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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把李良嗣安排了,急速派人持蜡丸书,骑马飞奔京城汴梁禀报。宋徽宗不知是接纳好,还是不接纳好?接纳,对收复汉地有利,但也怕辽国知道,破坏了两国关系。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问童贯。童贯说:“自古招徕,国之盛德,又况辽国用兵,军民不附,良嗣归明,故当收留。”
于是,宋徽宗接待了李良嗣。李良嗣又将辽国必亡,及“联金取燕之策”复诉了一遍,甚得徽宗赏识,当即赐李良嗣国姓,改名赵良嗣。并对其进行了封赏。
令赵良嗣不得其解的是,大宋朝那么想收复燕云之地,为此,先帝曾发动过两次对辽的战争,当然,都以宋的失败而告终。可现在的形势和过去大不相同,他看到辽国必亡的时候,女真人阿骨打刚刚起兵。时至今日,辽国必亡已经十分明显,那么,显然联金灭辽,收复燕云之地,就是明智之举。倘依某些大臣的意见,依然要恪守辽宋签署的不平等的澶渊之盟,那么,只能是坐失良机,眼睁睁地看着金人把所有的辽人地盘收为金有。
有些大臣就是鼠目寸光,极力反对“联金取燕”之策。
就在金使散覩等人抵达京城议和,仍有不同的声音。当使臣回国时,回书用何种形式,徽宗征求赵良嗣的意见。赵良嗣说,使者作为国家的代表,回信当然应该用国书的形式。可直秘阁赵有开,妄自尊大,却坚决反对,说什么“女直之酋,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不得臣属。”要回书用对属下的口气。赵有开不了解实际情况,盲目抬高大宋朝的地位,以为这样便是精忠爱国。如此无视宋金联盟,岂不知到后来,会低三下四输得更惨。为此,赵良嗣和赵有开争得面红耳赤。徽宗听了莫衷一是,最后,皇上只好征求金国使者散覩的意见。没想到,散覩竟是个糊涂虫,他也是头次出使,一味持友好的态度,乃至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在不知利害干系的情况下,说,究竟用哪种回书形式,由你们自定好了。
皇上采取了赵有开的意见,用对臣下的语气,回了诏书。以宋制封散覩为忠义郎,对其他金国使臣也封赏有差。然后,派赵有开随金国使者使金。
真不知赵有开如何收场?赵良嗣想。不幸的是,赵有开一到登州,没等上船,就病逝了。恰这时,又有人奏报徽宗说,金人已与辽国议和,辽国封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徽宗不问青红皂白,立即罢使人之行,滞留金国使者,后来,只让登州呼延庆,携比诏书更为低级的牒文随散覩使金。
结果,呼延庆回朝奏报。说阿骨打对宋朝以不平等的态度与之交往,非常震怒。对受封赏,有辱使命的使者,都痛打了板子。并且责问呼延庆,不该以登州行牒。且延误使者行期,竟至三、四个月。
呼延庆只好以听说辽、金议和,封金主为东怀国皇帝相搪塞。
阿骨打听了,让呼延庆回国转告徽宗:“果欲结好,同共灭辽,请早示国书,若依旧用诏,定难从也。”还说,“我让辽国加封,不过是虚以应酬。最近,我已拒绝了皇帝封号,鞭其来使,不受法驾。由此看来,阿骨打坚持要求平等与宋交往,他见识远非散覩辈可比。
赵良嗣和王环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使金的。三月起程,四月十四日到达金国苏州,加上等待阿骨打的指令,又随军行驶了几日,时已近五月。
是的,阿骨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能真心实意的和宋国友好吗?他能同意归还燕云之地吗?我们该怎样说服他同意和宋国联盟?这些始终是在赵良嗣和王环的脑海中盘算萦绕着的问题。
这些金兵,实在是能吃苦的部队,行动诡秘迅速。头戴折垂方巾,身着白色罗布衣,腰扎吐鹘带,乌皮靴。每到一地,埋锅造饭,饭食都很简单,主食就是粟米饭,好一点的不过沃以猪油,官兵都吃的津津有味。可赵良嗣和王环感到实在难以下咽,但为了使命,也不得不装做满不在乎地吃着。晚间,宿营,金兵各自将几株小桦树扳弯,用树枝搭巴搭巴,美其名曰:弓子铺。兵士们躺上去,都睡得很香甜。可赵良嗣和王环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生。
