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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十分艰难,让聂臻眸光瞬间沉静如水,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口气沉沉,“何出此言?”
思桐一字一顿道:“因为娘娘失*就和这件事有关!”
聂臻的心更加沉了下去,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你说下去!”
思桐左右看了看,确定房内无人,才放心道:“奴婢虽然读书少,可也知道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祝英台喜欢吟读诗书,一心想出外求学,可当时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于是乔装成男子,上骊山书院求学,三年期间,与同来求学的梁山伯形影不离,暗暗地爱慕梁山伯,奴婢在想,当年娘娘也曾离开霍家外出求学,这两件事是不是如出一辙?”
聂臻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赞赏道:“你果然心思敏慧!”
思桐却黯然道:“奴婢愚钝,谈不上敏慧,只是在娘娘身边伺候久了,总能看出些端倪!”
“什么端倪?”聂臻紧紧追问!
思桐语调极轻,“还是从头说起吧,皇后娘娘刚入宫的时候,因为色艺双绝,备受皇上*爱,盛极一时,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太子,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子,皇上年纪也不小了,龙颜大悦,朝野欢庆,娘娘被封为皇后,小皇子也被册封为太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那个时候,霍家荣*一时,无人能与其争锋,日日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娘娘位居中宫,母仪天下,是整个霍家的骄傲!”
聂臻看她脸上的绯红向往,光凭想象就能想象出来当时师姐的盛*无双!
思桐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声音开始低沉下来,“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也许是为了应这两句话,在太子三岁的时候,娘娘的境况就开始改变了,皇上就不那么*爱娘娘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聂臻抬了一下眼眸,问道。
“娘娘端庄贤德,后宫无人不服,她的理想是做一代贤后,对内治理六宫,对外辅佐君王,她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皇上年轻之时曾励精图治,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之后,便开始*信一帮天师道士,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渐渐不再喜欢处理各种政务,每每见皇上不思朝政,娘娘心忧如焚,不顾违逆皇上的心意,屡屡劝谏,刚开始的时候,皇上还尊重娘娘的意思,表面应允,做做样子,可次数多了,皇上便开始觉得娘娘烦了,渐渐地也不怎么来皇后宫中了!”
聂臻淡淡道:“君王之爱如海浪,有高峰便有谷底,喜新厌旧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罢了!”
思桐笑容凉薄,叹道:“是啊,太傅是通达之人,好在娘娘失*之后,并没有自怨自艾,郁郁寡欢,在奴婢看来,她和盛*之时的表情是一样的,并没有多少变化,完全不似宫中那些骤然失*的妃嫔一样要死要活哭天抢地!”
聂臻淡笑,师姐的心性高傲,自然不是她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到此,思桐忽然沉沉叹息,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惊恐,“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就算皇上不怎么*爱,也可以像如今对贤妃娘娘尊重也不错,若是没有那件事就好了!”
“什么事?”聂臻的心一跳,忽然觉得心虚起来!
“皇上明明已经许久不曾来娘娘宫中,可是有一晚春雨淅沥,皇上突然来了,而且还不让奴才通报,事后听伺候皇上的公公们,皇上是觉得冷落娘娘太久了,忽然有些歉疚,所以想补偿一下,想给娘娘一个意外的惊喜!”
聂臻不语,十指不知不觉教缠在一起,显示了内心的紧涩!
思桐的声音愈加沉闷,不忍去回忆,“可皇上早不来,晚不来,来的时候,娘娘正站在窗边,吟诵一首词!”
聂臻立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追问,“什么词,你可还记得?”
思桐一声幽叹,“怎能忘记?是晏殊的《蝶恋花》,而且娘娘不止一次在雨夜吟诵过这首词,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
蝶恋花?聂臻的眼眸沉了下去,一首极具妙韵的词从口中徐徐而出:“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是一首思恋远方恋人的词,极为哀怨,常常可以吟诵得泪眼婆娑,“望尽天涯路”,“山长水阔知何处?”要说是思念皇上也太牵强了点,何况皇上不可能是傻子,如此明显的眷恋不可能听不出来!
