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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成分远远大于爱情。她也许是一个女巫,也许就是魔鬼;说
到底,这是一出滑稽喜剧,或者用那时的话说,一出很扫兴
的圣迹剧,他在戏中扮演一个很拙劣的角色,挨打,受人嘲
笑。队长为此十分羞愧,他体会到我们的拉封丹绝妙地描绘
的那种羞耻:
羞愧得像一只被母鸡捉住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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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他希望这一事件不要张扬出去,他不出庭,他的
名字就不会被人大声宣布,至少不会传出图尔内尔法庭审判
范围以外。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错,那时还没有《法庭公
报》哩,再说,在巴黎的无数次审判中,没有哪个星期不煮
死造假币的人,不绞死女巫,或不烧死异教徒,在各个街口,
人们早已司空见惯那个封建制度的守护者泰米斯 ①
捋起袖
子,光着胳膊在绞刑架、梯子和耻辱柱上干她的勾当,所以,
对这些事几乎不太注意了。那时的上流社会几乎不知道从街
角经过的受刑者姓甚名谁,至多只有平民百姓享用这一粗鄙
的盛宴。一次行刑只是市井生活的一起常见的小事,如同烤
肉店的烤锅或屠夫的屠宰场一样的平淡无奇。刽子手只不过
比屠夫稍微厉害一些罢了。
因此,弗比斯很快就心安理得了,有关女巫爱斯梅拉达,
或者如他所称呼的,西米拉,有关吉卜赛女郎或野僧 (管他
是谁)的那一刀,有关审讯的结果,统统想也不想了。可是,
他的心在这方面一旦感到空虚,百合花小姐的形象就又回到
他的心里。弗比斯队长的心与那时的物理学一样,厌恶真空。
况且,格- 昂- 勃里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村庄,住着一些
钉马蹄的铁匠和双手粗糙的放牛女人,一条大路,两边尽是
破房子和茅屋,形成半法里长的长带,活像一条尾巴 ②
。
百合花在他的情欲世界里位居倒数第二。她是一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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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尾巴一词法文为: queue ,读音近似汉语“格”。
希腊神话中的司法女神。
的姑娘,有一笔迷人的陪嫁;于是,一天早晨,这位已痊愈
的情场骑士,料想吉卜赛女人的案子已过去二个月,想必已
经了结并被人遗忘了,便策马踏着碎步来到贡德洛里埃府邸
的门前。
他没有注意聚集在圣母院大门前广场上乱哄哄的一大群
人。他想起正是五月,设想人们正在举行什么巡列仪式,什
么圣灵降临或赡礼等活动,于是将马拴在门环上,喜滋滋地
上楼到了漂亮未婚妻的家。
她正单独和她的妈妈在一起。
百合花心头一直纠缠着那个女巫、山羊、该诅咒的字母
表、弗比斯长时间不露面等一连串问题。此刻,她看到她那
位队长进来,发现他气色那么好,军服那么新,绶带那么亮,
神态那么充满热情,她快乐得红起脸来。这位高贵的小姐自
己比其它任何时候都更加迷人。她漂亮的金黄色头发编成发
辫,益发迷人。她全身穿着一件与嫩白皮肤非常相称的天蓝
色衣裳,这是科伦布教她的卖俏打扮,那双眼睛流露出迷恋
的倦怠神情,更增添了许多风韵。
弗比斯打从尝过格- 昂- 勃里的村姑以来就没有见过什
么美色,此刻被百合花迷住了,这使我们的军官显得分外殷
勤,百般巴结,当初的龃龉立刻和解了。贡德洛里埃夫人一
直慈母般地坐在她的大安乐椅上,鼓不起力量去责备他。至
于百合花的嗔怪,则化作温柔的绵绵絮语。
姑娘靠窗口坐着,一直绣着她那海神的洞府。队长倚在
椅背上,她嗔怪地低声数落他:
“坏东西,整整两个月您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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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您发誓。”弗比斯给这个问题问得一时不知所措,打
岔地应道:“您这么美,连大主教都会想入非非的。”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了,好了,先生。把我的美撇在一边,回答我的话。
真的,那才美妙呢!”
“得啦!亲爱的表妹,我被召去驻防了。”
“请告诉我,在哪儿?那您为何不来向我道别一下?”“在
格- 昂- 勃里。”
弗比斯心中窃喜,头一个问题帮助他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可是,那儿近得很呀,先生,为何一次也不来看我?”