五月的一个早晨,队伍出发就一直向西北方向行进着,现在已到了起伏的丘陵地带,风沙日益多起来。“涧水逢春犹积冻,山云无雨也常阴。”
赵良嗣不仅想起辽国前汉人大臣赵延寿的诗句:
风沙狂卷半空抛,云重阴山雪满郊。
探水人回移帐就,射雕箭落著弓抄。
鸟逢霜果饥还啄,马渡冰河渴自跑。
占得高原肥草地,夜里生火折林梢。
现在,赵良嗣才切实的感受到,这首诗实乃是行军生活的真实写照。就在赵良嗣玩味诗句的时候,忽听得前方士兵一片声的呼喊。赵良嗣和王环急忙抬头望去,原来,前方已经远远地看到了临潢府。
马队立即加快了奔跑了速度。
这真是有趣的事情,原来金国三路大军都已毕集临潢府城下多日,只待宋朝使臣到来,就要发起对临潢府的总攻。
赵良嗣和王环看临潢府地势平坦,方圆二、三十里外,则山峰嶙峋。自城西而南又流向东北的一条小清河,水面不宽,但很清澈。也叫淤里河,传说当年薛仁贵救主,就是因为皇帝的马陷到了这条小清河里,被薛仁贵救出。河谷林木葱茏茂盛。
队伍过了小河,便看到临潢府外城版筑的夯土围墙,有两丈多高,城墙不是四四方方,好像呈多边形。周长近三十里。赵良嗣和王环只看到城西,金兵旗帜招展,并没见东边有什么动静。他俩所跟随的部队也被调到了城西。
阿骨打令侍卫,将赵良嗣和王环带到身边。
这是距城西北三、四百米的一处高地,应该说是个小山包更为确切,上面较为平坦,阿骨打和近臣,就骑马伫立在这个小山包上。临潢府西高东低,站在这里,俯瞰上京,尽收眼底。
赵良嗣和王环,按照汉族礼仪,下马拜见了阿骨打。阿骨打也和诸大臣从马上下来,接待了宋使。赵良嗣见阿骨打穿着赭黄色的袍子,有棱角的下巴,钻出刚硬的胡茬子。他手牵赭白马,对宋使显得十分友好,为他俩一一介绍了身边的臣子。有粘罕、斜也等,都相互拜见过。这其中就有汉人杨朴,这个仍然穿着汉人服饰的杨朴,竟然成了金国的枢秘内相。更令赵良嗣惊奇的,在被阿骨打介绍的人中,还有个辽国太傅,现为使臣的习泥烈,也要同阿骨打们一起观看金兵攻城。
相见过,阿骨打便让众人上了马,阿骨打特令赵良嗣和王环,还有辽使习泥烈的所乘马站到他的赭白马旁边。
他们陪同阿骨打,勒马驻足在高地上,在马上观看临潢府就更为真切。
眼前的临潢府(现巴林左旗南),乃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创业之地。阿保机当年,去征服渤海,路过这里,取三山之势,于苇甸射金鋜箭以志之。返回时,在做出标记的地方,开始兴建临潢府。当时,中原还是唐王朝统治时期。距金攻上京已有二百多年。现在,上京已建成很繁华的都会了。临潢府分内城和外城。有高台建筑三个,气势雄伟。早期建造的开皇殿、安德殿、五銮殿嵯峨屹立,里面供有辽历代皇帝御容。
内城东南角,有天雄寺,有断腕楼。阿保机死时,深爱的女人是要随同陪葬的。应天皇后既不想陪葬,又要表示对阿保机的忠贞,于是,砍断了自己的一只腕子,作为陪葬。为了纪念应天皇后这一举动,因此,在天雄寺旁建断腕楼。此外,还有崇孝寺、安国寺、贝圣尼寺等庙宇寺观,邑屋市肆,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雕栏画栋,重瓦飞檐,在晨曦里,流光溢彩,煞是壮观。
外城在南,也称汉城,东、西、南各置两门,皆有高大的门楼,接待外国馆驿林立。北有皇城,城墙高三丈,北门曰拱辰,西门曰西华,南门曰大顺,东门曰安东。
城墙上,旗幡招展,人来人往。
城墙下,金兵刀枪闪耀,剑拔弩张。
总攻前,阿骨打和两国使臣的心境显然是不一样的。
阿骨打在赭白马上,不时的打量着两位大宋王朝的使臣,尤其是戴着展角幞头,身着宽衣大袖的紫色袍子,面皮白嫩得像个妇人的赵良嗣。阿骨打看一眼身边乔装的独奴可,又瞧瞧赵良嗣。禁不住想笑,他想,赵良嗣该不是女扮男装的使臣吧?但他更多的则是在思考这场攻城战,是否能取得预期的胜利。如何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习泥烈的心情很忧郁,因为这场攻城战,十有八、九会以临潢府的失守而告终。但他还是幻想辽国将士和百姓,能同仇敌忾,守住城池,给敌人以重创。他想,只要天祚帝能同官兵百姓一同守城,并长期的坚持下去,一定会等来援兵。金兵远道而来,待其粮草消耗殆尽,再一举将金兵击溃。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为都城的命运祈祷着。他甚至想通过什么方法暗示一下京城里的人,一定要加强对皇城的防守,看样,金兵的主力都集中在城西北角。
