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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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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问题似的。接着,她尽力集中精神,注意弄明白这句话 
的意思,于是急速应道:“啊!无人知晓。” 
马伊埃特停顿了一下又说: 
“有人说看见她黄昏时从弗莱尚博门出了兰斯城,也有人 
说她是在天刚亮时从老巴泽门出城的。有个穷人在今天某市 
场的那块地里的石十字架上,找到了她挂在上面的那金十字 
架,就是六一年毁了她的那件金首饰,是她的第一个情郎、英 
俊的科蒙雷伊子爵送给她的礼物。帕盖特哪怕再穷,也从舍 
不得把它脱手,把它当命根子一样珍惜。因此一看见她把这 
金十字架也扔了,我们妇道人家都认为她已经自尽了。可是, 
旺特酒店的人说,曾在通往巴黎的那条石子路上,看见她赤 
着脚走过。不过,果真这样的话,那她就得从维尔门出城,但 
这看法并不一致。换种说法会明白些,我深信她确实是从维 
尔门出去的,不过也就从这个人世间出去的。 ” 
“不明白。”热尔维丝说道。 
“维尔,那是一条河呀。”马伊埃特带着忧伤的笑容应道。 
“可怜的花喜儿!”乌达德说,不由一阵颤抖。“投河死了!” 
“投河死了!”马伊埃特紧接着说道。“想当年,居贝托这 
个好老爹坐船顺流而下,唱着歌经过丹格桥下,有谁知道日 
后有一天,他亲爱的小帕盖特也从这桥下经过,却既无歌声, 
也无船只呢?” 
“还有那只小鞋呢?”热尔维丝问道。 
“同那母亲一起消失了。”马伊埃特应道。 
“可怜的小鞋呀!”乌达德说。 
乌达德,肥胖而又容易动感情,跟着马伊埃特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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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到此也就很满足了,可是热尔维丝好奇得多,问题还没 
有穷究到底呐。 
“还有那个妖怪呢?”她突然问马伊埃特道。 
“哪个妖怪?”马伊埃特问道。 
“就是巫婆丢在花喜儿家里换走了她女儿的那个小埃及 
怪物呗!你们拿他怎么了?我巴不得你们把他也淹死才好呢。” 
“不。”马伊埃特答道。 
“怎么!那是烧死的?其实,理该如此,一个妖孽嘛!” 
“既没有淹死,也没有烧死,热尔维丝。大主教大人很关 
心这个埃及孩子,给他驱了邪,洗了礼,仔细地祛除了附在 
他身上的魔鬼,然后把他送到巴黎来,作为一个弃婴,放在 
圣母院前的木床上,让人收养。” 
“这班主教呀!”热尔维丝嘀咕道。“他们满肚子学问,做 
起事来非同一般。我倒要请教你,乌达德,把魔鬼算做弃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这个小怪物准是个魔鬼,得了,马伊埃 
特,这小怪物在巴黎又怎么样了?我相信,没有一个好心肠 
的人会要收留他的。” 
“不知道。”这个兰斯女人答道。“正好那时我丈夫买下了 
伯吕公证事务所,离兰斯城有八公里远,我们便不再关心这 
件事了;再说,伯吕前面有两座塞尔内土丘,挡住视线,望 
不见兰斯大教堂的钟楼。” 
这三个可敬的女市民就这样说说谈谈,已经来到了河滩 
广场。由于全神贯注谈论她们的故事,经过罗朗塔楼公用祈 
祷书前也没有停步,就下意识地径直朝耻辱柱走去,耻辱柱 
周围的观众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多,很有可能此时吸引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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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视线的景象,使她们完全忘记了老鼠洞和打算在那里祈祷 
的事儿。想不到马伊埃特手上牵着那个六岁的胖墩厄斯塔舍, 
突然提醒了她们那个东西。“妈妈,”他说,好像某种本能告 
诉他老鼠洞已经走过了。“现在可以吃饼了吗?” 
若是厄斯塔舍机灵一点,就是说不那么嘴馋,他就会再 
等一等,等到归去时,回到了大学城,到了瓦朗斯夫人街安 
德里·缪斯尼埃的家里,等到老鼠洞和玉米饼之间隔着塞纳 
河的两道河弯和老城的五座桥,那时才放大胆子,提出这样 
一个难为情的问题:“妈妈,现在可以吃饼了吗?” 
厄斯塔舍此刻提出这个问题是很冒失的,却提醒了马伊 
埃特的注意。 
“对啦,”她一下子叫了起来。“我们竟把隐修女给忘了! 
