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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纷纷上了马,蒋百里和蔡锷并辔走在最前面。蔡锷明显有些疲倦了,强撑着和蒋百里在谈笑。
蒋百里突然问道:“松坡兄,从运河过来,对江北民生有什么感想?”
蔡锷回头看了一眼蒋百里,他控马技术极好。当年在云南当讲武堂堂长的时候,能让烈马先跑,自己从后面赶上,手一拍马鞍就坐上烈马,纵控自如。比起蒋百里的骑术,真不是强的一点半点。
他沉吟了一下,淡淡道:“这些叫我从何说起?一路不过是走马观花。唯一的发现就是以前河上遍布的厘卡,还有催科的小吏几乎在江北已经绝迹。而雨巡阅使的治政,似乎也是以安静为先。路上和一些百姓攀谈,似乎都觉得比前清的时候捐税轻了很多。各地或多或少也下调了一些租价……这都是好事。但是富者仍是阡陌连云,贫者仍无立锥。这些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不过也看到商号日益繁盛,颇有一些工厂在各地开工,百姓糊口谋生的手段也多了起来。据说也是雨巡阅使鼓励工商和减免政府收入所致。江北民生,是比以前好多了。”
他微笑了一下:“至于将来如何,我们这个极贫极弱之国,是不是能靠这套黄老之术兴盛起来,咱们还是再看吧。也许雨巡阅使心中有大文章,限于时间形式,现在还不得展布?”
蒋百里哈哈一笑,没有回答蔡锷这些若有所思的反问,只是一抖马缰,叫道:“松坡兄,当年咱们在北京年少的时候,就常驰马为乐,今日我们倒要看看,谁能跑在前面!”
司马湛在灯下翻阅着蒋百里借给他看的一些军事文件。他在应酬的时候显得淡淡的,虽然蒋百里拿他很是看重,但是他在接风席上还是话语不多。唯独在看到这些军事文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抱着一壶热茶,看得是聚精会神,不时还眉飞色舞,就如面对的是无双国色一般。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痴人,而这位司马纯如先生,就是不折不扣的军事痴。
他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蔡锷和蒋百里都是一身便服,悄悄走了进来,都没有打扰这个年轻人。直到司马湛手中的茶壶空了,他起身想续水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
蔡锷笑着对蒋百里道:“我说这小子一看起这些东西就百事不知吧,百里兄,你输啦,拿钱来!”
蒋百里摇头苦笑,从兜里取出几张光复票拍在蔡锷伸出来的手上。蔡锷喜滋滋地把钱收进去。
司马湛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年纪一大把的大人物拿他看文件打赌。蒋百里神色一肃,问司马湛道:“纯如,看了这些东西,有什么想法?”
司马湛坐在椅子上,看两个人都自己找座位坐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他摇摇头:“江北军在纸面上的实力很不错,特别是第九师。除了限于中国的道路情况而特意少编制了一些火炮之外,论起火力配备,特别是团以下的队属火力配备,已经相当于或者超过同期欧洲的陆军。而且都是接近三千人的大团,全师三旅九团就是北洋军三个完整的师的实力!”
他嘘了一口气,继续娓娓地道:“而且安徽陆军第一师和江苏陆军第二师从编制上看也相当充实坚强,加上两省随时可以编成两个师的保安部队。说句实话,只要雨辰发力,拿下只有一个多师兵力盘踞的山东和河南,是没有大问题的!当然,这只是单纯从军事上来说。具体能不能击破北方的全部实力,就要看雨辰手中掌握着多少后备资源了……”
蒋百里和蔡锷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司马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那些文件,很认真地道:“现在就是看雨辰怎么想。现在中央名分已定,他的实力虽然算是强大,如果贸然起兵,想割据东南的话,估计还是失败的估算比较大。我想他也没这么笨,不然能做到这一步?但是看他这样不断地扩充实力,又着力于地方建设,连税都收得很少,说他志在守城,那是更难让天下人相信。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研判之下,民初开国的政潮,雨辰一定会有所动作。难道他是想整合南方实力,按兵江左以观北方之衅?资料还不够多,现在看不出来。”
蒋百里面色沉沉地看着蔡锷:“松坡兄,你怎么看?”
