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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是肉做的-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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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笔下的英文都闪得出几丝文秀的气韵。二十年后毛孟静也会有这份喜悦。“GodgaveusmemorysothatwemighthaverosesinDecember”。怀旧,为的是腊月里还有玫瑰可赏。没有旧文学底子的语文,那是孙中山故居不见了蓊郁的酸豆树,不见了亭亭的街灯,只剩斑驳的门墙。    
    “临去秋波那一转”    
    当然,只会读书,疏离江湖,那是可惜了。迷信读书万能害了好几代的人,真是美丽的误会。明朝写传奇出名的张凤翼刻《文选纂注》,有个嫩书生问道:“既云文选,何故有诗?”张曰:“昭明太子为之,他定不错。”曰:“昭明太子安在?”张曰:“已死。”曰:“既死,不必究他。”张曰:“便不死,亦难究。”曰:“何故?”张答曰:“他读得书多。”西方十二世纪就有人劝人以书为友,视满架图书为乐园花圃。(“Makethybooksthycompanions。Letthycasesandshelvesbethypleasuregroundsandgardens。”)多少书虫于是神魂颠倒,一生与书缠绵,进去了出不来。最阴毒是“黄金屋”、“颜如玉”的谎言,几乎误尽苍生。拼搏半辈子,连半壁砖房都难求,何来满堂金银?如玉的容颜爱的往往更不是单薄的秀才:“斯文滔滔讨人厌,庄稼粗汉爱死人;郎是庄稼老粗汉,不是白脸假斯文”;“吃菜要吃白菜头,跟郎要跟大贼头;睡到半夜钢刀响,妹穿绫罗哥穿绸”。幸好民间还有这样的晨钟暮鼓,虽非学问语,倒是英雄语,锋颖尽露,吓坏了一帮顾影自怜的书呆子。    
    圣贤之书读死了不谙世故,既苦了别人也累了自己。张陶庵看穿个中利害,最爱说此离经叛道的故事警戒世人。他的文章好看,自是合该。他说:吴下一大老有妾与门客少年相狎,大老必亲往抚摩之。大老入都,他的儿子将此奸情告入官府,少年入狱病死。大老归,大怒,逐其子,署于门曰:“我非妾不乐,妾非某不乐。杀某是杀妾,杀妾是杀我也。不及黄泉,不许相见。”难得天下有这样通情的大老,也算替执迷不悟的读书人出一口鸟气。法国文豪大仲马也有这般识见。他一生放浪形骸,歌颂女人为自然之法力(forceofnature),既不自律也不律人,一次回家撞破友人与其妻之奸情,竟邀友人留宿,说是老朋友岂可为美色翻脸。他还经常让自己宠爱过的尤物跟儿子好,儿子有一天抱怨说:你总是把旧情人送给我睡,把新皮靴交给我穿松了才给你穿,闷死人了!大仲马曰:“尔当视此为殊荣,证明尔一柱伟岸、双脚秀窄也。”(“Youshouldlookonitasanhonour。Itprovesyouhaveathickorganandanarrowfoot。”)读书读出如此佳趣,难怪他红透半边天。    
    家国多难之秋,一介书生固然应该以文章血汗乃至躯体报国。平常的日子则宜读书不忘生活,大块肉大碗酒也可以饱出性灵来。所谓片时清畅,即享片时;半景幽雅,即娱半景;千万不必更起姑待之心。荒寺空门四壁都画《西厢记》情节,和尚说是“老僧从此悟禅”;问他从何处悟?他说:“老僧悟处在‘临去秋波那一转’。”这位老僧端的是悟道了。    
    “有事请走后门”    
    尘元写的《在语词的密林里》北京三联一九九一年六月第一版,今年三月北京第二次印刷。全书收了两百零一条关于语言的笔记随感,清清淡淡之中露出作者学问见闻之广博。我是这两天才偶然买到这本书,连夜看得兴味无穷。书的扉页上录了这样一句话:“一句不恰当的话,一个奇怪的词儿,有时比十个漂亮句子使我学到更多的东西。——狄德罗”。尘元于是随时记下耳闻目睹的新鲜语文,夹叙夹议,点到辄止,有趣极了。我喜欢看这样的随笔;探讨语文的问题更应该这样写才好玩。讲文法、讲规范,那是学院里的差事,太深奥了,未必点得到字里行间的关键处。    
