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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蒂忙制止他:「别把人都吵醒了!」
菲力伸一伸舌头:「咱们白天没机会耍威风,连晚上也不行!做人还有什么尊严!」
我说:「你们尽量叫!只有我住在这里。」说着,我煞有介事地送上菜单:「先生,准备好要点菜了?」
「把最好的都拿来!」菲力神气十足,活像个暴发户。
「先生,最好的都卖完了。」
「那么给我来份义大利通心粉,法国嫩牛排……」
格林哥说:「你真不够水准,这是中国餐馆啊!」
菲力说:「啊!不错,那么我要份筷子!」
白蒂问:「筷子是什么菜?」问得大家都笑了。
格林哥说:「看我的!」只见他把菜单拿起来,翻来倒去,也不管正反,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然后严肃地对我说:「给我来杯白开水!」
雷声大,雨点小,谁都忍不住笑了,他说:「笑什么?先来杯水漱口,我刚才吻了她,好脏。」
白蒂说:「别开玩笑了,菜我不要,只要杯可口可乐。」
格林哥突然想到要喝「杀客」,大家听了,都好奇的问他什么是「杀客」,他满脸鄙夷之色,说:「你们连杀客都不知道,真是白痴!」
大家都虚心请教,他把座位摆正,用手顺顺头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听说的,正想见识见识,你们问他吧!」
于是我热了一瓶米酒,切了一盘叉烧,开了两瓶可乐,一并送到桌上。
喝米酒要先将酒烫热,然后倒在花瓶状的小壶中,再倒入小巧精致的磁杯中喝。这种磁杯薄如片纸,他们把玩之下,都赞赏不已。凯洛琳说:「我本来是不喝酒的,看看杯子这么可爱,也想试试。」
格林哥说:「傻瓜,这不是杯子,是面饼,很好吃。」
大家逼着要他示□,他毫不含糊,把整个杯子塞进口里,我连忙制止说:「小心!这杯子很薄,一咬就破!」
他似不信,眉毛一抬,只听「啪」的清脆一声!我们都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张开口,吐出一看,杯子还是完好无缺。原来他手上夹了两个镍币,声东击西,实在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菲力大概想起了他喝那杯酸酒时上当的滋味,叫我偷偷去把醋拿来,他走到酒柜旁,胡乱调了一味鸡尾酒。
大家正在品茗米酒,看起来热腾腾的烧酒,入口后却感到一股凉气,都赞不绝口。格林哥用小杯不过瘾,干脆拿起壶来,就着口喝。我急得叫道:「很烫!」
他已经一大口下肚,只见两眼睁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人人以为他又在耍宝,都等着看下一步,停了一阵子,才见他张开口大叫:「好烫,好烫!」
正好菲力调好鸡尾酒,赶紧跑过来,说:「快喝这个,凉的!」
格林哥看都不看,接过来就往口里灌,咕噜咕噜,又是几大口,□下去后,两眼瞪得更大了,拚命叫:「好酸!好酸!」
所有的眼睛都在这两个宝贝身上转来转去,不知他们杯里卖的是什么膏药。最后,等到大家弄清究里时,早已笑得透不过气来。
我坐在凯洛琳身边,分享着她的欢笑。人就是这般贪婪,第一次见到她时,心想只要能多看几眼也就满足了。现在比邻而坐,呼吸相闻,却又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幸而有格林哥在座,他的笑话不断,每当笑不可遏时,我总趁机拍拍她、碰碰她。有时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身体便倒向我的肩头,那一刻,我连大气也不敢出,聚精会神,感受着她的体重以及透过皮肤的那股热力。
不一会,大家都闹累了,本来睡着的尼可,此时也醒了,菲力对他说:「小家伙!别吵!忘不了你的!」
他用手指蘸了点酒,放进尼可口中。
凯洛琳颇不以为然,对菲力说:「你这是作孽!」
白蒂说:「尼可很能喝。」
果然他小嘴一吮,闭上眼,手舞足蹈,彷佛有无比隽美的感受。
我说:「这个小嬉皮长大了,一定是个酒鬼!」
菲力对尼可说:「小家伙,你只能怪自己要来做嬉皮!」
这个饯行的酒会一直闹到四点,大家都困了,菲力及格林哥已醉倒在桌上。白蒂一一把他们摇醒,说:「该走了!」
格林哥真醉了,口中不知咕噜些什么,他的女友也半醉半醒的依偎在他怀中。菲力更是不肯起来,白蒂说:「你不回家了?」
菲力说:「回什么家?」
白蒂自知失言,改口说:「回到那间快倒了的房子去!」
我把他们送到危楼,临走时,握了握凯洛琳温温软软的小手。回头时,还看到她闪烁的眼波,踏着西斜的月色,心中真不知是甜多、还是苦多?
