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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开始痛,然后我开始哭,我趴在栏杆上流泪,渐渐地我开始出声的哭,后来我开始旁若无人地号叫。我恨迦亮,恨他曾经迷惑我的眼睛,恨他给过我我身心合二为一的感觉,恨他现在的冷漠和无情。
过路的人都在看我,有些人就在我身边停下,他们做出随时提防我跳进黄浦江的预备动作。我仍旧不管不顾地哭,因为我感觉到,如果不是迦亮出了什么事,就是我们之间可能永远地完结了。如果迦亮出了什么事,他的电话会有人听,会有人告诉我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想再和我一起了,他不想告诉我,他只想不再听我的电话,让我好自为之。他知道我的个性,他知道我的自尊心,他知道我的骄傲,可他不知道我爱他已经很深。
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个手帕,我抬起头,是流口水。他用手臂揽过我的肩,走出观看的人群。
“我已经看你哭了半个小时了。”他看我情绪稳定下来说。
“那怎么不早救我?”
“哭出来好,发泄出来好,不然憋在心里会病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哭?”
“不管为什么,肯定是难以承受的了。我们的曾琳同志一直都是坚强的。”
“你不想知道吗?”
“你如果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不想告诉我,我问也没用啊。”
“我现在想告诉你。”
“好吧,我们去酒吧,喝个一醉方休!”
“然后你趁机下手?”
“你呀,伤心不过几分钟就又犯贫。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我们去了一家酒吧,这里充满着异国情调。我又想起我和迦亮经常去的鬼蜮酒吧。我告诉自己,在他不理我之前,不要再想他。
我和流口水坐在一个角落里,经过旁边一张桌子的时候,一个老外一直在盯着我看,我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他高兴地回应了我一句“Hello!”
“惹是生非!”流口水嘟囔了一句。
“你是说我吗?”我问。
“除了你还有谁?”
“什么叫礼貌你懂不懂?要人家外国人看到中国人是有礼貌的。”
“他是个色狼!你跟他讲什么礼貌?”
“你凭什么说人家是色狼?就因为他看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臭美!自作多情!”
“知道你为什么不可爱吗?”我神秘地说,“就因为我是真实的,那个老外也是真实的!而你,是虚伪的!”
“小姐说得对!你很漂亮!为漂亮干杯!为真实干杯!”那个老外用纯熟的中文对我们说,并且向我们端起了杯。
我笑了,流口水尴尬地举起了杯。
第六章2001年11月29日 晴
这几天的日记是我补写的,今天已经是12月5日。几天来,我无法打开日记本,因为我无法把当天的事情写下来。当一个人觉得活着都是很艰难的时候,是无心做其他事的。
11月29日凌晨,我在恶梦中挣扎着,我梦见我一直往山下掉,旁边的人群没有人救我,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在助威,只是那鼓声没有节奏,只是很紧促,我的腿猛地一蹬,惊醒。鼓声仍旧响着,我清醒了一会,才醒悟是敲门声。我看了看表,四点多一点。谁会敲门?我走到门旁,猫眼里,是流口水一张变形了的脸。
我打开门。
“曾琳,家里出事了。我们回家。快收拾东西。”
我懵了。
“我已经定好了机票,快点,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我仍旧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还在梦中。他已经开始把我的东西胡乱地塞进皮箱。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啊。”
“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
“我们先收拾东西,路上我会告诉你的。”流口水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我们走出宾馆,曾洪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我们了,我感到事情的紧急和严重性。我上了车,但什么也没问,我知道他们什么也不会对我说,我只好闭口。
天还没亮。星星已经都回家了。月亮还弯弯地挂在天上。路灯还亮着,但睁了一夜的眼睛,似乎很累,昏昏的。一切都好象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我已经醒了,被我至今还不知的突发事件弄醒了。我现在又不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隐隐地感到,这件事是我难以承受的,不然,他们会告诉我。但我不想知道,可心里,我的亲人一个个在我眼前走过。
“因为你的手机没开,所以,鹏飞把电话打到我这。”流口水忽然说。
“哦。”我望着窗外。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回避着。我想,我可能依旧在做着一个恶梦,我甚至希望我仍旧在往悬崖里掉,还没有醒来。
曾洪帮我们办好了一切手续,分手时,他对我说:“希望你很快能再来,我们等着你。”
我点点头。
飞机在逐渐走向光明,天已经渐渐亮起来了,而我可能在逐渐走向黑暗。
飞机开始降落了,流口水终于和我说了上飞机后的第一句话:“曾琳,我想,还是说给你听,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我看他,我也不知道我的眼光是鼓励还是阻止。可他被我的眼光吓到了。
“还是不说了。”他转过头去。
我也转过头,城市的轮廓已尽收眼底,像个模型。原来,世间万物都如此渺小,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它们。那么,那个在宇宙中控制地球的神秘的生灵是不是每天都看着这些小模型?是不是每天都看着小生灵们用他们发明的枪炮火药毁灭这些模型和生灵?是不是每天都看着一些新的生命诞生或一些新的生命死去?死去?我突然触动了这个字眼,这个概念,我的心一抖,飞机着陆了,和着我心的撞击声,与地面摩擦着。
走出出口,我一眼就看见鹏飞,看见他紧皱的双眉,这通常是他忧郁和紧张的表情。
“曾琳。”他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用余光看见他看了一眼流口水,流口水向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们上车,路上已经挤满了上班的人流。鹏飞在大大小小的车辆中穿梭,我从来没有看鹏飞开过这么快的车,他一向稳重。我知道事情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了。
