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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殿堂里正在唱赞,敖卢斡听到了时而高亢,时而低缓的,哼哼呀呀虚无缥缈的唱赞声。
敖卢斡在大殿门口,依门向里张望了一会,见前面高坛上,依然端坐披着大红袈裟,眼睁眼闭的了尘方丈,他一边唱赞,一边捻动着脖子上挂着的珊瑚珠子;下面依然跪着一片着黄的僧徒。只是今天进香的人要比往日多,有许多杂色衣服,散布期间。一个个都在双手合十唱赞,敖卢斡没法找到白散,于是,找了空蒲团,前去跪了,也便加入了唱赞的行列。
唱赞,是寺庙每天的必修课。虽声调抑扬顿挫,形同唱歌,其词内容多是阿弥陀佛。
敖卢斡终于挨到唱赞完毕,僧徒们陆续走出了殿堂。
敖卢斡正在寻看白散,不想,了尘禅师要大家安静,又到了讲经说法,释疑解惑的时候。禅师好象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看他的目光威严而冷峻,敖卢不敢再东张西望。
这时,有施主问:“何谓禅定?须怎样才能更好的禅定?”
禅师说:“禅定者,实乃佛家独善之道也。它要求佛门弟子,能定坐静思,珍惜晨昏,不舍昼夜。历寒暑而不知易气节,心中皆空,达到无他无我之境界,方可称之为禅定。为此,要行戒。无戒,便无禅定。戒定为基,依定发慧,依慧断除迷惑。”
禅师讲到这里,又冷眼看了看敖卢斡,继续说道:“散乱乃是初修止的最大障碍。散乱者,念头驰荡流逸,思此念彼,难以控驭。不能专注于所缘境,实乃禅定之大敌。”
敖卢斡感到禅师不是在为别人解惑,仿佛句句都在指斥自己,他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这时,又有施主问:“想我辽国,皇帝曾一日饭僧三十六万,对佛不可谓不仁;在我们辽国,也曾一日剃度僧尼就有三千人,对佛不可谓不恭;舍钱财,捐土地,在全国大修庙宇寺院,对佛不可谓不虔诚。然则,众佛为何不保佑我们?我们堂堂辽军,一与小小的女直军交战,却每每受挫,丢城失地,生灵涂炭。禅师又作何解释?”
敖卢斡觉得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正是他想提,而又不敢提的问题。他也很想听听禅师的解释。
了尘禅师,捻动佛珠的手指,明显放慢,他沉思了一会,道:“佛家言:既造业因,便有业果。所谓业因、业果者,即现世生老病死之苦,皆由前世之业所致。即由前世的善恶行为所引发的果。业是因无明所致,无明,即不明真实。现在所造的业,又必然会引生来世之生死。若想断除生死的恶性循环,惟有熄灭心中的无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皈依佛门,方能消除一切烦恼。此之谓也。”
有施主问:“都说观音菩萨法力无边,禅师能给我讲讲吗?”
禅师道:“观世音,原名南无观世音菩萨,又名观现在。她神通广大,能使盲人复明,公牛产奶,朽木开花,不孕者产子。”
问话的施主道:“可我参拜菩萨多年,为何至今也不曾送一男半女与我?”
禅师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烧香拜佛,心诚则灵。”
“灵什么灵,”这时,白散的傻男人插话了,“郎中说我没有儿子,是因为金枪不举,啥叫金枪不举我不懂,拜菩萨就可以举起来吗?”
