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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梦杨沉默片刻,也坐了下来,接过苏浚递过来的茶,“韩书,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顾忌宁采乐,那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是顾忌他,但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原因,不是因为康悦雅,我的确是喜欢康悦雅,可是这不是我顾忌宁采乐的理由。这几年,你也和他交过手,你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我告诉你,在宁采乐回到国内,注册了他的公司时,他其实已经打通了走私的通道你相不相信?如果我告诉你,新城公司,也是宁采乐下属的公司,你相不相信?如果我告诉你,宁采乐在滨海是依靠我一步一步成长成我的敌人,你相不相信?”
砰!韩书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一下裂成两块,“你说什么?新城是宁采乐的公司,你们不是一直都说新城是你们的吗?”
余梦杨看了看苏浚,苏浚轻轻咳嗽一声,“其实是这样的,新城原来一直是隶属于市委第七建筑公司的,新城的老总也是由梦杨直接任命的,新城的所有业务运作,都是由梦杨直接干涉的,后来体制改革,在梦杨的支持下,新城由原来的领导班子出资购买下来,成为私营企业。当时可以这么说,新城完全是梦杨的企业,所以对于它的一切运作,我们都很放心。可是在滨海公路二期修筑完后,我们发现新城的财务收支异常,而且新城的领导班子几乎来了个大换血,原来对我们一切都是透明的企业,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秘不透风的秘室,我们想尽办法都没能渗透进去,后来,梦杨在无意中发现竟然是宁采乐掌管着新城。开始他怎么也不相信,后来多方打听,我们才知道,原来宁采乐使了一个明修栈道,暗渡过陈仓的诡计。他知道梦杨和新城的关系,就已经开始盘算收购新城,恰好遇到在体制改革,而新城原有的领导班子都是一群搞学问的人,没有经济头脑,根本拿不出什么资金。他就趁虚而入,找到当时新城的领导班子,要以他们的名义买下新城,并向他们许诺只抽红利。那些人觉得天下掉了馅饼,立即就答应了。刚开始,他的确什么都不管,只是隐忍,然后慢慢安插自己的人潜伏进新城,借助梦杨的实力,一步一步的扩大新城,新城的实力慢慢增长,虽然滨海公路招标时,新城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投到标,但他知道,滨海公路三期的工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梦杨和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在招标前半年,就任用了一个建筑学博士为新城的老总,同时在各种慈善机构大肆捐款,在公众中树立了良好的信誉,于是,梦杨就指定你们必须转包给新城,本来我们希望能够赚到两笔钱。可是,到最后,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不过是宁采乐手中的一枚棋子。”
很久没有人说话,韩书看了看余梦杨,又看了看苏浚,然后突然笑了,“原来是这样。那走私通道呢?我不相信他比你更熟知政府各个机构的运作?”
啪、啪、啪,余梦杨不停的打开打火机的机盖,又关上,他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知道宁采乐回国时,有多少资金吗?十万英磅,一百四十万人民币,你知道他是怎么打通海关关节吗?很低劣的手段,当时海关的关长是戴副省长的独生子戴强,这个戴强软弱不吃,我们想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打开缺口,钱、美女、汽车、洋房,通通刹羽而归,但宁采乐却很聪明,他利用自己父亲和戴副省长的关系,慢慢的接近戴强,然后发现戴强的家庭并不幸福,可以说是政治联姻。戴强本人,表面上清心寡欲,但低下去很喜欢和他品评女子的优劣,他从戴强的言谈中发现,戴强对女人的品味很高,一般的女人,就是通常那种风尘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而戴强一直对一个在电影学院视察时,见到的女生念念不忘。于是,他买通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的一心想出国,一听宁采乐能担保她到英国,就什么都答应了。然后,宁采乐精心的安排了一个桃花局,假装那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然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浪漫的场所,认识了戴强,那个女人折服在戴强成熟男人的翩翩风度中,三天后就红杏出墙。戴强才半个月就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住到了那个女人家,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女人在床上颠龙倒凤,全部被拍在针孔摄影机里。待他发现时,那个女人早已到了英国,而自己的朋友,宁采乐,两根秀气的手指拈着几张堪称三级片的光碟请他欣赏,于是戴强乖乖的成了宁采乐帮凶,宁采乐也知道戴强的重要性,不断的贿赂他,有气质、有学问的美女,大量的金钱,浪漫的异国之旅,戴强主动帮宁采乐拉好了一切的关系网,而这一切,宁采乐仅仅用了一百万人民币就搞定了。戴强被双规后,宁死也不敢说出宁采乐,他做的那些丑事,全掌握在宁采乐手里,而且宁采乐只是躲在幕后,操纵着一切,没有一点儿证据和他有关,戴强被枪决后,宁采乐却依靠戴强的关系网继续做生意,越做越大,一直演变为今天这个局面。”
韩书显然不相信,“你怎么知道?”