要说心情比较轻松的,当属以赵良嗣为首的宋国使臣。开始听说习泥烈是辽国使臣,赵良嗣曾一度很紧张,他怕辽人认出他即是辽国的马植,那样,对宋金和议联盟,将会大大的不利。但很快他就发现,习泥烈苍白的面目,呈现出深目隆鼻,很陌生的面孔。赵良嗣立马轻松了,轻松得有种坐山观虎斗,趴桥看水流的感觉。王环一向关注金兵和辽兵的情势。而赵良嗣则对赭白马上的阿骨打倍感兴趣,那张饱经风霜,有棱有角的脸庞,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鹰隼眼,还有那身不伦不类的皇帝行头。他拿阿骨打和徽宗比较,怎么看,怎么不像皇帝。而赵良嗣发现阿骨打身边一匹小青马上的侍卫,倒觉得瞒文静。那侍卫就是独奴可。赵良嗣也一度怀疑他是女人装扮的,可他看到了他的一双大脚。在南朝看惯了小脚女人,便没有多想。
恰这时,独奴可也发觉了赵良嗣在打量她,她大方的对赵良嗣莞尔一笑,赵良嗣看到了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她用极俏皮的目光看着赵良嗣,其实,她对赵良嗣衣服的质料很感兴趣。那紫袍子的质料,给人一种无比柔软而又十分光滑细腻的感觉,配上美丽的锦文图案,显得那样雍容华贵。独奴可真想要拍马到赵良嗣身边去摸一摸,但她抑制住了。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不能给阿骨打丢脸。
赵良嗣和王环,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大国身份,对阿骨打既显得谦恭,彬彬有礼,又流露出几分对土皇帝的聛睨。
就在这时,阿骨打对使臣们说:“汝可观我用兵,以卜去就。”
这话有点耐人寻味,关键是“以卜去就”,战场变化无常,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观看,随你们的便。还是有其他更深的含义。赵良嗣正在琢磨,就见阿骨打抽出随身的宝剑,向空中一举。
金军立时金鼓齐鸣,呐喊声惊天动地。赵良嗣的坐骑一惊一拜,险些把他摔下马来,他死死地拽住了马鬃,才又回坐到马鞍上。
独奴可禁不住笑起来,但她马上意识到,不能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于是,忙用衣袖把口掩住了。
阿骨打瞥见赵良嗣失态,也想笑,可没能笑出来,因为前面的攻城战已经快短兵相接了。他将举起的宝剑收回来,重新插入剑鞘中。
这实在是一处很好的观测点,同时可以看到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的进攻。
城墙上辽军,居高临下,箭簇雨点般射向冲上来的金军。金兵的前头部队,皆着重铠厚甲,拿着云梯,钩杆铁齿等攻城器械,猫着腰向城墙跑去,后续部队,皆手持弓箭做掩护,箭簇飞蝗一样射向防守的辽军。
阿骨打看到冲向城墙的金军士兵,不时有人中箭跌倒,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为了打好这场攻城战,他是做了严密的部署的。首先,他对将领们做了动员,特别强调这是对辽开战以来,面临最大的一座城池。因为它是辽的都城,因此防守更加坚固。拿下它,肯定会遇到许多困难。但他着重讲了克城的有利条件,其中也有神在帮助他们的某些征兆。阿骨打对攻克临潢府还是满怀信心的,不然,他不会让两国使者来临观。为此,他让将领一定要把这事讲给士兵,让他们知道有外国使臣在观阵,一定要打出军威、国威。别把脸丢到外国去。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阿骨打率军赶到浑河时,就派宗雄率军先趋上京,阻截中京方面的增援之敌。顺便让宗雄做些瓦解敌人的工作,将杨朴替阿骨打写的诏书散布到上京城中。诏书云:
辽主无道,上下同怨。朕兴兵以来,所过城邑负固不服者即攻拔之,降者抚恤之,汝等必闻之矣。今尔国和好之事,反复见欺,朕不欲天下生灵久遭涂炭,遂决策进讨,彼谴宗雄等相继诏谕,倘不听从,今若攻之,则城破矣。重以吊伐之义,不欲残民,故开示明诏,谕以祸福,共审图之。
天祚帝闻听金军要攻上京,早已躲到了中京。只派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