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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被晒得黢黑的谢明光,冲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明光先生,可辛苦你啦!你在外面我就一直担心着你。现在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身体可好?”
对雨辰一见面不问其他,只问他的身体,谢明光也微微有些感动。他被雨辰拉着坐下,娓娓地就把这四个多月的经历说了出来。
他当年在洛克菲勒,本来就是相当出名的勘探工程师。回美国之后,他又拉美国西部一些知名人士,集股成立了一个小石油公司。当然股金绝大部分都是雨辰掏出来的,那些知名人士不过聊备一格,占些干股罢了。
在没引起什么人注意的情况下,他在墨西哥收购了远离坎佩切州当时的产油中心赛罗阿则尔县的石油勘探权。经过不长时间的勘察,真的发现那里有个开采相当容易,储量极其丰富的大油田!据初步估计,两年之后正式出油时,日产石油可以达到10万桶以上,是一个年产油达到快1亿美元的巨大金矿!
风声传出后,当时的石油巨头们就都找上门来了。对他们这个小小的石油公司,很是采用了一些手段。谢明光他们也颇经历了一些危险,同去的四个军官当中两个都为了保护他,牺牲在墨西哥了。其中的波折也不用详述,总之在美国初期石油发展史上那些黑暗面的东西,几乎在谢明光身上全部遭遇了一遍。
终于谢明光还是把这件事捅到了舆论新闻界,并走通了几个知名议员的路线,最后在利用自己在洛克菲勒的老关系,把这个油田正式卖给了洛克菲勒集团。谢明光的石油公司拿到两千八百万美元的现金,和未来18。75%的股份。
这次和他同到徐州的就是洛克菲勒的一个负责人,谢明光要将在自己名下的18。75%的股份完全转让给雨辰,还有已经转汇到光复银行的二千五百万美元的现金。而美国领事库柏先生,就是这次国际大交易的商务见证人。
看着谢明光在那里憨厚地朝自己笑,雨辰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紧紧握着谢明光的手。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他就能毫不动心。这是什么样的年代,他又是什么样的赤子啊!他在美国的遭遇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谁都知道,他走过了怎样艰难的一条道路啊。
谢明光看雨辰感动,只是拍拍他的手微笑道:“雨将军,你遵守了你在江北的诺言,你的江电和你的行为完全一致,所以我也必须遵守我的诺言。上帝在上,我们都没有食言……” 他又朝雨辰挤挤眼睛:“雨将军,现在你不会再干涉我在苏北勘探石油了吧?”
♂ 第二卷 经营江北 ♀
→第026章 山雨欲来←
有人发财,自然也就有人失意。
这些日子以来,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终于把前些时候忐忑不安的心情放下来一些了。前些日子里,既要担心北方的民情不稳,又怕南方的民党在转移权力的时候闹事,还要应付北方财力极其窘迫的局面。加上前面夺宫之变,太后被打死自己所背的骂名,让袁世凯那些日子过得极其烦闷。
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大权和平移交,民国的要害部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除了唐绍仪这个内阁总理还有些西方政治家的脾气,和自己这个老朋友不太贴心之外,中枢的事情,他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就算是唐绍仪,他要迫走他,也是易如反掌,夹袋里也满是可以替换他的人选。
他终于可以把精力腾了出来,专心在地方布局和解决财政问题。在这个清朝最后的重臣转变成民国总统的人物的心目中,大一统还是压倒一切的。
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利用中央的权威,陆续采取了一些手段,比如把云南的蔡锷调到北京将军府,在参谋本部给他个虚职。湖北的军事也完全收束,部队裁撤得只剩下一个地方师又两个旅。而且黎元洪和自己算得上是政治盟友。山西的阎锡山已经向他输诚,连自己的老子都送到北京来居住作为人质了。四川的尹昌衡已经被推翻,五个师系统的川军和滇军黔军在夔门以内混战做一团。虽然民党的熊克武师还在努力地东征西讨,希望统一四川,但是渐渐地看来也是回天乏术了。
湖南的谭畏三、广西的陆荣廷都是老派人物,未来至少可以指望不会对自己捣乱。浙江的朱瑞地和立宪派勾结得很紧,也是暂时可以放心。
袁世凯难得穿着一身军装和几个幕僚站在陆军部的一个会议室里,对着大幅张挂的地图,用朱笔在江西、江苏、福建、广东这几个省画上了红圈,最后又在横在津浦路中间,在皖北和苏北蜿蜒成一线的雨辰那里,再重重地打了一个叉。
看着袁世凯在那里低头沉思,大家都没有说话。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袁世凯突然转过头来:“到雨辰那里的两淮盐务特使派出去了吗?”