这下子弗比斯倒真的给难住了。“因为……公务在身,再
说,可爱的表妹,我病了。”
“病了!”她吓了一跳。
“是的……受伤了。”
“受伤!”
可怜的姑娘惊惶失措。
“啊!别怕。”弗比斯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没什么。吵一
次架,动一下刀子,这跟您有啥相干?”
“跟我有啥相干?”百合花抬起饱含热泪的美丽眼睛,大
声说道,“啊!您说的不是心里话。动武是怎么回事?我全想
知道。”
“那好吧!亲爱的美人,我跟马埃·费狄吵了一架,您知
道吗?他是圣日耳曼- 昂- 莱耶的副将,我们各自破了寸把
长的皮,就是这码事。”
爱撒谎的队长心里清楚得很,一场决斗总会使男人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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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眼中显得特别突出。果然,百合花又害怕、又快乐、又赞
叹,激动不已,迎面注视着他,不过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但愿您确实痊愈就好了,我的弗比斯!”她说道。“我不
认识您那个马埃·费狄,不过一定是个坏家伙。到底是怎样
吵起来的?”
弗比斯的想象力一向只不过平平而已,一时间竟不知道
如何从他杜撰的武功中脱身。
“啊!我怎么知道?……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匹马,
一句话!漂亮的表妹,”他大声叫起来,以便换一个话题,
“教堂广场上乱哄哄的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窗前,“啊!我的上帝,漂亮的表妹,瞧,广场人
真多呀!”
“不清楚,”百合花说。“好像有个女巫今天早上在教堂前
当众请罪,然后上绞架。”
队长真以为爱斯梅拉达的案子结束了,因而,他听了百
合花的话并不怎么激动,不过还是提了一两个问题。
“这个女巫叫什么名字? ”
“不知道。”她回答。
“有没有听说她干了些什么?”
这一回,她又耸了耸她那白皙的肩膀。
“不知道。”
“啊!我主耶稣啊!”母亲说,“现在有许许多多巫师,人
们把他们烧死,我想连个姓名也没不知道。想知道他们姓甚
名谁,就如同想打听天上每片云彩的名字。总之,可以静静
心了,仁慈的上帝掌握生死簿。”这时,这位可敬的夫人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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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向窗口。“主啊!”她说,“您说得对,弗比斯。瞧,那边
的平民闹哄哄的。感谢上帝!连屋顶上都是人。您知道吗?弗
比斯。这情景使我回想起我过去的美好时光。国王查理七世
入城时,人也多得很呢。我记不得在哪一年了。我对您说这
些的时候,您觉得这是老生常谈,可不是吗?而我倒觉得新
鲜得很。哦,那时候人要比现在多得多。连圣安东门的突堞
上都是人。国王骑着马,王后坐在他身后马背上,紧接着是
贵妇们全坐在贵族老爷的马后边。我记得人们哈哈大笑,因
为在五短身材的那位加朗德的阿马尼翁旁边,是一个身材魁
梧的骑士马特弗隆大人,他杀死过成堆的英国人。那才是妙
极了。法兰西所有侍从贵族都排列成行,打着红得耀眼的小
红旗。有矛头三角旗,还有战旗,我呀,说也说不清。卡朗
大人拿三角旗,让·德·夏托莫朗拿战旗,库西大人也拿战
旗,神气活现无人可比,仅次于波旁公爵……咳!想到这一
切曾经显赫一时,而今全都荡然无存,这是多么令人悲伤啊!”