余梦杨嘴角慢慢向上一弯,露出一个极度引诱人心的笑容,“因为,那个电影学院的女人,也是我的情人。”
话才说完,他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勿勿的、伤心的跑上了楼,他知道是绣蕾,也知道他们刚才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进了绣蕾的耳朵,他惊慌的站了起来,绣蕾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政治气氛很浓郁的家庭,连他都猜测不到,她在听了这一切后,会有什么反应?
正文 七章 六节 弑妻(2)
卧室里很安静,绣蕾似乎是睡着了,余梦杨有些忐忑的盯着她的背影,猜测她的想法。他看了很久,绣蕾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余梦杨更加的不安,以他对绣蕾的了解,在听到了那些话之后,她决不会如此的无动于衷的。
到底她在想什么呢?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是不可能的,听她的脚步声,似乎她一直站在门口,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除非她耳朵有问题,否则,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见,尤其是最后一句,由于得意,他说得分外大声,为什么绣蕾没有反应呢?也许这才是最恐怖的反应吧!
他默默的躺了下来,躺在绣蕾的身边,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同床异梦!原来真是这样的,他不由自嘲的笑了。
也许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吧!余梦杨自己骗着自己,像往常一样,他轻轻伸出手,揽住绣蕾的腰,然后闭目睡去。
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绣蕾睁开眼睛,她的眼中全是最深的痛苦,自认识余梦杨以来,她时时都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洗衣机里的衣服,一点一点的被揉搓得起了折皱,可是从那深深的罅隙间,又有情深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她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娶她,她也明白,在自己的外公逝世后,他为什么仍然保留着和她的夫妻关系?都是一个字——权势!
这是一个被权势蒙蔽了眼睛的男子,他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权力,为了更加的有权力,她时常觉得,他和她站在深渊的两边,她情深缱绻的注视着他,而他,却毫不顾惜。因为在他的那边,满目的姹紫嫣红,而她的这边,却燃烧着地狱的烈火,那可以焚烧一切的火焰遮天蔽日,让她有如身坠无间地狱,永受煎熬,却又甘之若饴。
起风了,路边的金急雨疯了似的飘落起漫天黄金色干落的花瓣,多像情人腮边的相思泪,又像秋风中蹁跹起舞的蝴蝶。
悦雅执着Apple的手,优雅的穿行在这片如海的繁密的花瓣雨中,她感慨的看着金急雨飞旋而下的花瓣,当初,林俊就是穿过了这片花幕,亲手将幸福交给她的。
Apple兴奋得呀呀直叫,在英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的落花,他兴奋得眼睛都变成了金色,悦雅低下头,满面的笑容,她浑然不知道,在街的对面,站着一个苍白而瘦弱的男孩,那个精致得如同烤瓷的天命般的男孩,就像一座冰冷的山脉,沉默的站在那里,冷静的看着她,看着人世的一切变迁。
皮球飞了过来,轻轻的碰到Apple的腿,然后滚落在他脚下,正在撒骄的Apple恼火的看着那个花花绿绿的球,他转身看着那个将球踢到他身边的男孩子,看了很久,然后他放开悦雅,像一头愤怒的粉红色小猪一般的冲向了那个男孩,在中途,他跌倒了,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哭,而是勇敢的、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又跑向那个男孩,直到男孩的面前,他伸手用力推着那个男孩,小脸涨得通红。
男孩的声音很好听,又清又脆,就像春天融冰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的,他说:“抱歉。”
短短的两个字,竟然说得那么好听,正在细心的擦干净Apple脸上和手上泥土的悦雅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没关系!”
