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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贝尔小姐,”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以倨傲的口吻说,“就第一印象来说,您觉得这比得上奥班岛吗?”
“比那好得多。”坎贝尔小姐回答,尽管她可能觉得岛上居民过多。
由于没有俱乐部或饭店,麦尔维尔找了一家客店,还算说得过去。游客们住到那里。他们对船停在约那岛的时间很不满意,那时间不适合参观岛上的德落伊教祭司和基督教遗址。于是他们当天在阿尔摩德丹刚安下身。而奥利弗和亚里斯托布勒斯各自将就住在渔民的小屋里。
但坎贝尔小姐的精神状态很好。在她的小房间里,站在西边面向大海的窗前,她觉得就和站在海伦斯堡高塔的平台上一样,而且肯定比克喀里多尼亚饭店的大厅里要好。从那儿放眼望去,天空展现于眼前,没有小岛挡住这圆环。加上点想象,她仿佛看到了三千海里之外的大西洋另一岸——美洲海岸。的确,在那儿的美丽舞台上,日落时的太阳尽显它的万丈光辉。
集体生活安排起来容易又简单,大家在旅馆的底层大厅中一起用餐,按老习惯,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与主人同坐一桌。亚里斯托布勒斯觉得有些奇怪,奥利弗却觉得无可指责。他对两个仆人已有了好感,他们同样也对他心存爱意。
于是一家人过起了古老苏格兰人极其简朴的生活,在岛上散步,谈谈过去年代的一些习情,而亚里斯托布勒斯绝不错过机会,总要不合时宜地加进些现代注解,然后大家聚到一起吃午饭,晚上八点共进夜宵。继而是日落,坎贝尔小姐无论什么天气都去观察,甚至阴天也不例外。谁知道!在云的下方可能会出现缺口,一道缝隙或裂痕,从那最后一道光可以穿过。
多好的饭啊!沃尔特·司各特和喀里多尼亚的客人都认为费尔古的正餐,奥尔德地克·朗迪盖尔的夜宵和按苏格兰古法做的莱肴无可挑剔,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被带到了一个世纪以前。他们幸福万分。仿佛生活在祖先的年代一般。看得出萨姆和西布对麦尔维尔家的原有方法和苏格兰古法相结合的新烹调方式很欢迎。在现成餐厅的底层可以听到:
“一点燕麦粉点心,比格拉斯哥软点还美味。加上点豆子,苏格兰高地上的山里人还享受着这一美味。”
“还有羊杂碎布丁。我们伟大的诗人伯恩斯古诗中恰如其分地赞美它是苏格兰布丁里第一流的,最好的、最具民族特色。”
“还有这种韭菜鸡肉汤!要是说鸡有些硬的话,配料的葱真是太妙了。”
“第三次用的杂烩比海伦斯堡的厨师做的任何汤都成功。”
“啊,阿尔摩德丹冈吃得不错,只须每两天到汽船事务所去吃次饭,汽船为赫布里底小岛提供服务。喝的也不错。”
看看麦尔维尔兄弟,手端着酒杯,用这英国的一品脱酒互祝健康。酒杯里的尤斯科勃格①起着泡沫,这是种优质的国产啤酒,或者说是最好的“哈毛克”②是专门为他们而酿制的。还有威士忌,由大麦提炼而成,酒的发酵好像在喝的人胃里继续进行着,要是没有烈性啤酒,他们是不会只要小麦酿的“马姆”③酒的。要么只要这“两便士”①的,总可以用一小杯金酒来装饰一下,其实,他们从没想过要为喝不到海伦斯堡和格拉斯哥地窖里的雪利酒和波尔图葡萄酒而惋惜。
亚里斯托布勒斯习惯了现代生活的舒适,不停地抱怨,次数多得有些过分,但没人注意他的抱怨。
如果他觉得在岛上时间漫长,而对别人来说时间却过得很快,坎贝尔小姐不再抱怨雾气,每天晚上天空都被雾气笼罩。诚然,约那岛并不大,但对爱在新鲜空气中散步的人来说,用得了这么宽的地方吗?广阔的皇家公园就不能浓缩在花园的一角吗?