(十七)
美国总统尼克逊这几天正访问中共大陆,这个新闻成了报纸杂志的焦点所在。电视台也播出了很多二十余年难得见到的珍贵镜头,所有的华侨都废寝忘食地守在电视机旁,渴望满足那一刻思乡之幽情。
这些事原本是我所关心的,遇到凯洛琳以后,好像心头再也塞不进什么了,我这才领会到生命的威力。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了,其他再珍奇的事物,都可以重新获得。她却好似秋天的浮云,等到风起时,云便散了,再也拚凑不起来。
我看得非常清楚,再经过这一次的洗礼,修道院已是我必然的归宿。她要走,我不能挽留,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她留下来。当前的感觉,恰似正在西落的残阳,要把它所有剩余的色彩,全部返照在余程中。她可以说出现在我生命的终站,我要把残留的余情,尽情地浇灌在她身上。
我不能否认心中尚怀着一个梦想,她曾说过:「秀子是个女人,可怜连个家都没有。」难道她不是女人?不想要个家?
谁会愿意和她结婚呢?她现在的生活,局限在这一群不接受家庭观念的嬉皮之中。东尼垂涎的只是她的肉体。即使她回到美国,或到其他的地方,必然也脱离不了这一片天地。我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她的欢心呢?我们可以建立一个与大自然谐和的家,继续追求灵□与物质相平衡的生活。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成功了,我可以得到一个神仙佳侣。就是不成,我也得以怀藏着这段珍贵的回忆,安心地遁世独立。对一个已经一无所失的人,向憧憬的幸福伸出试探的手,并不会有更大的损失。再说,若只为了怕失败,而错过这个机会,在未来漫长的旅途上,难道我就不会责怪自己吗?
落日恹恹地坠入了西天的温柔乡,我踏着余辉,怀着异样的心情,又爬上了危楼。
屋里只有尼奥在,他告诉我,入会的事原则上已经通过了。明天清晨我就可以来参加学习,假如可能,最好搬来同住。
我没有感到一点兴奋或激动,参加与否的权力,毕竟还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尤其知道了凯洛琳不在后,我的心海里早浮起了圈圈涟漪,连尼奥的话也变得非常遥远了。
等了很久,凯洛琳才回来。她先去洗了个澡,湿淋淋的头发滴着水滴,衣服半干,神色黯然地、嗒然坐在我的对面。
我被她的情绪影响了,也默默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沙市的名胜之一,是联接上城与下城交通的大电梯,全程约有五、六十公尺。四座巨型电梯,日夜不停地升降,以维持上下城之间的来往。
附近的娱乐事业由此应运而生,有一家俱乐部就在我们这段斜坡的上方。每天入夜后,扩音器便成了大地的主宰,不断地播送各种流行歌曲,一直要吵到午夜。
照说这种噪音理应取缔,但这一带住的都是贫民,巴西人又喜好音乐,大家正好免费欣赏,就是开始听不惯的,多半也能久而不闻其音了。
这时音乐又响起,凯洛琳一听,烦躁地说:「这些人真没有公德心。」
「不错,但却给附近的穷人带来免费的娱乐。」
她没再说话,显然被重重的心事紧紧地缠绕着。好几次她想开口,又把话□了回去。我也无言以对,尤其是对她已有所求,绮念渐渐升起,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斟酌。
她发梢垂挂的晶莹水珠,在沉静的空室中,点点滴落。我眼睛看着她,皮肤感觉到她,耳朵伸得长长的,几乎贴近了她的心畔……
突然间,似有一个重重的东西摔在地上,震动了松散的楼板,我们都吓了一跳,菲力和白蒂出现了。
「怎么又回来了?」凯洛琳很惊讶。
菲力一屁股坐在地下,不肯说话。白蒂也兜着孩子,靠着墙,怔怔地不发一言。
「怎么啦?是车票有问题吗?」
菲力痛苦地扯着长头发,面色显得苍白可怕,摇着头。
「白蒂!告诉我怎么回事?」凯洛琳只好换个对象。
尼奥也赶过来,带着奇异的神色望着他们。