    希腊爱神Aphrodite的石雕像款式很多,其中有一尊突出臀部之美,叫做AphroditeKallipygos。希腊文Kalli即“美”,pygos是“臀”,当年潘光旦译之为“佳丽屁股”,音谐意合,尘元赞为“大胆的一绝”。这样音意兼顾的方法去译外国术语真是可遇不可求。ideology译为“意底牢结”、myth译为“迷思”,似乎都还有一些谱;modernization,译为“妈的奶最香”则好笑而不相干。服装语言也是近年反映年轻人品味的途径。有洋人穿“T恤”,前后各印了三个大汉字:“盖了帽”、“没治了”。这两句北京方言都没什么好兆头。尘元说,他在巴黎街上看见过一位外国小姐穿的外衣印上三个中国字:“散文选”,这比广州少女“T恤”上印着“Kissme”高妙得多了。大陆上严肃文学《血色黄昏》里描写十年文革中的一个社会现象说:“一米六几的大姑娘像小兔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问她我国四大发明是什么?回答: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    
    政治气候和社会现象深深影响语文的内涵和素质。我最近看到海南省《天涯》杂志里登的一些“街头报尾广告录”,确也非常有趣;其中一则广告说:“三十三个春秋的我,坎坷一生,男,一点七九米,身体健康,有房,高中,个体,条件好,独身一人,离,有一女,别人继养,愿有情人伸出热情之手拉我一把,征一点六五米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善良贤惠女友(婚史工作不限)。”另一则是这样写的:“我十七岁,女。你如果英俊、敏感,我愿是你的朋友。我们周末可以爬山、骑车、划船、幻想、交谈、欢笑,配合默契。又及,我爱看过去的黑白故事片。”中国果然是变了。王府井某大企业星期日例行休息,门前挂一大牌子,上面写道:“有事请走后门”。尘元说:“妙哉!妙哉!”


第三辑 这不是序第76节 想入非非的小妇人

    痖弦写新诗早享大名,是余光中那一辈的名笔,又是《联合报》副刊著名主编,数十年来人家出书请他写序一定不少。痖弦最近在台北对我说,他写的这些序文要结集出单行本了,他起了个书名叫《井然有序》,说是用自己家的井水去浇别人的田。我听了拍案称绝,请他千万记得送我一本。文字之妙,妙在点化。道教说神仙运用法术使物变化叫做点化;僧道以言语发人悟道也算点化。一句寻常成语一经名手点而化之,竟也生出另一层意义,那是造化,不是人人可以造就的。    
    听说大陆上传媒最近主张清除文字浊流,维持汉字的尊严和纯洁,不得再乱用汉语。日前《大公报》上萧牧有一篇《文字游戏》,议论的正是这件事。萧牧说,始作此类游戏者是广告界,为了让看广告的人印象深刻,语不惊人死不休,努力改装成语、常用语,以新面目示人。传媒中人不以为然,说是这样污染文字,应该严加处置。萧牧认为运用谐音“偷换概念”的做法构成了太严重的罪状;公式化的广告词如白开水,说了等于没说,赔本买卖有谁会做?我也觉得巧用文字实在没有什么不好。大陆上电熨斗的广告词说“千衣百顺”,太好了。电蚊香片的广告词说“默默无蚊的奉献”,也妙。单车广告说“骑乐无穷”、热水器广告说“随心所浴”,不算很好,也不太差。中国历代文士十有八九瞧不起工商业的运作活动。萧牧说,十年前中国大陆电视上刚出现广告的时候,大家还在探讨“宣传工具”可不可以变为“商业工具”的问题,不少人觉得插播广告欺骗观众,误导观众,是资本主义的毒瘤;到了今天,也就没有太多人觉得广告的存在是不合理的。    
    文字原是最教人想入非非的东西。FrankHarris写色情自传出名,有一天,他赶着从巴黎坐火车到尼斯去,想带一本“感官”的书在火车上看。他匆匆跑去莎士比亚书店,向老板娘道明来意,请她推荐。老板娘问他看过《小妇人》没有?他一看书名LittleWomen,马上联想到法文petitesfemmes,觉得必然大妙,二话不说买了就走!游文戏字确非易事。以谐音偷换成语的概念,甚至套一句名句、改一个书名去表示另一种意思,都是本领。萧牧说,传媒自身倒应该先下功夫改掉措词粗糙的积习,不要再在头版出现什么“奥运健儿高奏凯”之类的标题才好。《明报》“性教育”版头条的题目是《房事上可以说“不”》,改为《床上可以说不》,一定更切题、更通顺、更俏皮了。    
