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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心头一震,“对啊!要是将二者联系起来,难免会有人再次造谣,说什么吴王使了苦肉计,假死逃遁到了兰州与秦慕白一同谋反呢?或者是,秦慕白因听闻吴王死讯,愤而起兵为吴王报仇?”
“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赵冲撇了撇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吴王要争储,最大的依靠当然是手握大唐过半兵马与半壁江山的关西秦少帅;而秦少帅将来最大的指望,也是吴王能当太子。要是吴王出现了什么差池……秦少帅为求自保,难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坏了!……”李恪的脸色这下真变了,“虽然我知道慕白忠肝义胆不可能有反意,但如果当他知道我半路被人暗杀了,还真难说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不为我报仇,假若是老四当了太子,头一个要清除的,可就是慕白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手握数十万大军的一方军帅?!”
“也就是说……秦慕白,可能会被逼反?”赵冲轮了轮眼睛,“那玩笑可就真的开大了!这天底下谁造反都没关系,唯独他嘛……哈哈!那么强大的吐蕃他踏平了,那么宽广的西域他征服了,要是挥军而来马踏中原,谁能挡得住呢?”
“这不是谁挡不挡得住的问题……不管谁输谁赢,那我大唐的江山,可就真的完了!!!”李恪一下就坐直了身体,对赵冲正拜一手,“赵兄,请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将真相告知秦慕白,否则,那可是天大的祸患哪!!”
“殿下都以兄弟相称了,赵某如何担待得起?我想想啊,我想想……”赵冲挠着额头做苦笑状,说道:“要是能派一个秦慕白最信得过的人前往兰州,拦住秦慕白,你看是否可行?”
“派谁呢?”
“哈哈!”赵冲大笑,“满长安城里,秦慕白最信得过的,只有一个人!”
“谁?”
“当然是……高阳公主!!”
“我倒是忘了,高阳早已回京。”李恪眉头紧皱,“可是,又该如何让高阳知道真相呢?”
“不必让她知道真相。”赵冲认真的说道,“你想想,如果秦慕白造反,最痛心的是谁?——女婿带兵来打老丈人家,这做女儿的情何以堪?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向谁报信,而是派出我的人继续在长安城里煽风点火,将关西秦慕白要造反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越逼真越好。到时候,满朝文武急了,皇帝陛下急了,自然而然高阳公主也就急了。然后,她就肯定会出马了!”
“这!……”李恪的眼睛都瞪圆了,“这太不妥当了!”
“殿下,这没什么不妥当的。”赵冲笑了笑,说道,“毕竟,殿下你不是真的死了;秦慕白,也不是真的要造反。我们这叫顺水推舟。将秦慕白要造反的谣言传得越响,魏王的压力就越大。因为只要魏王敢入主东宫,关西秦慕白就敢造反!——如此一来,就连皇帝陛下也要仔细拈量拈量,就算你吴王真的死了,他老人家又敢在这时候立魏王为储吗?也就是说,只要吴王你一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魏王,他就一天休想入主东宫!究其原因,就是秦慕白的威慑力实在太大了!大到连皇帝陛下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李恪赫然吃了一惊!
“怎么了,殿下,赵某说错了什么吗?”
“没错,一点也没有错。”李恪深吸了一口气,“赵冲,你不入仕,真是太可惜了!”
“别,我对当官毫无兴趣!”赵冲笑了笑,“但凡江湖人,都对官府没什么好感。我们这些人虽然是旁门左道剑走偏锋,其中也不乏黑心黑胆的心狠手辣之辈,但大多都讲究一点江湖规矩与豪杰义气。而为官之人嘛……我就不多说了。吴王殿下,刚刚听了我的这些话,你不会也觉得秦慕白是个大大的隐患吧?将来你若当了太子、当了皇帝,也会要除之而后快?”