大家就这样散着步,奥利弗·辛克莱四处寻找景点。坎贝尔小姐看着他画画。日子就这么流逝。八月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四天毫无烦恼地接连过去了。这种原始生活与这野岛十分相配,大海不停地敲打着荒凉的岩石。
坎贝尔小姐为逃离了海滨城市那充满好奇和闲言碎语的世界而高兴,在那儿人们像在受审讯一样,她出来散步,装扮跟在海伦斯堡公园一样,戴着薄纱,它像头巾一样包着她的头,只用一个发带束着头发。这种扎在头发上的带子非常适合年轻的苏格兰姑娘,辛克莱不禁赞赏起她的优雅和魅力来。
① usguebaugh,酒名。
② hammok,酒名。
③ mum,酒名。
① two…penny,酒名。姑娘的无穷魅力对他产生了某种影响,而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种影响,两个人经常边走边聊,观赏着,暇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岛的沙滩尽头,行走在海的最后一块淤淀的海草上,成群的苏格兰䴙䴘从他们面前飞起,是他们打扰了鸟的清静。还有,窥伺着激浪回流带来的小鱼,还有巴桑的鲣鸟,一身黑羽毛,翼端白色,黄头黄脖子,在赫布里底岛的鸟类学上是蹼足类的代表。
夜幕降临了,在总有些雾气笼罩的日落之后,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在某处荒凉的沙滩上一起渡过夜晚的头几个小时,那时他们来说是多么述人啊!星星升起在夜空上,它们唤醒了人们对奥西昂诗句的所有回忆。
在这深深的寂静中,坎贝尔小姐,奥利弗听着两兄弟轮流背诵着芬格的不幸儿子,英雄赞歌诗人的诗节①。
“星,夜的伴侣,闪光的头从落日的云朵中闪出,谁把你庄严的步伐印在苍穹,你在向平原里看什么?”
“白天的狂风沉默了,平息了的海浪匍伏在岩石脚下,夜晚的小飞虫,很快喜欢上了自己的轻轻羽翼,天空的沉寂便填满了嗡嗡声。”
“闪光的星辰,你在看平原里的什么?我已看见你微笑着向地平线边缘滑下,再见,再见,沉默的星辰。”
而后,萨姆和西布兄弟沉默不语,大家一起回到旅馆的小房间里。
然而,尽管麦尔维尔兄弟很不敏感,他们也明白亚里斯托布勒斯在坎贝尔小姐的心目中失去的恰恰是奥利弗所赢得的一切。两个年轻人真是迥然不同。
两个舅舅忙于把这小世界聚集在一起,创造些接近的机会,这还真要费些力气,而且这可能会引起外甥女的突发奇想,的确,他们看到尤尔西克劳斯和辛克莱彼此希望结交很是高兴,他们不再互想躲避,不再对对方保持一种倨傲的谨慎态度。
终于,他们用巧妙的方式达到目的,大家商定八月三十日一起去参观教堂、修道院和墓地遗址,遗址位于阿贝山的东北部和南部地区。原里看什么?
① 缪塞占的回忆录中曾改写这首诗:夜的白星,远方的使者,闪光的前额在落日的云纱中闪出,你在向平
第十五章 约那遗址
这天,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和两个年轻人吃过午饭便动身了。那天秋高气爽,时时刻刻都有缕缕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缝隙射出来。为当地增添光彩的遗址,海边热闹地聚在一起的岩石分散在约那起伏地面的房屋和那被远处美丽的微风轻抚起涟漪的大海,在迷离的光中,这一切好像都换去了忧伤的容颜,在太阳的照耀下眉开眼笑。
今天参观者绝不会来,前一天汽船上下来了五十来个游人,明天可能还要来那么多。但今天,约那岛完全属于它的新居民。大家散步到遗址里时,也绝不会有什么人。
大家一路欢声笑语,萨姆和西布的好心情感染了同伴们。他们聊着,来回走着,穿过满是石子的小路向远方走去。小路蜿蜒在石砌矮墙间。
开始,大家站在麦克—雷恩耶稣受难十字架前,一切都处于最佳状态。这美丽的红色花岗岩巨石建筑高十四英寸,俯视着主要街道,岛上宗教改革时,即十六世纪中期左右竖起的三百六十个十字架中,它是唯一一个遗留下来的。
奥利弗想把这宏伟的建筑速描下来,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这建筑构造精美,被长满灰色杂草的干旱平原印衬得很美。
于是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和奥利弗聚在远离十字架五百步左右的地方,好把整个建筑尽收眼底。奥利弗坐在一面小矮墙的角落里,开始画那片平地,平地上耸立着麦克—雷恩十字架。
