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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官冷笑:“要么下河,要么砍头,你自己挑吧!”
“这分明是让我们送死!老子宁可去攻骁羈关,死也死个明白!”一时间全军大哗,有的哭有的叫,呼声震天。
严郑还在王庶伤兵军帐中,当然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他怒道:“喊什么喊,要造反吗?消息传不出去,这里每个人都活不成,来人,有叫喊的立即给我抓起来。”
叫嚣声渐渐低下去,许久那个传令官回来了:“报,军中会水性的共三千四百五十人,其中人人推荐称水性极好的有四十一人,都能水下潜行。”
他吸了一口气,小心的问:“众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大人,是会水的都下去,还是只让水性极好的下去?”
严郑和王庶对望一眼,王庶低下头:“人越多……目标越散,机会大些。”
严郑叹了口气,点点头吩咐道:“三千多人同时下水,给每个人准备好告急信,另一面加紧强攻骁羈关,听天由命吧!”
王庶又道:“我记得西瞻人是用皮囊浮在水面上趁夜顺流下来的,不但省了很多力气,撞上石头皮囊还能抵挡冲劲,日前战马牲畜死了很多,可以加紧赶制一些皮囊,机会多些。”
他出了这样的主意,难免心中有愧,今日送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前日救他性命的人,然而慈不言兵,三千多人比起青州得失微不足道,他自己若是会水,他也会下河去,这一点问心无愧。
第二章 飘香缘自寒霜雨 第 40 章
十九漂流
严郑点头,命人剥下马皮赶制皮囊,这个很简单,剥下皮来吹上气四肢扎紧就是一个,比西瞻人用的大得多,想必更能抵挡撞击力。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皮囊做好了,严郑走出帐外,门外却急急跑来一个士兵,一见严郑立即行礼道:“将军!赵……大人有话让小人传给将军!”
“赵子雄?他有什么事?”严郑皱眉,赵子雄就关在营中,这些天他一直守着本分,很老实,有什么话非得说?
“他要告诉本官什么,你说吧。”
“是!赵大人说,将军此计糊涂,骁羈关的地势他最清楚,小金川在关下正好是一个大回环,前后五里范围都在射程之内,别说人根本游不过三百里冰河,即便游得过,也躲不过西瞻居高临下那么大范围的射程。这并不是冒死就行,而是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白白送死罢了!
当日西瞻人能游过来,一是趁夜,二是用计调开他的注意,三是在骁羈关射程外上岸,从崖上攀爬才成功的,敌人既然赖此破关,更会对河边防御加倍用心,此计实在不可行!”
严郑大怒:“送不出信,个个都要死!他说这些风凉话是否想扰乱军心!”
士兵有些畏惧,乍着胆子道:“赵大人还说,将军别发怒,他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真心出个主意,他说既然要传递的是消息,只要将消息栓在皮囊上顺流漂下去就行了,不必人下去,只要多多放下去一些,西瞻人总不能下河边守着拦下所有的皮囊吧?就算射破了,皮囊也还是会向下游麟州走,总会引起麟州注意!”
严郑听了暗叫对啊,为什么非得人下去呢?王庶听了也暗叫惭愧,怎么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他忙道:“赵大人说的是,除去皮囊,还可以用竹木,只要能在水面上漂的都行!”
片刻之后,军营中又重新响起锣声,布置着新的任务。
中午时分,守卫崖壁的西瞻士兵使劲揉揉眼睛,只见一向银白晶亮的小金川水流流经青州突然变成黑色,黑色随着水流划着扭曲的弧线,黑色间中偶有银色的水花受阻跳出,银色的江流中也偶有黑色一闪而没,然而黑白S形的边界却很清晰,酷似太极阴阳鱼,蔚为壮观,十分好看。
一个西瞻士兵碰了□边的同伴,问:“这水……怎么了?是不是南苑人用了什么妖法?”