白蒂无奈何地说:「菲力听说车子是十三点钟开,我们到了车站,才发现车子在早晨三点就走了!」
葡文的十三与三的区别,在尾音的Z与S,很多外国人都弄不清楚」
我说:「这也难怪,我也常听错,但是票上应该有时间才对。」
菲力余气未消,连吼带叫的说:「巴西人写的字,连神仙都认不出来!」
我不信,说:「拿来我看看。」
菲力根本不理我,抱着头一动也不动,白蒂有气无力地说:「他把票塞给我,结果被我弄丢了!」
「丢了?」大概凯洛琳想到了那幅画面,突然间开怀地哈哈大笑,我难得见她笑得这样前俯后仰,气都喘不过来。
菲力一肚子火:「你还笑!东尼回来一定要发脾气了!」
凯洛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上次你们连尼可都给弄丢了。」
白蒂想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谈话时,尼奥因不懂英语,只睁着眼睛望我们。我用巴西话向他解释,他听了大为不快,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前面房间去了。
凯洛琳还在笑:「也好,我们还可以再聚几天。」 白蒂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张票,花了东尼不少心血,现在怎么办?」
我说:「不是搭便车很容易吗?」
白蒂摇着头:「有了尼可,谁都怕麻烦,不肯载我们。」
大家愁颜相对,菲力叹口气,对白蒂说:「只怪你太不小心!」
白蒂反唇相讥:「你怪我?凭良心想想,倒底是谁的错!」
「当然是你,你应该细心些!」
「你倒会推卸责任!凭什么就我该细心些?」
「你真的不要,可以说呀!」
「你一向只顾自己,什么时候管我要不要?」
「笑话!你如果实在不要,我还能怎样?」
我看他们要吵起来,便对菲力说:「别怪她,再小心也难免,这种事我常碰到!」
他们一听,不再吵了,都睁大眼睛望着我,我被看得发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好举个实例:「我丢东西是有名的,别的不说,光是眼镜就丢过好几副。」
话未说完,他们三个竟笑成一团,想不到我竟是如此幽默,我也只好跟着干笑。大家笑得连小尼可都被惊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白蒂忙解开衣扣,把雪白的奶子塞在张大□小嘴中。但她还是忍不住笑,笑得浑身抖颤。
凯洛琳看到我尴尬的模样,忍住笑对我解释:「你真是傻瓜!他们说的不是车票。」
我更不懂了,菲力几乎笑断了气,凯洛琳再也说不下去,满面飞红。直觉地,我知道他们指的是性事,但那是弄丢了什么呢?白蒂只好推推菲力说:「你说吧!不然这可怜的中国人要闷死了。」
菲力强忍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们在说尼可来这里以前的事。」
「啊!」尼可来以前?我简直钻进了死胡同,难道是指尼可丢了的事?我懒得再追究,顺口说:「尼可来之前也丢过什么?」
这又引发了一阵爆笑,几乎把他们笑死。 这时格林哥来辞行,他身上斜挂着一卷铺盖,并没有立刻进来。他无精打采地靠着房门,一字形的浓眉下,有无限的愁情。
我还以为嬉皮来去自如,离别时一定是干净俐落,眼前所见,却恰恰相反。室内的笑曳然中止,各人若有所思地坐着,没有人理会他,彷佛门口空无一人。
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随着扩音器中几首森巴舞曲的滑过,格林哥的浓眉锁得更紧了。他咬着挂铺盖的绳子,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移了进来。
菲力看他走近了,故意仰面靠着墙,闭着眼。格林哥摸摸他的头,过了一会,好像绕过了千山万水,才问菲力:「你不走了?」
菲力只摇摇头,没有解释。
格林哥又走到白蒂面前,也摸摸她的头。又蹲下身去,呆呆地看着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