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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小姐-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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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南京人爱吃炸臭豆腐,北京人爱喝酸豆汁,那都是外地人无法接受的古怪食品。每个人的口味不同,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想物色一两名京妞,可直到现在一个也没找到。这里各地的女孩都很容易找到,就是没有京城来的。与陈小姐的不期而遇,真可谓天赐良缘啦。

  听这位香港人讲一口似通非通的普通话,有如听一个从未摸过乐器的人拉扯一把高音二胡,其凄厉刺耳让人皮肉发麻,但她仍然耐着性子强作微笑地听了下来。

  没有完全听懂,听懂的也不敢全信。尽管如此,她还是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城市。她不仅是对他所讲的那项神秘而高雅的职业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声名鹊起的新兴城市颇感兴趣。她早就想来这里闯一闯了,只是通行证不大好搞,因而一直未能成行。现在有天上掉下来的贵人相助,也算是天赐良机了。

  她陈小华就这样当上了中国最早的桑拿小姐。那时做桑拿小姐与现在不同,起码工资还是要发的,虽然不是很多。其他方面的待遇也比较优厚,比如可以在公司免费吃饭,可以住公司提供的宿舍,每个礼拜可以免费蒸两次桑拿浴等。所以,她虽然每想起香港老板在海南岛的那次谈话便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她仍然坚持着做了下来。

  她尤其觉得香港老板所讲来他们这里的都是什么既有钱又会享受的高尚人士那句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来这里的人大多不爱讲出自己的身份,如果你问他,他要么含糊其词要么给你扯谎,你根本不能相信。但是你从他们那拙劣的谈吐猥亵的动作和布满淫秽皱纹的脸上来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离“高尚”二字相距甚远。甚至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并非有钱,他们花的是别人的钱。花别人的钱时脸不红心不跳手不抖,比花自己的钱还坦然还大方,好像他们最初就是以债权人的身份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别人总是欠着他们什么。一个人能休养到这种地步,恐怕也是花了些功夫的。要不是这里的收入果然相当丰厚——当然不是像香港老板讲的那样想拿多少便拿多少,她是决不甘心整日侍候这样一群人的。

  但是,她陈小华毕竟不同于普通女孩子,她是有心计有抱负的。她渐渐发现所来的这些各式各样的人物当中,有的还确实很有些利用价值。这倒不仅是他们所给的钞票同样可以拿到任何消费场所去理直气壮地消费,而且他们自身也有不可低估的利用价值,这就看你怎么去发掘了。

  在同几个有权有势或者有经济实力的男人打得热火朝天,发现他们利用价值不大又一脚踢开后,她最终把目光瞄准了一位国营大企业的总经理。总经理姓张名伟昌,浙江金华人士,但却有一副北方汉子的粗犷轮廓和魁伟身躯,讲话的口音也与北方人相差无几。张伟昌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西北的一家大型军工企业工作,改革开放后这家企业来南方办了个“窗口”企业,规模不大,派当时的技术副科长张伟昌来任总经理一职。但没想到经过几年的努力,这个“窗口”企业迅速膨胀起来,其经济实力超过了连发工资都要靠银行贷款的总公司。张伟昌也自视为企业的开山鼻祖,大权独揽,小权不放,与总公司的关系便渐渐地名存实亡了。

  张伟昌发达起来后,先是把女儿送去美国读书,把老婆接来南方居住,不久又把老婆送去美国定居,这边就只剩下他光棍一根了。老婆不在,张伟昌的身边就更不缺少女人了,到后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抱着个女人还不如抱着个男人更容易激动。但当他在桑拿浴见到陈小华时,仍然被她那稀有的美貌和气质所惊呆了,不知怎么当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封建时代京城里的皇帝,想到了皇帝身边那些美艳绝伦的妃子。其后他隔三岔五便往桑拿浴跑,大把大把地在陈小华的身上花钱,最后终于把她接到家里据为己有。