“不知道,快去报告将军。”
很快,黑色赶着白色的波浪起伏奔腾着过来,近看立时傻眼,原来那黑色是由数不清奇奇怪怪的东西组成,大的如铁锅、洗脸盆、皮囊、树干,小的有树枝、竹筷子、多余的皮鞋……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声音除了一贯的水声咆哮,还有非常清脆的叮当声,那是铁锅撞上石头的声音,西瞻士兵张着弓箭,目瞪口呆的望着这浩浩荡荡的物品大军,手中箭说什么也射不下去。
这一波过去后只歇了片刻,上游又放下无数活鸭活鹅来,嘎嘎大叫着漂了下来,活物不比死物,下到水里立即死命扑腾,只见小金川上水花乱溅,叫声惊天。当真是能在水上飘着的东西没有一样放过。
骁羈关山顶守卫的西瞻士兵脸色均是精彩无比,他们的职责是让消息不外泄,可是此时此刻,想完成任务恐怕只有他们的草原大神亲临施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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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小节未完,等等下午
第二章 飘香缘自寒霜雨 十九
此刻,处于骁羈关下游的麟州还是一派祥和景象,虽然是冬日,午后的阳光也暖暖的熏人欲醉。大金川河畔,一个老者布衣麻鞋,正在河里垂钓。
大金川是青州小金川的下游,水势虽然平缓很多,但水温依旧寒冷,耐得住这等温度的鱼虾很少,不过一旦钓上来就是脂肪肥美的大鱼。
今天老者显然收获不佳,鱼篓空空、一片鱼鳞也没有。可他却没有半点焦急之色,只悠悠闲闲的坐着又下一竿,午后暖阳、清风拂面、水流叮咚,好一派自在景象。
远处一个穿着青花布衣的女子走过来,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却身形轻快,双眼弯弯全是笑意。
远远见到老者,她停住脚步,吸一口气,慢慢向他靠近,那么大个人踩在岸边枯枝败草上,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直到了老者身后,他也没有察觉,女子笑眯眯的紧贴上来,突然‘哇!’大叫一声。本想必然吓他一跳,谁知那老者手下稳如磐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骤然受惊,全身上下居然纹丝没动!
那女子拍手大笑:“好定力啊!不过你手背筋脉鼓起,突然用力是为了什么?”
“阿黛,你也有兴致看我钓鱼?”老者放松了身子,回身笑道,他的眉骨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阿黛拍了他一下:“钓鱼!傻了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我来看看你个老东西掉河里没有?没掉河里就回家吃饭!”
老者看看天色,也笑道:“真是,午时都过了,收拾东西,回家了。”
阿黛帮他拿起鱼篓,直起身子突然奇道:“咦?什么东西?”
老者顺着她手指看了一眼,随意道:“破鞋子,大概是谁不要了的。”
阿黛摇摇头:“我问鞋里面是什么,那个白色的……像是特地放进去,卡的很瓷实!你看,鞋子在石头上撞了好几次也没掉出来。”
说话间那个鞋子又漂近了不少,老者也看见鞋里那点白色了,他迟疑的道:“捞上来看看?”
阿黛捂住鼻子,笑道:“要看你看,不知谁穿过的,我可不去摆弄!”
“明明是你好奇想看,却赖上我了。”老者笑着说:“也罢,鱼没钓着,钓个靴子也算!”
鱼竿一挥,带起‘咻’的一声割裂空气的响声,鱼钩准确的勾上鞋子,将鞋拖上岸来。
东西上岸,一直笑嘻嘻的阿黛突然脸色大变。
“不对!”老者也看清楚了鞋里的东西,道:“这是军队传信专用的蜡封!为什么从上游放下来,难道青州……”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只见阿黛一脸寒霜,死死的瞪着他,冷森森的道:“扔回去!”