“不会。”李恪叹息了一声,说道,“剑者双刃,可杀敌亦可伤己。但如果弃剑而不用,就就成了真正的懦夫,到头来也只能任人宰割。像秦慕白这样的人,就是一把社稷利刃。为王者必须尊重他,善用他。若是因为担心这把剑不小心割伤自己而毁掉,与因噎废食有什么不同?——我很佩服我的父皇。大唐的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他的手下,类似秦慕白这样的人才比比皆是,比如李药师等一辈名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忌惮过谁,或是残杀过哪位功臣,而是与手下的臣子们亲如兄弟肝胆相照。这才是真正的英主,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魅力,能让他手下的能人与功臣们心服口服。像刘邦这样的君王,我向来是最为不耻的。他之所以不停的残杀功臣,说到底,是他没底气,没自信,终究是心胸狭隘、智术浅短的肖小之辈!”
“吴王殿下,果然是英武大气啊,呵呵!”赵冲笑了,说道,“但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你还只是吴王,等到你当了太子或是当了皇帝的那天,如果还是这样的想法与胸襟,那才真是值得赵某佩服!”
李恪也笑了一笑,“恪,向来不喜欢说什么豪言壮语。但方才的这几句话,我是真说得起。话说回来,假如某天我李恪当真能够有所成就,其实全靠秦慕白的成全。说句天真的玩笑话,秦慕白他就是要分去大唐的一半江山,也是理直气壮。不过我知道,就算给他半壁江山,那个家伙他也不会要。原因很简单,我了解他,他志不在此!”
“哦?”赵冲笑道,“那他想要的什么?”
“鲜衣怒马,美人烈酒;潇洒不羁,快意人生!”李恪说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的阵亡,可能还激不出他的一飞冲天。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只想活得潇洒且自由,痛快且淋漓!他不想承受功名利禄的牵绊,更不想被世俗清规所左右。如果给他一片静净乐土,他会很乐意带着他的娇妻美妾去享一世的清福!”
“是啊!毕竟男人一辈子最想拥有的,他都有了。”赵冲说道,“我感觉秦慕白是一个真正有着大智慧的人,他很懂得知足常乐,也有着自己的底线与原则。对这样的人,只要不去主动刺激他、逼迫他,定能相安无事。”
“所以……如果老四当了太子或者皇帝,秦慕白真有可能要反!”李恪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对老四而言,秦慕白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我不在了,老四也要除之而后快!因为老四自己都不相信,他能驾驭得了秦慕白!我敢断言,如果魏王得势,那么迟早一天会再一次激发秦慕白的怒火!他这把火一但烧起来,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赵冲咧着嘴笑,“还不是应了那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538章 英雄本色
黎明,黑云压顶,风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与沉闷之中。
长孙无忌跪坐在李世民的病榻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满是担忧与彷徨。在他身边,是同样彻夜无眠的阴德妃,她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拉着李世民的手,既未多言也没哭泣,就这样一直坐着。一侧,流干了眼泪疲累之极的高阳公主枕着她母妃的大腿刚刚睡去一会儿。房间里燃着长明宫灯,数名太医、宦官与宫妇,宿夜相伴。
“陛下仍未苏醒,这可如何是好?”长孙无忌老眉深皱,自忖道,“吴王遇刺,关西要反;朝廷大乱,虎狼张目……眼看我大唐的江山,即将毁于一旦。陛下啊,臣等追随于你数十年,终于有了这旷古烁今的泱泱大唐!眼看着霸业已成天下宁定,你怎么能一睡不醒呢?……你让臣,何去何从?”
长孙无忌闭上了刺疼酸楚的双眼,不可闻声的悄然叹息了一声。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长孙无忌去牵挂,必是皇帝李世民无疑。于公来说,他长孙无忌是当朝第一首辅,为人臣子已是登峰造极,他这一生但凡有什么成就,也全拜李世民所赐。李世民,既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是他甘愿为之肝脑涂地死而效忠的真正明主。
于私来说,长孙无忌既是李世民的妻舅内兄,也是相交于幼年的知己好友。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古往今来,有几位君臣能够相伴一生永不反目,并亲如骨肉不离不弃呢?