过了一阵,大家都发觉有个人影正努力往十字架的底座石基上爬。
“唉,”奥利弗说,“这家伙闯进来干嘛?要是他穿着僧侣服,也还算跟这画面协调,那我也许会在这古老的十字架下向他跪拜。”
“不过是个好奇的家伙,专门给您捣乱来的,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
“那不是走在我们前面的亚里斯托布勒斯吗?”哥哥萨姆说。
“正是他。”弟弟西布道。
的确是亚里斯托布勒斯,他爬到十字架的底座上,用锤子敲打着。
坎贝尔小姐对这个矿物学家的放肆举动极端气愤,马上向他走去。
“先生,您在那儿干什么?”她问。
“您看到了,坎贝尔小姐。”亚里斯托布勒斯回答道,“我想弄下一块花岗岩来。”
“但您这么狂热有什么用?我想破坏圣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绝不是破坏圣像,”亚里斯托布勒斯答道,“我是地质学家,因此我一定要搞清楚这石头是什么性质。”
锤子猛地一击,算是结束了这破坏活动,底座的一块石头刚刚滚到了地上。
亚里斯托布勒斯拾起石头,从箱子里拿出标本制作家的大放大镜,好把自己眼睛的视觉能力扩大一倍,并把石块凑到鼻子尖前观察着。
他说:“这和我想的完全相符,看这红花岗岩,颗粒紧凑,很坚固,应是出自诺内斯岛。它很像十二世纪的建筑师用来建的那大教堂的花岗岩。”
亚里斯托布勒斯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来做一下考古学论述的,麦尔维尔兄弟刚刚走过来,觉得应当听听。
坎贝尔小姐不再讲什么客套,朝奥利弗走去,画完画,大家到教堂广场上会合。
这建筑结构复杂,由成对的两个教堂构成,教堂的墙厚如碉堡间的护墙。柱子坚若磐石,经受了一千三百年的风吹雨打。
大家在第一个教堂转了几分钟,从拱顶的拱腹和拱廊的曲线上可以看出这是个罗曼建筑,之后,大家又进了第二个教堂,它属于十二世纪的哥特式建筑,构成了前面教堂的中殿和十字形耳堂。
他们就这样穿过古迹,从一个时代走到另一个时代,踩着接缝处裸露在外的方石板,这边是些棺材盖,那边几块墓碑立在角落里,上面刻着画像,仿佛在等待行人的施舍。这一切沉重、肃穆、寂静,显出过往的诗意。
坎贝尔小姐、奥利弗和麦尔维尔兄弟没发现他们博学的同伴落在了后面。他们走进方塔的拱顶下,拱顶过去俯瞰着前方教堂的大门,后来又立在两个教堂的交叉处。
过了一阵子,带回音的石板上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仿佛一尊石像,在某个神灵的吹动下步履沉重地走来,如同堂·吉汤德客万里的骑士。
这是亚里斯托布勒斯正用他一米左右的大步子量着教堂的大小。
“东西向一百六十英尺。”他说道,一边把数字记到本子上,一边走进第二个教堂。
“哦,是您,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挖苦地说道,“除了是矿物学家,您还是几何学家吗?”
“在耳堂的交叉处只有七十英尺。”亚里斯托布勒斯应声道。
“多少英寸?”奥利弗问。
亚里斯托布勒斯盯着奥利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麦尔维尔兄弟及时加了进来,把坎贝尔小姐和两个年轻人带去参观修道院。这个建筑只剩了些难以辨认的残迹。尽管它在宗教改革的破坏活动中幸免于难。
从那以后,它甚至用作圣奥古斯丁一些修女的修道院,并享有国家的庇护,而现在只有女修院那点可怜的废墟。女修院遭受了暴风雨的摧残,即不见拱腹上的拱顶,也看不到罗曼式的立柱,没有这些,也就无法抵住极北气候的恶劣天气的破坏。
参观者们在研究过这一度很繁荣的修道院遗迹后,还可以去欣赏小教堂,它保存得较好些。亚里斯托布勒斯觉得没必要量它的内部的尺寸。这个小教堂比修道院的食堂或内院建得稍晚些,或者说更坚固些,只缺少了屋顶,但祭坛完好无损,是整个建筑里最受古玩商欢迎的一部分。
西边是女修院最后一位女院长的坟墓。黑色的大石板上露出一个圣女的图像,刻在两个天使之间,上面圣母怀里抱着孩子耶稣。
“这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圣女和圣·西克斯特圣母,拉法埃尔唯有的两个圣母。她们从不闭上眼睛,圣·西克斯特圣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