蔡锷摇头:“现在局面这么混沌,而且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再看咱们国家内部自己打仗了,北方那位人物,看他上台以来,望之也不似人主。但是我的老师梁任公已经和他合作。我先去北方看看吧!有些事情,现在还决断不了……不过我听说宋钝初前些日子在江北活动。如果雨辰和宋钝初的新国民党合作,在这个政治格局中,占有一席地位是肯定的。”
他目光转得深沉:“袁蔚亭年纪大,而雨辰还很年轻。我猜想他是想稳住脚步,等袁蔚亭大渐之后,北洋势力分裂,他再来收拾局面?当然,这些都是猜想,算不得数的。”
蒋百里还没说话,司马湛就扬声道:“不会的!光复以来,雨辰几乎是步步主动,他的性格,不会等到局势自然变化再动手的!他没这么好的耐心!只是他有什么打算,还看不出来罢了!”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是面色凝重。三人都是大有见识的聪明人物,却在这里为了揣测雨辰的打算绞尽脑汁,而且始终看不出现在这个看起来只是安心地方建设的雨司令,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尽管他们知道。雨辰肯定是会做什么的。
雨辰处理完手头的公文,凝神看了眼前的座钟。突然问身边正在帮他整理公文的张志鹤道:“陈不群回来了吗?如果回来了,我赶着想见他。”
张志鹤一看时间,都是晚上十点左右了,他笑道:“陈秘书下午就到徐州了。鞍马劳顿,说是明天上午到司令这里来禀见。”
雨辰摆手道:“我估计他也该回来啦。马上派我的车把他接过来,我要和他谈谈。”
他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从孙中山的随员秘书,改投到雨辰麾下的陈卓陈不群被汽车接了过来。他本来已经上床睡觉了,这些日子陪着宋教仁在两个省转了一圈,实在是累得够戗。今天回来在巡阅使署的传达室挂了个号,就早早回去休息了,没想到雨辰现在还记着他,派人把他从被窝里请了过来。
他有些睡眼惺忪地站在雨辰的办公室门外,张志鹤从里面把门打开,朝他微笑道:“陈秘书,司令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陈卓几步走了进去,就看雨辰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绕过来迎接他道:“不群,一路上辛苦了!晚上还把你请过来,实在是有些事情不问不放心啊。这次我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陈卓微微躬身向雨辰行了个礼,雨辰却硬按着他坐了下来,又亲手端过茶水,陈卓心里微微有些得意,终于开口道:“司令,这次我和钝初先生行经两省地盘,他一路和士绅们及有资格参选议员的人士拉拢,发表了几十场演说,都是现在政府为政的不对不合法的事情,但都是娓娓道来,没有半点攻击谩骂的意思。大家都说钝初先生不愧是一流的政党政治家……”
雨辰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在他身边定然也是学习了不少。咱们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陈卓有点得意地笑了,从皮包里翻出厚厚一沓公文:“咱们筹组新政党参加竞选的事情。这次陪钝初先生两省巡游,不群幸不辱命。这些是详细的报告和我圈定的地方候选人选,都是咱们的人物,还有大选时地方议员的竞选计划,说实在的,这次还是得到了钝初先生的不少启发啊。”
雨辰将那厚厚一沓公文拿过来专心翻看。陈卓是在临时政府结束后就投奔到他的幕中的,本来只是作为秘书任命。后来这胸中还颇有丘壑的陈卓给他上了一个条陈,说的就是现在江苏安徽两省,经过地方自治办理,还有全国的一些醉心地方自治、推行基层民主、崇尚美国联邦制度的人物都集中在这里,雨司令大可以幕后筹组一个联邦党之类名义的党派,参加全国议会代表的正式大选,作为自己政治上的代言人。他大胆地在条陈里说,青军会只是雨司令用来统一军队思想、操控军队一个工具而已,并不能取代政党的作用,雨司令如果真的想有所为,组建一个政党,势在必行。