车子在福泰医院停下来。
我站在那发呆,我想知道我会看到什么情景,又怕看到我即将看到的情景。
“快进去吧,曾琳,时间不多了。”鹏飞忧伤地看着我。
我跟着他走进医院,医院依旧是那种味道,那种没病闻了也会有病的味道。我跟着鹏飞走进一个病房,病房里站满了人,有法院的,有亲戚,有朋友,还有我的家人,一切都安静的,没有声息。我的进入让他们都回过了头,然后让出一条路来,我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扣着氧气罩,无声无息地躺在那,手上点着药水,母亲和姐姐坐在一边垂泪。
我蹲在父亲的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爸爸虚弱地睁开眼睛,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充满安慰,他缓缓举起一只手,去拿氧气罩。
“你要干什么?”妈妈焦急地问。
爸爸执着地要把氧气罩拿开,妈妈看护士,护士想了想,帮他拿开了。
爸爸拉着我的手:“小……琳,爸爸……就……等……你呢,看见……你,爸……爸……就,放心……了。”他喘着,伸出手指鹏飞,鹏飞急忙过来。
“鹏……飞……小琳……她,她还……小……不……懂事,你,要……好好……照顾,她,爸……不……怪你……做错……事……你……答应,我,照……顾……她,一……一辈……子,像父……亲……对……女儿……一……”爸爸的话没完,手从我的手中滑落……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妈妈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姐姐和姐夫上前拉她,所有的人都拥到前面去了。我站起身,一直看着爸爸最后的安详的脸,说不出一句话,也没有一滴眼泪。
鹏飞的眼圈红红的,他一直看着我。
我走出病房,朝大门外走去,哭声离我越来越遥远。鹏飞在后面跟着我。
我走到医院后面的小山下,向上望了望,然后毅然地向上爬。
“曾琳!曾琳!”鹏飞在后面喊我,“你要干吗?快下来,上面都是人家埋的骨灰。你下来!”
我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直向上爬,鹏飞飞快地拉住我:“曾琳!家里人在等你呢,爸爸因为等你才熬到现在,你不要在他身边多守一会吗?”
我扭过头冲着他:“守什么?守一个已经没有感觉的身体?守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要守,我早该守的,我早应该知道,父母迟早要老去,迟早要离开我们,更何况还可能有什么不测!可我在做什么?幼稚园的时候,喜欢和小朋友玩;上学的时候,喜欢和同学玩;读大学时喜欢和你在一起;有了孩子就疼孩子;我沉迷于感情,沉迷于我自己的世界,我忽略了父母,忽略了他们的孤独,忽略了他们对我的需要。”我歇斯底里地叫喊,“鹏飞,你记得吗?我临出差离开家时,爸爸说,你就不能陪家人多呆一会吗?可我做了什么?我走了,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放弃了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父母!鹏飞,你也有楚楚,如果有一天,楚楚心里只有她爱的男人,而没有你,你会心痛吗?”
鹏飞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曾琳,我理解你的自责,理解你的愧疚。可这件事不是你的过错和责任。就像你说的,父母迟早要老去,或有什么不测。我们也一样!谁能保证我们可以安全健康地活到明天?我的楚楚会长大,会爱上其他男人,会不喜欢回家,会忽略我的感受,但我永远不会责怪她,因为只要她——我的女儿幸福,我就幸福!因为我是她的爸爸,没有一个爸爸会自私地只想让自己的孩子永远陪着他。曾琳,爸爸他没有怪你,他一直在等你,不然不会坚持到看见你为止,他不肯离去,只是想见你一面,知道吗?”
我哇地一声哭起来,我感到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鹏飞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六章2001年11月30日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我看见一瓶葡萄糖在上面悬挂着,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我起身靠在床上,回想,真的就像做了一个梦,可我药瓶里滴落的水滴告诉我,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也就是说,我从此再也看不到爸爸的脸,听不到他的声音,触摸不到他的手。我们不能再坐在一起吃饭,不能再斗嘴,不能一同享受日出日落……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真实,不能!我不能接受回到家,听不到他和妈妈吵架,不能接受回到家看不到他看报纸的样子,不能接受没有他的呵护,不能!他是我的爸爸,他很健康,他很乐观,他很有责任心。他是我的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用胳臂夹着我跟别人下棋;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把我放在他的脖颈上;他在我上学的时候给我开家长会;他在我把男朋友带回家的时候,露出吃醋的表情;他在我做了母亲后,又把我的女儿放在了脖颈上……他是我的爸爸,可他从此不会再在人世间,从此后他在人间蒸发,从此后我再也感受不到他……
我拔下针头,忘记了去按住还流血的手背,我冲出去,一头撞到鹏飞。
“爸爸呢?”我抓住他问。
他不说话。
“我问你,爸爸呢?”我怒吼!用力摇晃他。
他拉着我往外跑,把我塞进车里,一路来到火葬厂,浩浩荡荡的队伍迎面走过来。
我下了车,不知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弟弟捧着一个骨灰盒,姐姐们拥着他垂泪。
我走上前,队伍停了下来,我盯着弟弟手里的东西,我伸出手。
“二姐——”
“给我!”我喝令!
他乖乖地递给我,我小心地捧住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捧灰土和几块没有化成灰的骨头。这就是人最终的结局是吗?这就是人最终的归宿是吗?这就是人所有的一切是吗?不过是一捧灰土。
我抱着它转身。鹏飞挡住我:“曾琳,冷静点,把它交给小弟,我们去安葬了爸爸,好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朝前走。
“二姐!”小弟喊我,大家都跟了上来。
“小琳,你要去哪?”姐姐拉住我。
“给我点时间,好吗?”我央求,“就一个小时。好吗?”
“你要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