那对情侣并没有听这可敬的富孀的一席话。弗比斯又转
过身,倚在未婚妻的椅背上。这是一个惬意的位置,他的放
肆目光可以一直钻到百合花领饰的全部开口处里面,这个领
口开得恰到好处,正好让他看到好多美妙的部位,又让他联
想其余许多的部位,因此,弗比斯望着这闪着绸缎般光泽的
皮肤感到眼花缭乱,自言自语道:“放着这么个白嫩的女人不
爱,还能爱谁呢?”两人都默不吱声。姑娘不时朝他抬起快乐、
温和的眼睛,他们的头发在春天阳光照耀下混杂在一起了。
“弗比斯,”百合花突然低声说道。“我们三个月后就要结
婚了,您要向我发誓,除我之外,从来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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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您发誓,美丽的天使!”弗比斯答道。为了征服百
合花,他的目光充满着情欲,语调十分真诚,这时或许连他
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在这当儿,善良的母亲,看见这对未婚男女如此情投意
合,不由乐滋滋的,遂出去料理一些家务琐事去了。弗比斯
见她走了,房里旁无他人,色胆包天的队长顿时放大胆子,头
脑中产生了种种荒唐的念头。百合花爱着他,他是她的未婚
夫,此刻,她和他单独在一起,他过去对她的兴趣又苏醒了,
这种兴趣并不在其新鲜劲儿,而在于欲火中烧;总之,在麦
子未熟时提前吃一点儿算不得弥天大罪;我不知道他的脑瓜
里是否掠过这些念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百合花完
全被他的眼神惊呆了。她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母亲不见了。
“我的上帝!”她红着脸,惊慌不安。“热死我了!”
“可不,我想快到中午了。”弗比斯回答道。 “太阳晒人,
放下窗帘就好了。”
“别,别放,”可怜的姑娘大声说,“正相反,我需要一点
空气。”
如同一只母鹿感到猎犬群的气息,她站起身,跑向窗口,
打开窗户,冲上阳台。
弗比斯又气又恼,跟她跑过去。
大家知道,阳台正对着圣母院前的广场。这时广场上呈
现一派阴惨、奇特的景象,猛然使胆怯的百合花的恐惧改变
了本来面目。
一大群人把附近各条街道都挤满了,连广场本身也挤得
水泄不通。若不是二百二十名手执长枪的捕快和火枪手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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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人墙加固,前庭周围的齐肘矮墙是阻挡不了人流的。幸
亏枪戟林立,前庭才是空荡荡的。进口处被佩戴主教纹章的
持戟步兵把守。主教堂的各道大门被关得紧紧的,这与广场
四周数不清的窗户形成对照,连山墙上的窗子也敞开着,那
些窗口露出成千上万个人头,差不多如同一个炮库里重叠成
堆的炮弹。
乱哄哄的那群人的脸上是灰蒙蒙的,肮脏而灰暗,人们
等待观看的,显然是特别能触发和唤起民众中最邪恶的情感。
最可憎的莫过于从这堆土黄色帽子和泥污头发的蠕动人群中
发出的声响,人群中笑声多于叫喊声,女人多于男人。
不时有一声颤抖的尖叫刺破这一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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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马伊埃·巴利弗尔!就在这儿绞死她吗?”
“笨蛋!只不过身穿内衣在这儿请罪!慈悲的上帝将把拉
丁话啐在她脸上!一向是在这儿,中午。你要是想看绞刑的
话,就到河滩广场去。”
“看完这就去。”
…………
“喂,说呀,布康勃里?她真的拒绝忏悔师吗?”
“好像是,贝歇尼。”
“你瞧,女异教徒!”
…………
“大人,这是惯例,歹徒判决后,司法宫的典吏必须把他
交付处决,假如是一个俗民,就交给巴黎司法长官,如果是
一个教士,就交给主教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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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人。”
…………
“唉!我的上帝!”百合花说。“可怜的人啦!”
这么一想,她扫视人群的目光充满了痛苦。卫队长一心
想的是她,哪顾得上那群衣衫褴褛的观众。他动情地从身后
揽住她的腰。她微笑着转过头,乞求道:“求求您,放开我,
弗比斯!母亲要是回来,她会看见您的手。”
这时,圣母院的大钟慢悠悠地敲了十二点,人群中发出
一阵欣慰的低语声,第十二响的颤音刚停,所有人头像风推
波涛似的攒动起来。大路、窗户和房顶上传出一阵巨大的喧
哗:“她来了!”
百合花用手蒙住眼睛不看。
“亲爱的,”弗比斯对她说。“您想回屋吗?”
“不。”她回答道。她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出于好奇又
睁开来。
一辆双轮囚车,由一匹肥壮的诺曼底大马拉着,在身穿
绣有白色十字的紫红号衣的骑兵簇拥下,从牛市圣彼得教堂
街进了广场,巡逻队捕快在人群中使劲挥着鞭子,为他们开
路。几个司法官和警卫在囚车旁骑马押送,从他们的黑制服
和骑马的笨拙姿势上可以认得出来。雅克·夏尔莫吕老爷耀
武扬威地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