雨辰其实脑子里也在转这个心思了,以前他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一些名流和在政治上有野心的人物也稍稍聚集在徐州。自己在政治上的门面和代言势力,也必须要筹备了。看陈卓条陈里的话说得很明白,他对有才干的人向来都是放手使用。于是就从夹袋里把他选了出来,全力筹备在两省组党参选的事情。他相信,在地方实力派当中,也很可以拉拢一些势力。先控制着两省代表的人数,再发展一些,混个国会第三大党是完全可以努力达到的。到时候选择和袁世凯的御用党共和党还是宋教仁的国民党合作,就很有了余地,有些自己的把戏,也能推行下去了。
至于军队,他还是严格控制着,军人不党,这是基本原则。
陈卓这次事情果然办得不错,报告翔实生动,圈定的人选也很得当,选举计划也缜密可行。他看着这个报告,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群,做得很好嘛!看来我的麾下当真是有大才!不过你只是在这个拟议中的党理事会当中担任一个常务理事而已,是不是太屈才了?我是很想让你当这个联邦党秘书长的。以你的才干,那是绰绰有余。”
陈卓心下得意,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晋升之阶。他小心地收敛起得意的神色,指点着那些名册笑道:“司令,我在国内没有名望,所以才推举了丁西林老先生担任党主席,本来上海的李平书先生是大好的人选,可惜李先生最近已经是闭门谢客,对司令也是大有心结。当真是可惜了……至于这个秘书长,圈定的是沈恩孚先生……”
雨辰有些迟疑:“他不是张季直的心腹吗?怎么能当咱们的秘书长?”
陈卓娓娓解释道:“司令,现在咱们掌握着苏皖两省,张季老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北京借着一些老关系老名声拉拢人物组建共和党。这些家在江苏的人物谁不知道应该看好司令!沈先生在北京和上海早看清楚了这个局面,投效到司令手中,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在江苏的名望很高,这次来归,江浙立宪派不少人物也跟着过来了。没有一个秘书长的职务,不足以慰他们之望啊……”
雨辰想了一想,对李平书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可惜。当初自己为了起家,有些事情是做得太绝了一些,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自己这个联邦党,在首领人物上实在是有些薄弱,但是反正自己也只要的是一个可以在国会兴风作浪的工具,首领太有名气了,反而怕有些尾大不掉。这样看来,还是刚刚正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陈卓也赶紧跟着站起来,雨辰抓住他的手:“不群,这次党务的事情,我就全拜托你了。不能出半点岔子!咱们前期,还要保持着和钝初先生合作的姿态。这些东西,咱们这几天还要好好商议一下。需要花多少钱,你造计划来,我全部批准。时间也不早了,辛苦你走这么一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次事情,当真是办得很好。我对你有厚望焉!”
在1912年的夏季,唐绍仪才请辞内阁总理没多久后的七月初,在苏州城内,联邦党正式成立了,并很快到北京设立支部,江苏安徽两省的地方知名人士,纷纷入党,并开始筹备年底的国会大选的准备事宜。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党派无非是雨辰搞出来的花样,作为参与全国势力角逐的张本。这个年轻将军,胃口果然大得怕人,丝毫没有木秀于林的担忧。各省的地方实力派,因为该党派的宗旨就是推行地方自治,建立联邦制的国家体系,对于他们划地自守很有些好处,纷纷响应。一时这个联邦党的风头在南中国很是有些响亮。
宋教仁愤怒地发电报过来指责雨辰背信,雨辰却解释道,他是一介军人,向来无能干涉地方人士自由组党事宜。他为宋教仁在江北的活动已经尽可能地提供了方便,却无奈地方公议,自由组党本是约法规定的人民权益,他只能乐见其成。背信一说,实不敢当。
不过这么一做,雨辰也算是和同盟会开始保持距离了。尽管他在名义上原来是同盟会会员,后来又加入了宋教仁组建的国民党。原来他都是借着同盟会的大旗行事,现在没了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依靠,也不知道他这一步棋走得是对还是错。这些,也只有看将来了。
而在七月的中旬,在徐州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