“可是……”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阿黛……”老者面现难色:“万一青州……”
阿黛面色更寒:“要么立刻跟我回家,要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罢不等他回答,转身疾走,可见毫无商量余地。
老者无奈跺了一下脚,将鞋子放回水中,跟着阿黛回去了。
夜里,群星漫天,垂钓老者慢慢摸回岸边,白天他扔鞋子用了巧劲,鞋子卡在岸边水草中没有漂走。
他预备来到河边寻找一番,结果一看却吃了一惊,河里到处都是东西,每隔几步,石头缝里就卡着些木头竹片之类,像他白天看到的鞋也有好几只,根本不需要仔细寻找,大部分东西上面都系着一个蜡封军信,想必本来个个都有,没有的就是顺水漂流的路上掉了。
老者眉头紧皱,这般声势让他感到事态严重,他拿出一个蜡封,借着星光读起来,脸上渐渐显出凝重之色,伸手拿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起来,喃喃道:“骁羈关、青州、小金川……”熟悉军事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画的是一副地形图。
这是他几乎一辈子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总不由自主的观察周围地形,暗暗记在心中。晚上躺在床上,根据这些地形脑子里要上演多少次模拟推测才肯睡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只是习惯而已,他并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用得上。
他正全神贯注的画着,一双女鞋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面前,老者视线余光看到女鞋,惊的全身一跳,连忙抬头,慌道:“阿黛,我、我不是……我只是看看……你别生气,我睡不着,我真的只是看看……”
阿黛面上若是怒气,他还不心惊,可她脸上却半点怒意也没有,浓浓的都是哀伤,满满的都是热泪,似乎心都碎了。
老者心里也尖锐的痛了一下,轻轻道:“别这样,都是我不好……”
一串眼泪立即从阿黛眼中滚落下来。
“你的命已经还给大苑了!我的女儿死了儿子死了,连你也差点死了!老家伙,你的命是我的!”她扑到老者身上痛哭起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不要再给别人了!不要给别人了……”
老者脸上的肌肉也颤抖起来,心像被挖去一块那么疼,怀中这个女子,他负她良多,实在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但是青州、那么重要的青州!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左右为难,他轻声求道:“阿黛,别这样,让我做点什么,哪怕让我出个主意!行吗?青州若失,大苑危矣!我就出个主意,我不露面,只要麟州总兵看见我的主意,我也就算尽了力了,行吗?”
他焦急的看着阿黛,期望她能同意,过了许久,他几乎认为没有希望了,一个声音才轻轻响起:“你把你的主意写下来吧。”
老者大喜,转身奔回家中,拿出纸笔,随手研了几下墨,就急急写了起来。
阿黛慢慢跟了进来,出神的凝视着油灯下那颗已经花白了的头颅。
出个主意?随着形势的逼近,他能安心只出一个主意就罢?主意若有用,危急之时,带兵的将军能不去找这个出主意的人?
当初把家搬到这苦寒之地麟州,不就是因为此处两百年不曾打仗,是个可以安心过日子的地方吗?难道真的是天意,这样也躲不过?
老者仍在专心的写着,丝毫没有注意阿黛的眼神越来越尖利。毫无征兆的,一只素手突然切在他后颈上,他立即失去知觉,毛笔在纸上点出了硕大的一团墨迹。
第二日邻居起身,却发现在这小山沟住了一年多的老两口不知去向,家里东西却丝毫未动。又等了一日也不见人,邻舍正准备报官,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让麟州上下没心思理会这等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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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复几许,慷概一何多。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老去又如何。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第二章 飘香缘自寒霜雨 二十 消息
河里有东西流下来的消息不知是什么时候传开的,反正现在麟州居民全都蜂拥而出,用最快的速度聚集在大金川沿岸,以无与伦比的干劲打捞着河里的东西。
群众的热情并不是来源于爱国,而是对邻居的眼红——“听说张三家捞上来三个铁锅,其中一个还配了锅盖。”
“快看!李四那根毛竹扁担,崭新的呢!”
“王五,你小子好运气,我家正缺个铜壶,要不我拿捞上来的菜板和你换吧!”
“咦,你这两只鸭子……也是河里捞的?栓子他爹,快去快去,你死人啊,走这么慢,带上渔网赶紧跑!”
随着物品捞上来的蜡封自然也落进群众手中,虽然有些被人随手扔掉,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有足够的好奇心,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几个识字的人凑一凑,这场两国大战的最初一封战报,就被麟州老百姓站在河边解读出来了。
“第几天了?”严郑皱着眉头问。
“四天。”王庶疲惫的回答道,从他这个角度仰望,骁羈关如同一直插进青白色的天空里,陡峭的令人绝望。
“麟州到底有没有得到消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人别急。”王庶道:“麟州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大概是骁关太过陡峭,山那边打起来我们也看不见。”
严郑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还好,可是青州这面西瞻人的防守丝毫不见薄弱,不像两面受敌的样子。骁关失守,责任重大,麟州本来就没有辅助骁羈关的责任,我只怕麟州太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背这个黑锅。”
王庶看了严郑一眼,心道:你把黑锅扔给赵子雄,别人就算真把黑锅扔给你也是天理。这当口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