这话引起一片窃笑。白散的傻男人,一阵糊涂,一阵明白。明白时,说话像个人似的,糊涂时,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得。
“阿弥陀佛!”了尘禅师道,“佛殿圣地,施主不可造次。本师劝施主还是收心皈依佛门,先习禅定,再言其他。要想禅定,戒定为基础,基础不固,房舍难立。诸戒之中,尤其要戒邪淫。戒妄语。”
白散男人,似懂非懂地听着。这时,敖卢斡见白散向他示意后,起身走出了殿堂。敖卢斡再也听不进禅师的话语,又挨了会,便也迅疾的溜了出去。
敖卢斡走出寺院大门,见宝塔下并无白散,他知道白散躲在塔的另一面等他。
敖卢斡飞快地跑到塔下,他蹑手蹑脚地转过去,果见白散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白散打扮得花枝招展,紫色大花团衫紧裹着丰满鼓挺的胸脯,前垂红丝带。下着粉红筒裙白丝袜,红皮靴,典型的契丹女装束。
更让敖卢斡惊喜的是,白散的一头乌发,绾成螺型双环结,上插珠玉翠毛。白散面若桃花,笑意盈盈,绝类天仙下界,西子再生。
白散眼中的敖卢斡,头扎绿色金抹额,身穿窄袖皂罗衫,脚穿乌皮靴。敖卢斡的脸庞,由于激动,而微微发红,眸子里闪烁出惊喜的光芒。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不为过。
正当敖卢斡一步步向白散走近的时候,敖卢斡忽然想到怕人撞见,侧转身来,向塔的另一面望了望。这一望,他瞥见一个黑衣人,正向塔这里走来。
敖卢斡四下撒眸一下,磨转身,飞快拉着白散的手,跑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那狭长的树林,多是绿柳白杨,下面长着野生的矮棵酸枣,还有茂盛的水稗、羊胡子草、猪毛菜、婆婆丁、苣荬菜……白散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肯定有人来了,白散从敖卢斡的神态能感觉到。她以为家里有人来抓敖卢斡回去,因此,撩起裙裾跑得格外卖力;而敖卢斡在白散的影响下,跑得更有劲,无端想象那人是来找白散的。两人都怀着怕心上人被抢了去的心态,呵哩带喘的在林子里钻来钻去。
就这样,顺林带一直钻到寺院的后墙外,看到了一片青翠欲滴的松柏树林,
这才汗抹流水地停下脚步。白散喘吁吁地问:“敖卢,你跑什么?”
敖卢斡喘息着答:“有个人,向塔这面走来了。”
白散娇嗔地打了敖卢斡一拳:“我当狼来了,瞧你把人吓的。”
敖卢斡笑道:“你这一跑,我也就收束不住脚步了。
二人说着,来到一片果园前。这果园,一半是开满粉红色花朵的杏树,一半是一片雪白的李子。这两种果树相映成趣,加之四周绿树掩映,真乃世外桃园。
更让人欣喜的是松柏树下,还有一间小房。敖卢斡拉着惊魂未定的白散,开了房门,见里面刹是规整。一铺干净的土炕,炕边角落里堆着铁锹、锄头之类,看来,均是侍弄果园的工具。敖卢斡见状,拉着白散走了进去,随之顺手关了房门。
“哦,我的白散!”敖卢斡再也不能自持,和白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正在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黑衣人寻踪蹑手蹑脚地找来。他拔出了匕首,耳朵紧贴门缝听着。
里面经过一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出女人娇嗔的声音:“喔,敖卢,轻点。”
敖卢?这令黑衣人一惊,怎么能是敖卢?他更要仔细地听下去。
“天!”女人惊叫了一声。
女人在不停的呻吟。
黑衣人禁不住,走到窗前,用舌尖舔破窗纸,向里瞧了瞧,他立马从怀里摸出面罩,将头罩了,随之一脚将门踹开。
敖卢斡正在为白散小心翼翼地拔着腿上的酸枣刺。忽然,见进来个持刀的蒙面人,两人不觉一惊。敖卢斡麻利的从炕上跳下地,张臂护着白散,问歹人:“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想取你的首级。”蒙面人说。
“你是什么人?敢杀我。”敖卢斡问。
“你不就是大皇子敖卢斡吗,我杀的就是你!”蒙面人,将右臂向后一收,就将匕首捅向敖卢斡。
敖卢斡一闪,躲开了。
恰这时,传来傻男人急切寻找白散的声音:“白散,白散!你在哪里?”
蒙面人一惊,急忙躲于门后。
不多时,傻男人两腿撇拉撇拉地走到房门处,他看到白散和敖卢斡,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就被蒙面人,一下子将匕首捅进了肚子。他惨叫了一声,弯下腰去,紧接着,蒙面人将匕首从背部插进去,傻男人立刻毙命躺在地上。
敖卢斡和白散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是奉命行事。”蒙面人拿着滴血的匕首说,“敖卢斡,请把首级给我吧!”
说着,蒙面人举起匕首,就要去割敖卢斡的脖子。
敖卢斡闭了眼睛,这时,白散跳到地上,张臂护住敖卢斡。白散说:“不,要杀就杀了我吧,请放了皇子敖卢斡!”
蒙面人稍一迟疑,就听嘶啦啦一声,蒙面人举起的胳臂被什么家什缠住了,蒙面人后退两步,跨出门外。
原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和尚,耍着七节鞭与蒙面人斗了起来。没两个回合,只听“仓啷啷啷”一声响,那和尚竟一下将蒙面人的匕首打落在地。蒙面人纵身一跃,一个旱地拔葱,跳到了房顶上,企图逃遁。和尚哪里肯放,也脚一跺地,飞身而起,紧接着,“唰!”地甩出七节鞭,来个金龙盘玉柱,死死地锁住了歹人的一条腿。紧接着,“呔!”的一声叫,和尚在空中来个鲤鱼打挺,用尽浑身的力气,向下一拉。只听咣当当、哗啦啦、吧唧一声,歹徒四仰八叉摔到地面上。和尚上前一步,踩了脖子,顺便摸起地上失落的匕首。说一声“去你娘的!”,“噗”的一下,捅进了歹徒的胸脯,歹徒扑腾了两下手脚,便断了气。
和尚接着,用刀挑开了他的面罩,对惊魂未定的敖卢斡唤道:“大皇子,快来看看此系何人?”