  她陈小华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她不仅看不上张伟昌这个永远也洋不起来的士包子,即使看上了也不能信任他。他不可能彻底抛弃他那个糟糠老婆和金玉女儿,他也不可能改变他那四处拈花惹草的流氓习性。她之所以顺从他并装模作样地施展些床上功夫抓住他的心,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和驱使他而已。

  见时机成熟了,她便向张伟昌提出开公司做生意的要求。张伟昌起初有些为难,但在她又哄又吓不依不饶的折磨下,张伟昌也便答应想想办法。过了几天,张伟昌还真想出了办法:由陈小华注册一家公司,张伟昌那家国营公司的部分原材料通过她这个公司进口,部分产品也通过她这个公司出口,心甘情愿地让她从中剥一层皮。反正是他妈国家财产,他张伟昌能损失几根毫毛。

  她把那些能够帮得上忙的人物一个个召唤到桑拿浴里,一个个“搞掂”,于是她那家公司便顺利地挂牌营业了,不仅被核准的经营范围十分广泛,而且还有进出口权。几年的光景,她的公司便奇迹般地成长壮大起来,她自己也跳出娱乐圈子,坐上了公司老板的大班椅,名字也改叫陈君了。

  后来,张伟昌发现自己的腐败行为将要受到追究,偷偷跑到美国去了。他在那里已为自己储备了数百万美元的财富,这辈子是不用为吃穿发愁了。他打电话要阿君到美国去同他相聚,阿君借口生意离不开没有答应他。那老家伙虽然失望,却仍然未忘旧情,又帮阿君联系了一家一直想来中国做生意的美国公司,使它们两个公司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阿君的这个公司便成了那家美国公司在中国大陆的总代理。

  生意做大了,手中有钱了,她阿君反而日渐觉得空虚烦躁起来。每当她从尔虞我诈的生意场回到豪华舒适的家中,一股孤独寂寞感便怅然而生,久久挥之不去。

  家里迎候和陪伴她的只有那只不会讲话的北京狮子犬,和那位会讲话但却憋到脸红脖子粗也讲不出三句完整话来的乡下小保姆。

  她多数情况下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同她的小狗说话。那可怜的小东西倒是总喜欢装出一副喜欢听她说话的样子,小尾巴左右摇摆,小脑袋歪来歪去,一副认真聆听的神态。可是你对它说久了,它却总不能对你说些什么,你难免要感到无聊的。于是她便把小保姆叫过来聊天。可是,那小丫头除去“哼、哈”之外便很少有别的声响了,时间久了还会来一串哈欠,顺便吸溜几下鼻涕。你情绪再好,最后不被她搞得心灰意冷那才叫怪呢。

  她十分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但是,她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呢?不要说得到,她甚至觉得连遇到的机会也是十分渺茫的。

  也许是因为在欢场上混久了的缘故,她对男人的信任感几乎降至为零。在她看来,那些在家庭里甜言蜜语在社会上冠冕堂皇的男人们,值得信任的实在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在她所能接触到的范围内,那些要么有钱要么没钱的男人,一个个全都是心怀鬼胎地在同你周旋。比你强的想占有你的身体,比你差的想在占有你身体的同时再占有你的财富。即使你真的连人带钱都交给他了,不定哪天他还是要把你这个人抛弃,只是把钱留下罢了。

  她阿君并不需要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顶多是个调节生理反应的工具而已,如果需要,她随时可以花钱买到这样的工具。问题是她生理上并无这种需要,她早已厌烦了那些事,甚至有时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渴望那种需要似的,过去的一切统统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她需要的是精神上的依托,是一个在心灵上给她安慰在精神上给她支撑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首要的条件是他心里只有她一个,而不能装着太多的女人。

  原来,女人和男人的心理有许多相通之处。譬如一个男人不管多么浪荡无羁,他仍然希望他的老婆忠贞贤惠;不管他同时养了几个情人,他也总是要求每个女人都忠实于他一个。女人也是这样,在她与无数个男人有过肉体接触之后,她仍然希望嫁给一个永远也不会碰一碰其他女人的男人。