快告诉我老鼠洞在哪儿,我给她送饼去。” 
“马上就去。”乌达德说。“这可是一件善事。” 
但对厄斯塔舍却不是好事了。 
“哎哟,我的饼!”他说着,一下子高耸左肩,一下子又 
高耸右肩,连连直碰着各边耳朵,那是他极为不快的表示。 
三个妇女转身往回走,到了罗朗塔楼附近,乌达德对另 
两个人说:“三个人可别同时都往洞里看,免得把麻衣女吓坏 
了。你俩装做念着祈祷书的赞主篇,而我把脸孔贴到窗洞口 
去看。麻衣女有点认得我。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我会告 
诉你们的。” 
她独自走到窗洞口。她的眼睛刚往里面一瞄,脸上立即 
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原来又快活又开朗的面容顿时改 
变了表情和脸色,仿佛从阳光下走到了月光下。眼睛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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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抽搐着像快要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把一只手指按在 
嘴唇上示意要马伊埃特过去看。 
马伊埃特心情激动,悄悄地踮起脚尖走了过去,就像走 
近一个垂死的人的床前那样。 
两个女子站在老鼠洞装有栅栏的窗口前,一动也不动,大 
气也不敢出,朝洞里瞧着,眼前的景象实在悲惨。 
那间斗室又窄又浅,顶上尖拱状,往里面看很像一顶主 
教的大法冠。光秃秃石板地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女人,与 
其说是坐着,倒不如说是蹲着。下巴靠在膝盖上,两臂交叉, 
紧紧合抱在胸前。她就这样蜷缩成一团,一件麻袋状的褐色 
粗布长衫把她全身裹住,宽大的皱褶层叠,花白的长发从前 
面披下来,遮住面孔,顺着双腿直拖到脚上。乍一看,她活 
像映托在小屋阴暗底部的一个怪异的形体,一种似黑非黑的 
三棱体,被从窗洞口透进来的日光一映照,她身上有两种反 
差强烈的色调,一半阴暗,一半明亮,宛如人们在梦中或是 
在戈雅 ① 
的非凡作品中所见到那种半暗半明的鬼魂,苍白,呆 
板,阴森,蹲在坟墓上或靠在牢房的铁栅上,这既非女人,也 
非男人;既不是活人,也不是确定的形体;这是一个影象,是 
真实与虚幻交错、黑暗与光明交织的一种幻影。在那垂至地 
上的头发掩盖下,几乎分辨不出一个消瘦和冷峻的身影;从 
她的长袍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只挛缩在坚硬冰冷的石板地面 
上的赤脚。这紧裹在丧服下若隐若现的依稀形体,叫人看了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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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戈雅 (1746—1828),西班牙著名画家。 

这个仿佛被牢牢砌在石板上的形体,看上去没有动作,没 
有思想,没有呼吸。时值一月,穿着那件状如麻袋的单薄粗 
布衫,赤着脚瘫坐在花岗石地面上,没有火取暖,呆在一间 
阴暗的黑牢里,通风口是歪斜的,从外面进来的只是寒风,而 
不是阳光;对于这一切,她似乎并不痛苦,甚至连感觉也没 
有。仿佛她跟着这黑牢已化作石头,随着这季节已变成冰。她 
双手合掌,两眼发呆。第一眼看去以为是个鬼魂,第二眼以 
为是个石像。 
然而,她那发青的嘴唇不时微开,好透口气,又不时颤 
抖,却像随风飘荡的树叶,死气沉沉,呆板木然。 
可是,她那双暗淡的眼睛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一 
种深沉、阴郁、冷静的目光,不停地盯着小屋里一个无法从 
外面看得清的角落。这一目光仿佛把悲惨灵魂的一切伤感,都 
紧系在什么神秘的事物上。 
这就是那个因其住处而被称为隐修女、又因其衣裳而被 
叫做麻衣女的人儿。 
热尔维丝也走过来和马伊埃特及乌达德在一起了,三个 
女子都从窗洞口往里张望。她们的头把照进土牢里的微弱光 
线挡住了,那个不幸的女人虽然没有了光,但似乎并没有注 
意到她们。乌达德低声说道:“别打扰她。她出神入定,正在 
祈祷哩。” 
这时候,马伊埃特仔细察看那张消瘦、憔悴、披头散发 
的脸孔,心里益发惴惴不安,眼里充满着泪水,不由悄悄嘀 
咕了一句:“要是真的,那可太奇怪了!” 