    老舍买画还给吴祖光    
    七十年代我在伦敦一度潜心研读老舍的所有作品。当时胡金铨在写老舍传,每到伦敦总是找我一起到图书馆看资料。许鞍华那时候还在电影学院读书,也常常跟我们到处跑,帮金铨影印材料。老舍的作品故事有趣,文字又很乡土,是中国新文学上非常重要的一环。后来我对新文学的兴趣渐渐淡了,却始终对那一辈作家的生平轶事有偏爱,随处留意,看到必读。国内出的《收藏》杂志今年五月份一期有一篇北京陈伟华写的《酷爱收藏的老舍先生》。文章说老舍收藏当代中国名书画家的作品不少,常常选一些诗句请齐白石作画,家中所藏白石老人的大小精品三十多幅。老舍还藏折扇,每天换一把来用,连梅兰芳在台上演《晴雯撕扇》撕掉了的扇他也捡回去请裱褙师傅黏补珍藏。老舍手头的文玩珍品,最难得的是两方砚台,一方是清代戏剧家、文评家李笠翁的遗物,另一方是清代画家黄易的佳石。    
    听说,老舍跟吴祖光先生和夫人新凤霞是好朋友。一九五七年吴先生打成右派下放东北劳动,一些亲朋友好都不敢到他们家去了。老舍重友情,常常去看新凤霞。新凤霞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变卖吴先生珍藏的一些书画。三年后吴先生返京,有一天,老舍请他们夫妇到家里来,拿出一张新凤霞卖出去的齐白石的玉兰花。那幅画上题的是“过去董狐刀笔绝,好花含笑欲商量。白石并句”。老舍说:“这张画是我在画店买来的,发现画轴签条上有你的名字,当然应该还给你。”吴先生百感交集,请老舍在画上写几个字作纪念。老舍提笔在画的绫圈上写下“还赠祖光,物归原主矣。老舍”。吴先生问老舍花多少钱买这幅画?老舍说:“不要问这些。对不起你的是我没能把凤霞卖掉的画全部给你买回来。”我看到这里非常难过,也非常尊敬老舍,难怪吴先生当时眼眶滋润了,新凤霞哽咽了。谁都想不到老舍自己最后还是投湖自尽了。    
    老舍是中国人,是中国作家,他在伦敦、美国虽然都住过,他的英文不是那么好实在不要紧。最近坊间出了《老舍英文书信集》,主要收了老舍致美国友人的四十七封书柬,由他的孙女舒悦译出中文,对照刊行。他的儿子舒乙先生在代序里说,老舍一九四六年到美国,一九四九年才回来,这次哥大图书馆慷慨拿出这些信,正好弥补了老舍生平资料中这三、四年的空白,对研究老舍大有价值。舒乙说了一句“老舍先生英文很好”,古德明写了几篇文章指出老舍英文不好的地方。古德明把这本书给了我,我看了觉得很有史料价值,可是老舍自己未必会同意公开发表这些信。他的英文确有不少瑕疵,可是他为人厚道,有情义,是重要的中国作家。如果说他的中文有问题,那就值得关心中国文学的人担心了。”


第三辑 这不是序第77节 泛起岁月的风采

    《英华沉浮录》第一卷里有一篇文章谈到武汉江汉大学艺术系老师周汉生发表在学报上的大作,我说他旧学深厚而语文进步,还说他是当代一位技艺高超的竹刻家。在欧洲搞艺术史的朋友要我影印周汉生那篇《明清之际文人工艺观的转变》给他参考,还问我可不可以寄几张周汉生竹刻作品的照片给他看看。我认识周汉生是王世襄先生介绍的。几年前,王老应邀从北京来香港做专题演讲,其中有一讲是论中国竹刻艺术的变革。他带来了几件中国当代竹刻家的作品给大家看,有几件正是周汉生的刀下精品。我格外喜欢一件《荷塘牧牛》笔筒,也喜欢只见彩照的那一尊《藏女》。王老很热心,回京之后代我去跟周汉生议价,还介绍我直接跟周汉生通信。我们成了好朋友,那两件精致的竹雕终于也归我珍藏了。    
    从事文学艺术创作的人不可受理论的干扰和钳制。天生的性情决定作品的品味,技巧的深浅决定作品的境界。理论标签无力左右作品的地位层次和市场价值;历史的评价更不是创作者所应该关心的课题。艺术家要埋头追求自己的理想、创造自己的世界,不必刻意企求闻达。周汉生正是这样一位寂寞的艺术家。中国竹刻从明、清发展到当代,大半作品只知拟古而不见新意。周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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