敖卢斡战兢兢地走出来,看了看歹徒,道:“他是枢密府的家奴,我和娘去过枢密府,因而认得此人。”
这时,白散走出屋子,拉一下敖卢斡,齐齐的给救命恩人跪了。
敖卢斡不解地问:“师傅焉知我是大皇子?”
和尚道:“洒家乃是奉禅师之命,前来保护大皇子的。还是晚来一步,显些被歹人伤了大皇子性命。”
敖卢斡道:“禅师又何以知道我是大皇子?”
“这你去问禅师好了。”和尚说,“尸体由洒家处理,你们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白散道:“只是奴家的傻男人,为歹徒所杀,我回去可如何向婆婆交代?”
和尚想了想道:“这个不难,你就说,一起到庙里进香,男人走失了便是。只是,你千万不可说是来圆觉寺进香。”
“看来,只有如此了。”白散说道。
和尚催促道:“不可延误,快些起身走吧!”
二人这才起来,与和尚千恩万谢地去了。
走进树林,白散哀怨地看着敖卢斡:“哼,敖卢?敖卢斡,你骗我!”
敖卢斡说:“白散,原谅我,我是怕你不敢爱我。”
白散道:“我怕什么,皇子还能吃人不成?”
敖卢斡又拉住白散的手,从衣兜里取出一只葱绿翡翠镯子,戴在白散细嫩的手腕上,无比动情地说:“白散,你记着,还有一只同样的镯子,保存在娘那里。你要保存好,将来不管我的命运如何,我都要娶你,请等着我。”
两人又在树林里,亲热了一番,为了躲开是非之地,只好洒泪而别。
第十四章
御驾亲征兵百万 护步答岗决雌雄
当辽军又在达鲁古城吃了败仗的时候,天祚帝还想凭借一纸空文,能使阿骨打降服。结果,阿骨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来信对我不恭,我回书对你更加轻慢。这促使天祚帝准备丢掉幻想,御驾亲征。
《辽史》曰:始罢猎,趋军中。
依例,达鲁古败军之将,均被天祚帝免了官。
天祚帝起用围场使阿不为中军都统,耶律张家奴为都监,率番汉兵十万;萧奉先为御营都统,耶律章奴为副,以精兵二万为先锋,其余八万,分五部为正军,贵族子弟千人为硬军,扈从百骑为护卫军,北出骆驼口,渡过鸭子河,去讨伐金军。
另一支队伍,以都检点萧胡笃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谊为副,率汉步兵、骑兵三万,南出宁江州,向金军进发。
此时的天祚帝尚在犹豫观望中,还没有下定亲征的决心。
他还想凭借书信往来,能说服阿骨打。当黄龙府陷落的消息传来,天祚帝才感到震惊。这时,他相继看到曾一度被阿骨打扣押的使者。接着,又看到阿骨打派来的使者赛刺带来的书信。内容依然是还我叛人阿疏,方可言退兵之事。黄龙府已被攻破,所以再没提迁黄龙府于别地。这些,显然都是借口。阿疏还与不还,始终陷入僵局。众所周知,如果此时交出阿疏,就等于公开向女真服软。事虽不大,但辽是决不会就此作出让步的。而女真偏偏就是咬住阿疏不放,这让天祚帝很是挠头。
就在这时,金兵将领粘罕,又给天祚帝写了信来。佯为悲哀之词,实则公开挑衅,等于向辽下了战表。这无疑是受了阿骨打的指使,天祚帝这才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大怒,暴跳如雷的颁下诏书于京、州、府、县。诏书措辞强硬,历数女直罪恶,其中有“女直作过,大军剪除”之语。
下诏前,天祚帝率北、南诸大臣,到木叶山及太祖陵前,杀了青牛白马,祭告了祖宗、天地和日神,这才下诏征讨。
谁来剪除?诏书当然少不了要京、州、府、县速速征兵。
辽制,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皆在征兵之列。每征兵一人,还要带马三匹,打谷草,守营铺还各需一人。一人当兵,要有两个后勤,就等于征了三个人。此外,人铁甲,马鞍鞯,马甲皮铁,视家境,要量力准备。其次,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