是李世民成全了长孙无忌,也正是长孙无忌成全了李世民。
此刻,长孙无忌宁愿躺在病床上长眠不醒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李世民在这关键的时刻撒手不管。
“大唐,可以没有长孙无忌,怎能没有皇帝陛下?”闭着眼睛的长孙无忌,差一点没能关住满眶的眼泪。
这时,一名百骑小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跪坐到长孙无忌的身边细声道,“司徒,有事。”
长孙无忌会意,起身走到户外。
只见黎明的暗色之中,蓬莱殿数百阶龙尾道的末尾,跪了两个人。
“是谁?”长孙无忌惊讶的问。
“是右卫大将军秦通,与百骑监副令秦斌兄弟二人。”
“他……他们?”长孙无忌一时有点愣了,擦了擦朦胧酸痛的眼睛,“他们这是干什么?”
“二位公子一来就跪在这里,属下……不敢问。”
长孙无忌急忙提步跑下数百阶龙尾道来到二人面前,但见秦通与秦斌都去了官服将自己反手捆绑着,低头跪在那里。
“二位公子,这是何意?”长孙无忌惊问道!
公子,可是一个尊贵的称呼了。如今秦家已是名门勋族,秦家的嫡男被尊称为公子,是莫大的荣耀。有唐一代,只有宰相或是王公贵族家的男儿,才配得上此等称呼。
“司徒,我等兄弟二人,特来待罪伏法!”秦通仰头看着长孙无忌,正色道。
“何出此言?!”长孙无忌惊讶。
“哎!”秦通重叹了一声,“长安盛传,关西秦慕白欲反,司徒莫非不知?”
“是,我是听到了一些谣言。”长孙无忌拧了拧眉头,“但这只是谣言!——二位公子,快快请起!松绑!”
“司徒请容末将言语。”秦通没有起身,说道,“末将也知道,这多半是谣言。但此等大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没错,我二人是秦慕白骨肉相连的兄长。但我等也同是大唐的社稷之臣!如果这只是谣言,还自罢了,我等自愿受些冤枉绑缚无足轻重;如果他真反……便请朝廷诛拿秦家满门上下,秦通首当其冲,宁死不与反贼同伍!”
“将军,真是精忠耿直义薄云天,令长孙无忌好不佩服!”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弯腰下身用力将秦通秦斌扶起,亲自为他二人松梆。
“司徒,不可!”
“有何不可!”长孙无忌大声道,“连我都不相信秦慕白要反,你们还信吗?”
秦通与秦斌,顿时愕然!
扪心自问,他兄弟二人何尝相信秦慕白会反,又何尝愿意秦家满门上下当真鸡犬不留?出此下策,无非是以退为进使的一手苦肉计,要是真等到朝廷动手来拿人,反而被动了!
长孙无忌亲自为二人松了绑,正色看着他们,说道:“没错,朝野皆知,长孙无忌是与秦慕白不和。我的儿子长孙涣,还死在了关西军中。任谁看来,我都与他势不两立。但是如今,社稷不宁天下有难,我长孙无忌岂能因私废公而误了国家大事?——苍天可鉴后土可表,无论如何长孙无忌都不愿我大江的千秋基业,毁于一旦!无论是谁,只要他敢为祸大唐,我长孙无忌才真正与他势不两立!”
“司徒!……”秦通与秦斌,顿时潸然泪下,再次拜倒。
“快、二位公子快请起!”长孙无忌再次将他们扶起,宽慰道,“二位公子不必多心,谣言止于智者,朝廷自有公论。如今谣言传得猛烈,但如果你二人都沉不住气,岂不是正应了谣言所说,令朝野不宁天下大乱?越是这危急的时刻,方能显出英雄本色!所以,二位公子切勿生疑权且安心。右卫值掌皇城禁卫,百骑的护驾责任更是重大。值此朝廷用人之际,二位公子一定要尽职尽忠啊!”
“谢司徒!”秦通与秦斌既愧且感,泪流满面的拱手拜谢。
正当此时,秦斌低声惊道,“公主殿下?”
三人回头一看,高阳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了三人身后不远处。
只见她满面倦容,但神色冷肃,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说什么。”
“公主,且听我解释……”秦通忙道。
“兄长不必多说,我自清楚。”高阳公主淡然一笑,对长孙无忌道,“国舅请听我一言。首先,我绝不相信慕白会反;其次,如果慕白反了,要诛连要治罪,请从高阳起。只要关西有一兵一卒敢踏入中原,就须得从我李玲儿的尸体上踏过!”
说罢,高阳公主转身,踏着龙尾道阶梯一级一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