北方现在财政极其窘迫,每个月就有700万元以上的亏空,地方的财政收入多被截留。每到月初各处发饷的时候,财政部长连上吊的心思都有。唯一现实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办借款,可是关税已经抵押出去了,现在办借款的抵押只有盐税,而两淮的盐就是重点。只有真正地把财政问题解决了,袁世凯才有能力把自己大一统的梦想推进下去。
财政总长熊希龄这些日子因为办大借款的事情,一直跟在袁世凯的身边。听到袁世凯发问,他苦笑道:“总统,早派出去啦!前一次是三月初就去了。雨辰说地方不靖,盐枭作乱,硬把咱们的人赶了回来。第二次是和英国人一起在三月下旬去的,他又借口说他是从孙中山那里领受命令,保护两淮盐务的。当时孙中山还没交卸,他没接到命令,不能交代。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啦,据说英国上海商务领事也会近期过去,就不知道结果如何啦。”
他又看了袁世凯一眼,看他没什么表情,又继续道:“淮盐年收入三四千万元,改进盐法之后,加了附加税只怕还要高。雨辰掌握淮盐已经四个月了,国家有六七百万元都流到他口袋里去啦!”
袁世凯听得心中一阵烦恶,摇头道:“这个雨辰还真是软硬不吃。留着他,必为共和大患啊!这么截留中央财政,还成个样子吗?”
他又问陈宦:“芝泉的命令该发过了吧,百里他们还没回北京吗?”
陈宦苦笑道:“这个就别提啦,百里他们只是推说有病,跟着南下的参谋告假的告假,请辞的请辞,没一个回来的。这雨辰收揽人心的本事,也不在他敛财的本事之下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我倒不怕他会敛财,我就怕他会花钱!凤凰(熊希龄老家湘西凤凰厅,时人多称他为熊凤凰),淮盐的事情好也罢,歹也罢。反正咱们尽早把借款办成了,抵押出去。让英国人和他打交道去吧!”
他一巴掌拍在徐州这个地方:“不过雨辰如此跋扈,我深恨当初听了张季直的话,在津浦路上放了他一马!就算张季直,被雨辰利用过之后,现在也被他弃若敝屣。这人天性就自私凉薄,居心更不可问!咱们真得好好商议一下,该怎么对付他才是。”
熊希龄想了一下,奇怪地道:“总统,现在您的声望如日中天,又是国家元首,发份命令调他入京就是了。到时候还不是该怎么摆布他就怎么摆布他?云南蔡松坡,不是朝奉命令,晚即就道吗?”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大声道:“熊凤凰,你还是老实办你的借款吧!这些军国大事,你是不懂的。”
大家目光往门口一看,就见杨度穿了一身夹袍,外面是熟罗马褂,很是倜傥地推门进来,开口就是不客气地嘲笑了熊希龄。这次内阁各部,杨度连个次长都没捞到,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有气。
袁世凯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朝杨度笑道:“皙子,怎么对凤凰这样说话呢,他毕竟是你的前辈啊。”
杨度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熊希龄,转身就走到地图前面:“蔡松坡能马上奉命入京,还不是因为两点。一是他的老师梁任公现在和总统已经结成同盟。二是咱们在云南有曲同丰的一旅兵牵制着他?而且他到北京却也不是白来。咱们的曲同丰也和他一起解职,把云南所有兵力都交给了蔡松坡的学生唐继尧?中国的事情没那么好办……”
他拍了一下徐州那边:“至于雨辰,我们可没办法向对蔡松坡那样对付他。他背后是同盟会的江苏都督庄蕴宽,孙中山已经交代了要他和雨辰联成一气。他东面是大海,西面也无可以牵制他的部队,除了皖南部分稍有罅隙之外,沿淮河布置军队连成一线,咱们竟然是无机可乘!”