  她阿君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按理说这个愿望对一个女人来说绝不算过分,上帝造人时不就是造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吗。可是当她真正静下心来认真考虑这个愿望时,却又常常感到不寒而栗。若真是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她能够心安理得地同他一起生活吗?她会不会重新陷入一种新的精神折磨之中呢?她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过去欢场上的荒淫放荡已在她心灵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时间是无法将它抚平的。

  以前她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却一切全都晚了。

  当她被如山似海的烦恼搅扰得寝食不安的时候,她便只有借酒浇愁了。不知是不是父亲嗜酒的习惯遗传给了她,她的酒量很大,而且越来越大,不要说女人,即便是酒量一般的男人也不敢与她竞酒。而实际上,她是极少与人对饮的。她喝酒有一个怪习惯:既不在家里喝,也不在酒吧或餐厅喝,而是差不多每次都到一家豪华酒店里开间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问酒,直到喝得酪叮大醉昏昏睡去为止。有时喝得实在过了量,她会一下昏睡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当服务员把酒店的保安召来,砸开被人在里面栓死的房门后,才知道房间里并未发生需要报警的案件。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姚纲时就马上对他产生了很好的印象。

  那也是在这家酒店,不过却是在后面的保龄球馆里。那天她与周飚一起打球,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身后不生为她鼓掌,脸上露出由衷的赞美神情。当她感激地回头与那男人对望时,便立即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某种难以言表的信息。接下来她的球便打得很糟,最后输给了周飚。她有些难过,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个人。她知道这种感觉很荒唐,但她当时就是这样感觉的。

  后来她到这里打球的次数多起来了,几乎每次来都能想起那个男人,却始终没能再遇到他。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个男人却被吴丽菁领到她的公司里去了,他们要商讨一桩对他的公司至关重要的扯皮案件,而她是完全可以帮得上他的。她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意。尤其是当时吴丽菁所讲的关于这个陌生男人的情况,与她的想象和期望竟然完全吻合。于是她再一次感到情绪反常,以至心述意乱而不能自已。他们明明是要谈生意上的纠纷,可她的思维总不能集中到谈话的主题上,却不断回忆起自己过去坎坷的经历和漂萍般的生活,好像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同面前这个充满男人魅力的同乡有着某种联系,好像这个男人一直就活动在她的身边,对她过去的一切了如指掌,随时会嘲笑她往日那些耻于告人的行为。

  那时,她突然想起了她中学时的老师,那个仪表堂堂的师大中文系的毕业生。

  她觉得面前的这个姚纲与她的那位老师像极了,相貌和身材像,神态和气质更像,甚至在年岁上他们也差不多是同龄人呢!当她的目光与姚纲对上时,她惊得几乎透不过气来,那分明就是十几年前总让自己心跳的那双慈爱宽厚而又充满智慧和魔力的目光啊!

  没有母爱又缺少父爱的她,那时总觉得她的老师对她格外偏爱,看她时的眼光总含着无限的温暖和期待。她觉得他是爱上了自己,当然她也爱他,并且肯定胜过他对她的爱。如果他当时对她作出一点儿表示,哪怕是一点儿暗示也好,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扑进他的怀里。

  但是,他除去慈爱地关心她之外,从没有过任何表示或暗示,后来他却同他们学校一名年轻的女教师恋爱并结婚了。她当时伤心极了,好像太阳和月亮都突然掉进山涧里摔碎了,世界再不会有光明了。当她慢慢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她又总觉得她的老师仍然爱着她,他虽然同那个女教师结婚了,但他的心不会被夺走,就像《红楼梦》里的宝玉哥哥虽然娶了薛宝钗,可他爱的仍然是他的林妹妹。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她朦朦胧胧觉得他的老师早晚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抱进他的怀里,然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后来,在她被那些陌生或不太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忍受着下身的疼痛时,她便闭上眼睛,让老师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里。于是她便不再感到那样痛苦了,于是便有一串串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偷偷滚落出来……

  面对姚纲,她感到思绪像一团乱麻无法梳理清楚。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掩盖自己慌乱的心情,她暗暗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触怒自己,故意把话讲得生硬而蛮横。她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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