她把脑袋从通气孔的栏栅当中伸进去,好不容易才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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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悲惨女人一直盯着的那个角落。 
她把头从窗洞缩回来时,只见她泪流满脸。 
“你们叫这个女人什么来着?”她问乌达德。 
“古杜尔修女。” 
“而我呀,就叫她花喜儿帕盖特。”马伊埃特接着说。 
于是,伸出一根指头按住嘴唇,向呆若木鸡的乌达德示 
意,要她把头也伸进窗洞里去看一看。 
乌达德瞧了一瞧,只见在隐修女阴沉的目光死盯着的角 
落里,有一只绣满金银箔片的粉红色小缎鞋。 
热尔维丝也跟着去看,于是三个女子一起仔细瞧着那悲 
惨的母亲,情不自禁都哭了起来。 
可是,她们端视也罢,落泪也罢,丝毫没有分散隐修女 
的注意力。她依然双掌紧合,双唇纹丝不动,双眼发呆。凡 
是知道她底细的人,看见她这样死盯着那只小鞋心都碎了。 
三位女子没说一句话儿,她们不敢作声,甚至连悄声细 
语也不敢。眼见这种极度的沉默,这种极度的痛苦,这种极 
度的丧失记忆—— 除了一件东西外,其余的一切统统忘却了 
——,她们仿佛觉得置身在复活节或圣诞节的正祭台前,肃 
然起敬,沉思默想,随时准备下跪了。她们仿佛在耶稣受难 
纪念日刚刚走进了教堂那般。 
末了,还是三个人当中最好奇、因而也最不易动感情的 
热尔维丝,试图让隐修女开口,便叫道:“嬷嬷!古杜尔嬷嬷!” 
她这样叫了三遍,声音一遍比一遍高。隐修女纹丝不动, 
没应一声,没看一眼,没叹一口气,没有一点反应。 
这回由乌达德来喊,声音更甜蜜更温柔:“嬷嬷!圣古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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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嬷嬷!” 
一样的沉默,一样的静寂。 
“一个怪女人!”热尔维丝嚷道。“炮轰都无动于衷!” 
“也许聋了。”乌达德唉声叹气道。 
“也许瞎了。”热尔维丝添上一句。 
“也许死了。”马伊埃特接着说。 
说得也是,灵魂即使还没有离开这麻木、沉睡、死气沉 
沉的躯体,至少早已退却并隐藏到深处去了,外部器官的感 
知再也传达不到了。 
“那么只好把这块饼放在这窗口上啦。”乌达德说。“不过, 
哪个小孩会把饼拿走的。怎样才能把她叫醒呢?” 
直到此时,厄斯塔舍一直很开心,有只大狗拖着一辆小 
车刚经过那里,把他深深吸引住了,但突然发现他母亲和两 
个阿姨正凑在窗洞口看什么东西,不由也好奇起来,便爬上 
一块界石,踮起脚尖,把红润的小胖脸贴到窗口上,喊道: 
“妈妈,看吧,我也来瞧一瞧!” 
一听见这清脆、纯真、响亮的童声,隐修女不由颤抖了 
一下,猛然转过头来,动作迅猛,好比钢制弹簧一般;她伸 
出两只嶙峋的长手,把披在额头上的头发掠开来,用惊讶、苦 
楚、绝望的目光紧盯着孩子。这目光只不过像道闪电,一闪 
即逝。 
“哦,我的上帝啊!”她突然叫了一声,同时又把脑袋藏 
在两膝中间,听那嘶哑的声音,它经过胸膛时似乎把胸膛都 
撕裂了。“至少别叫我看见别人的孩子!” 
“你好,太太。”孩子神情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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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震撼有如山崩地裂,可以说把隐修女惊醒过来了。只 
见她从头到脚,全身一阵哆嗦,牙齿直打冷颤,格格发响,半 
抬起头来,两肘紧压住双腿,双手紧握住两脚,像要焐暖似 
的,她说:“噢!好冷!” 
“可怜的人呀,你要点火吗?”乌达德满怀怜悯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那好吧,”乌达德又说,递给她一只小瓶子。“这是一点 
肉桂酒,可以给你暖暖身子,喝吧!” 
她又摇摇头,眼睛定定地望着乌达德,应道:“水。” 
乌达德坚持道:“不,嬷嬷,一月里凉水喝不得。应当喝 
一点酒,吃这块我们特地为你做的玉米发面饼。” 
她推开马伊埃特递给她的饼,说道:“要黑面包。” 
“来吧,这儿有件大衣,比你身上的要暖和些。快披上吧!” 
热尔维丝也顿生怜悯之心,脱下身上的羊毛披风,说道。 
正如拒绝酒和饼一样,她不肯收下这件大衣,说:“一件 
粗布衣。” 
“不过,你多少也该看出来了吧,昨天是节日呀!”好心 
肠的乌达德又说。 
“看出来了。”隐修女答道。“我水罐里已经两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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