Apple仍在生气,那男孩手里抬着三杯糕走了过来,悦雅伸手接过托盘,“谢谢!我们吃了你的冰淇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孩伸手拈起冰匙,将冰糕上的草莓酱与冰糕拌均,然后舀了半匙粉红色的冰糕放进嘴里,他半闭着眼睛,举止绅士得像一个纯正的英国人,“我的名字吗?我叫龙辉,Alex。”
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镇定的女人如此激动,面对面前那个举止高贵有礼的男孩,她显得手足无措,甚至有隐隐的泪水在眼中转过,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够忍住,不让满眶的眼泪流下来。
透明的玻璃墙后,绣蕾坐在无数的玩具中,仔细的观察着悦雅,真是一个很精致的美人儿,她很瘦,却不见骨,浓密的头发剪得很短,鸡冠一样的耸立在头顶,暗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T恤,纯白色的休闲外衣,一张精致的雪脸,没有化妆,没有任何饰物,也不需要任何饰物来妆点她,似乎任何的化妆品和饰物对她来说都是累赘,她看上去很年轻,非常的年轻,简直不像那个小孩子的妈妈,她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稚气,多奇怪的一个女人,似乎从而降,五年前的捐款会上,曾经见过她,和今天相比,外表上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气质上,她有一种难言的改变,不是本质上的变化,感觉是似乎更像一个女人,一个纯粹的、风情万种的、媚惑众生的、恶魔般的女人。
不能哭,不要哭,一定不要哭,如果哭了,眼前的这些美景都会消失。悦雅告诫着自己,Alex和Apple在草地上奔跑、嬉戏,两个小孩玩得很高兴,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T恤,长裤,就像从生下来就在一起一样的默契,Apple显然已经忘了刚才小小的不愉快,平常几乎不运动的他,竟然和Alex一起又跑又跳,也许Apple真应该和Alex永远的生活在一起了。
两个小孩子睡着了,Apple枕着Alex的肚子,Alex的头枕着悦雅的腿,他们睡得很香甜,也很乖,悦雅轻轻的哼着歌,看着他们愉快的笑脸,连采乐走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采乐从来没有见过悦雅这么高兴,甚至林俊在生时,悦雅也未像今天一样的兴奋和愉悦,他低头看了看那个陌生的男孩,他长得很美,清俊无比,几乎和Apple一样的可爱,一样的迷人,他很像悦雅,不仅面容像,连脸上的神情都很像。
采乐轻轻俯身抱起Alex,“悦雅,我们回家吧。”
悦雅温柔的抱着Apple,她仰起脸,脸上幸福的光辉,几乎让采乐感到眩晕,“采乐,这是我的儿子,我留在龙城的儿子。”
采乐淡淡的笑,“我知道,悦雅,这是我们又一个儿子。”
站在下风口的绣蕾,吃惊的看着采乐和悦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向停在广场旁边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滨海,在中国大陆,绣蕾几乎没有见过车头站着小天使的轿车,虽然这两个人,穿得都不名贵,可是那辆车沉静而内敛,却与他们的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也许这是一个除掉那个女人的机会,绣蕾看着镜子上流下的串串水泪,她秀美的手指在水汽布满的玻璃上轻轻划动,画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图案,就像她紊乱的心和流泪的灵魂,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来除掉她呢?她不认识那个清雅出尘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竟然如此的憎恨她,也许是因为余梦杨那样的注重她的存在吧。
有大门关闭的声音,是他回来了。绣蕾伸手摸去了镜上的图案,收拾了心情,推开浴室的门,满面笑容的迎向余梦杨。
绣蕾终于睡着了,余梦杨疲倦的坐在沙发上,任飞舞的窗纱将他笼罩起来,绣蕾睡得很沉,和往常一样的平静,余梦杨只觉得那沉寂的平静,简直让他发疯,他伸手拔开窗纱,然后起身,在妆台的隐蔽处,抽出一本黑绸封面的日记本,那本带锁的日记本非常的精美,精致的密码小锁似乎牢牢的封住了绣蕾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