他在那里说得神采飞扬,每个在室内的人,心里面似乎都有两个字“狂生”。熊希龄刚才明明就是在袁世凯面前装傻,也只有你才会以为天下人都比你笨!
袁世凯苦笑道:“皙子,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他了吗?”
杨度神秘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来,将它双手递给了袁世凯:“这里是我想的一些条陈,总统得暇时可以翻翻。反正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总统有什么意见想问我,随时听候总统的传唤。”
说着他朝袁世凯行了个礼,施施然地就推门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他在长吟:“我惭携短剑,只为看山来……”却是他老师的诗。
满室的人脸上神色都复杂得很,对杨度现在这个狂生作态,都不以为然得很。袁世凯默不作声地将那沓条陈往身上一放,淡淡笑道:“皙子就是这个脾气,大家习惯了就好。人有才气,便是如此。大家要敬其才,莫怪其行。”
他身边的副官长提醒袁世凯道:“总统,马上要去总统府办盖印的事情了,您是不是马上动身?”
躬送袁世凯离开后,室内的空气又恢复了松动。陈宦朝熊希龄笑道:“凤凰兄,听说杨皙子这次指名要内务部和交通部两个大部,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很没脸?”
熊希龄哈哈一笑:“这些事情咱们别谈,还是踏实做自己的事情吧。总统要咱们也只是做事而已,二庵老兄,晚上得月楼再聚如何?”
众人哈哈一笑,也就各自散了。
在北京南市,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大栅栏那边的商业区,两次兵变之后大伤了元气。现在北京百姓逛商铺,都聚集在了这里。正是天气回暖的时候,猫了一冬的人们都出来了,街上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一个还穿着破棉袄的汉子,靠在一间铺子前面的柱子上,嘴里含根草棍子,不知道在含含糊糊地哼着些什么。他戴一顶皮瓦的旧帽子,深深地把眉眼都藏住。从中午开始,这个汉子已经在南市从这里晃到那里,从那里晃到这里。最后才在和宏远帽子铺门口停下,就像京城里最常见的闲人汉子一样。
突然那汉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地掉过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青年人满脸堆笑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两根三炮台香烟:“兄弟,对不住,借个火。”
那汉子从那青年人手里拿过香烟,把他一扯,两人就钻进了一个背街的小胡同。那汉子把帽子摘了下来,正是已经待在北京好久的陈思:“他妈的,说好是两点,怎么两点一刻才到?”
那青年一口南方的口音,警惕地左右看看:“昨天才在联络点看到你们留的消息。北京城我路也不熟悉,所以到得迟了一些,白处长呢?”
陈思有些不高兴,低声地骂了一句:“南边儿怎么尽派这些二百五过来?你和我联络,没事打听白处长做什么?”那青年被他骂得一脸惶恐。陈思现在已经挂了中校的肩章,阶级比他高多了,他也只有低头听着。
陈思从棉袄卷边底下掏出一个纸卷,塞在那青年的口袋里:“收好了。等会儿无人处看过记牢之后吞进肚子里。里面是北军最近调动的情报,还有未来的一些人事变动。千万别记岔了!这些都是不方便到电报局里面发电报的东西,可明白了?要不要我说第二遍?”
青年笑笑:“请您放心,我也是受过训练的。师长交代了,北方关于人事调动的情报最重要。最好都能在之前搞到……”
陈思推了他一把:“好了!快去办好你的差事吧!回去告诉情报处,下次派些认识北京路的,不说南方话的人来!”那青年被陈思发作了几句,也只能不说话,他又看看左右,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包钱来塞在陈思手里,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青年走远,陈思把帽子合在头上,又掂掂手里那包钱,估计全是十元的大额光复票,这一包也该有二三万元了。他把钱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