深爱的人,自己怎么可能连名字都弄错了,声音婉沉下来,“我想我可以肯定!”
“那就好!”豫王爷提高了声音,“不出一月,我一定可以告知你鹿鸣的下落!”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聂臻的声音不自觉地一颤,数年不见踪影,让人不得不想到那个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这可是你首次托付我办的事情,纵然死了,我也绝不会无功而返!”他的声音透着柔和坚定!
夕阳西下,分别之时,豫王爷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话语,透着淡淡遗憾,“听你唱《越女歌》,情意真挚,我一度恍惚,以为你是唱给我听的,谁知道竟然不是,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
聂臻蓦然觉得脸颊发烫,慌乱转身,“王爷误会了!”
回到东宫的时候,却想不到见到了多日不曾见的人,霍兴彦,还有明珠。
☆、第三十六章 相邀
霍兴彦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自从被皇上下令禁足之后,东宫几乎就和冷宫没什么分别,平日鲜有人来,但也正由于无人问津,有能力的人可以不顾禁令进入,也不会有人刻意追究!
“臻儿,你回来了?”霍兴彦见聂臻回来,眼中有亮彩异色划过,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稳重,平静得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聂臻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大公子有何贵干?”
霍兴彦毫不在意聂臻的疏离,解释道:“明珠终究是宫里的人,短期留在霍府还无碍,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会招来非议,如今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将她送回来了!”
明珠朝聂臻一欠身,“奴婢参见太傅!”
聂臻微笑,“你身子可全然好了?”
明珠自从听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对话之后,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聂太傅不似以前那样恭敬和倾慕,也没了该有的恭顺和谦卑,唇角微挑,“已经好了,多谢太傅挂念,奴婢感激不尽!”
听出明珠话语中的不敬,霍兴彦眉头一皱,斥道:“明珠!”
明珠勉强笑道:“奴婢许久不曾回东宫了,有些生疏了,过几天就好了!”
聂臻也不在意,“你刚刚回来,许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奴婢不累,这就去给太傅端茶!”明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霍兴彦见聂臻眼眸澄澈如水,神色冷淡,眼神一黯,起身道:“东宫是禁足之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大公子慢走!”聂臻接过明珠递过来的茶,并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
“臻儿!”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形忽然踌躇了片刻,目光深沉地留在聂臻身上。
聂臻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摩挲着光滑杯身,目光盯着手中碧水悠悠,茶香缭绕,眼中却含了锐利之色,平静道:“当初我是受师姐之托才来宫里,虽然有不少波折和意外,可我并不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影响我承诺过的事!”
霍兴彦宁和一笑,道:“谢谢你!”
聂臻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过最好不要继续挑战我的底线,有些事,我只能容许一次!”
霍兴彦只是默然片刻,沉静如水,忽然转了话锋,声音染了关切,“近日晋国使臣要来宁国朝见皇上,听说晋国太子也会一并前来,我想这或许是解除东宫禁足的最好时机!”
聂臻不语,明白他的意思,晋国太子到来,按照两国平等交往的规矩,宁国太子虽然年幼,但也应该出席才是,的确可以借这个机会解除承志的禁足令,一个孩子,被关了这么久,惩罚已经足够了!
“大公子来了多久了?”霍兴彦走后,聂臻随意问道。
明珠却眼神黯然,有明显的赌气,“见过太子之后,就在陶然殿等太傅,前后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聂臻微微一惊,如今东宫乃是非之地,他太常少卿居然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
聂臻还准备问什么,明珠却已经自顾自地去了,背影落寞如孤鸿,看着她单薄身影消失在画廊屏风之后,聂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轻轻一叹!
思桐刚送太子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道:“明珠就是这样的脾气,她性子活泼,口齿伶俐,又做得一手好的莲花糕,以前很得皇后娘娘喜欢,再说有娘娘关照着,也没人敢拿中宫的人怎么样,所以她一直都性情直率,口无遮拦,有时候开罪了人也不自知,还请太傅念在她年幼勿加责怪!”
如此真性情的宫女也只有在皇后宫里才能养出来,聂臻淡笑道:“你们都是师姐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只是明珠这次回来之后似乎变了不少,莫非有什么心事,你可知道?”
思桐欲言又止,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