思桐又道:“每次娘娘念这首词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哭,有的时候会笑,但都不许奴婢们打扰,有的时候会笑得很甜美,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点燃了华彩一样,娘娘本就貌美无双,那个时候更是如仙子一样动人,奴婢看得出,那是发自真心的笑,而不是人前的强颜欢笑,只有在那个时候,娘娘才是真正开心的,娘娘才是真性情的自己,才是为自己而活!”
四周香薰阵阵,暗影阑珊,一片静默,只有思桐的表情带着悲伤的感怀,聂臻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只平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容,波澜不兴。
过了好一会,思桐才从走了出来,遗憾道:“娘娘真正惹恼皇上的就是那一次,她吟诵这首词的时候,眼神十分痴缠,奴婢就在娘娘身边,从未见过她对皇上有那种眼神,所以斗胆揣测,娘娘莫不是心仪他人?因为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可是十死无生的死罪,若是证据确凿,必定牵连家族!”
“那天晚上,皇上轻手轻脚地到了娘娘身后,娘娘没有料到皇上回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觉,茫然地看着窗外,吟完之后,就泪眼潸然,说了一句什么,奴婢没有听起来,模模糊糊好像是个人的名字!”
原来如此,聂臻已经全然明白,心猛地一紧,“那后来呢?”
至今想起来,思桐的身体还会害怕地颤抖,“那个雨夜,下着春雨,本应该是郎情妾意的美好,可皇上当即勃然大怒,他怒斥了一句”不知廉耻的践人“之后,没给娘娘任何争辩的机会,就一把掐住了娘娘的脖子,奴婢从未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脾气,他掐得娘娘脸都紫了,当时室内只有奴婢和太子在,奴婢吓得魂都丢了,手脚都软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能从噩梦中惊醒,再不敢寐!”
她的脸色苍白,极其不愿回忆起那晚的惨烈,十分惊恐,如同受惊的小猫一样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神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聂臻等她稍稍平静之后才道:“师姐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吗?”
聂臻的声音轻柔,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让思桐略微镇定下来,凝泪摇头,“没有,娘娘虽然是会武功的,可那晚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不过说句实在的,皇上才是后宫的主人,武功再好又能怎么样,能挡得住御林军吗?若是反抗,搞不好还会落得个谋逆的罪名,牵连家人,当时奴婢正在伺候太子,不知道是不是惊慌失措看错了,娘娘先是震惊,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然被掐得呼吸困难,面色青紫,可好像还在笑!”
在笑?聂臻倒抽了一口气,这笑必是对皇上作为一个男人的莫大讽刺,来宁国久了,也多多少少知悉了这位皇帝的细枝末节,听闻平时对政事并不十分上心,聂臻当时还在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是所有的皇帝都热心政事,英明神武,难怪豫王爷常常被召进宫辅政!
这也并不是十分不能理解,大千世界总有一些另类的皇帝,明朝的明熹宗,典型的不务正业,不听先贤教诲去“祖法尧舜,宪章文武”,而是对木匠活有着浓厚的兴趣,整天与斧子、锯子、刨子打交道,制作木器,盖小宫殿,技巧娴熟,一般的能工巧匠也只能望尘莫及,将国家大事抛在脑后不顾,是名副其实的“木匠皇帝”。
还有伶官皇帝--后唐庄宗李存勖,自幼喜欢看戏和演戏,当皇帝后,常常面涂粉墨,穿上戏装,登台表演,不理朝政;并自取艺名为“李天下”。
可无论怎么样的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后妃心中有别的男人,尤其是自己的皇后,对皇上来说更是一种巨大的耻辱,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介意自己女人心中有别的男人的影子,更不要说这位宁国的九五之尊。
可师姐竟然还在笑,这笑落在皇上眼中必然如万箭穿心的盛怒,恨不得立即将师姐杀之而后快,师姐的明媚端庄,贤良淑德,全然忘至脑后,师姐的不忠足以抹杀她所有的好!
思桐不知道师姐当时在说谁的名字,聂臻却清楚明白地知道,一定是师哥的名字,她于深宫寂寞中在想念师哥,她那样爱过师哥,每每想起,定是任由泪水在心底肆意蔓延,于无人处,看花落泪,对月伤心,子麟说得对,这皇宫,再繁华,也不过是个高贵的囚笼,如何能与清高旷达的云中城相比?
在云中城,湖泊总是澄清,阳光总是璀璨,月色总是清明,笑容总是纯净,依稀记得,师哥白衣胜雪一剑长虹之时,总有师姐脉脉凝望的倩影,师哥的影子怕是已经刻在师姐心中了吧。
这些年,不知道师姐有没有抚平心底的伤?还是仍然固执地不肯遗忘?师姐比谁都明白,身为皇后,心仪他人,是十恶不赦的大忌,可世间多少事,一经相遇便成了刻骨铭心的情缘,一经相识便成了终身难忘的诀别?要不然怎么会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叹,感情的事不是你想忘便能忘记的!
聂臻完全能想象出来师姐在吟诵之时那一低眉的温柔,带着最深的思恋,落在因为偶感愧疚一时兴起前来的皇上眼中,定然是勃然大怒,自己恩*已久的皇后竟然心中另有他人,那种深深*大概是师姐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至此,一切已然不需再说什么,氛围凝结如胶,难以流动分毫,就算师姐是年少之时至真至爱感情的回忆,落在皇帝眼中,也是绝对不能饶恕的罪孽!
思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泪落如雨,六月底的炎热,可是她的手竟然这样的凉,聂臻紧紧抱着她,将身体的热度传递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豫王爷醇雅磁性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孝慈皇后入宫之时年已二十,最是明媚女儿心,她入宫之前有心仪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少女怀春,少男钟情,人之常情!”
聂臻不自觉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豫王爷不是当事人,所以说的这样轻飘飘?若是落到他自己身上,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般洒脱,这般淡定?
话虽如此,豫王爷对此类事情的的豁达还是让聂臻的心有瞬间的感动,他虽然高高在上,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不那么冷硬如铁,有一点点的人情味,聂臻不由得去想,如果那晚出现的是豫王爷,他会怎么反应?回过神来,不由得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思桐一直瑟瑟发抖,聂臻打破了沉默,“后来呢?”
“当时太子也在,也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冲过去抱着皇上的腿,哭着求皇上放过娘娘,可皇上盛怒之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脚将太子踢出去老远,摔得嘴角都出血了!”
思桐虽竭力说得平静,可聂臻还是听得心惊肉跳,看她的脸褪尽了血色,嘴唇在轻轻颤栗,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真是难为这女孩了。
思桐对聂臻笑了一笑,以示她无碍,“奴婢匆忙去抱起太子,跪在皇上面前,可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太子,更何况奴婢?只恶狠狠地盯着娘娘,大声质问,那歼夫到底是谁?他要把他碎尸万段,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太子吓得大哭起来,皇上才又看了太子一眼,奴婢至今都不敢去想,只记得那目光阴寒如刀,恨不得杀了太子!”
聂臻的声音也急促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思桐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后来皇上掐得累了,松开了娘娘,娘娘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可还没有回神过来,皇上就用抽出一把剑指着娘娘,声色俱厉地逼问歼夫是谁,太子到底是谁的儿子?娘娘初始震惊,后来失望,再后来便淡然,已经不打算辩解了,可此时见太子受伤受辱,怎么也忍受不了,跪在皇上面前,在皇上面前哭求,说她是清白的,太子是皇上的骨肉,可盛怒之下的皇上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个?”
聂臻听得头都隐隐作痛起来,更不要提当时亲身经历此事的师姐了,一段隐秘的情愫被发现已经是格外震惊,但世间有许多情,皇上是师姐的丈夫,她对他虽然没有心动,但未必没有夫妻之情,而且师姐进宫之后,不可能再有见到师哥的机会,若处理得好,最多不过是年少情动感花落泪罢了,可此时在皇上眼中,师姐就和那些偷人养汉的淫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