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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毅站在门口目送车子消失,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心道奇怪了,翟老最近怎么如此繁忙呢,凌晨刚回到家,现在又出门去了!
既然翟老不在家,曾毅也就不在山上待了,他返回客厅喝完自己的那一杯茶,然后就下山去了。
刚回到驻京办,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歇息,曾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是丰庆县的曾县长吗?”
“是我,请问你是哪位?”曾毅问到。
电话里的男声就热情了很多,道:“曾县长你好,我是梁部长的秘书黄晓天,以前我们见过的。”
曾毅就想起来是谁了,之前梁滨的父亲在京城医院住院,自己见过这位黄秘书,只是没聊过罢了,曾毅就道:“黄秘书你好啊!”
黄晓天道:“是这样的,梁部长要见一见你。”
曾毅就道:“现在就过去吗?”
电话里传来黄晓天翻动记事本的声音,片刻之后,他道:“今天下午四点梁部长有空,你看能过来吗?”
“下午我准时到!”曾毅给了句肯话,道:“辛苦黄秘书了。”
“份内工作而已,那我就按照这个来安排了,下午我在部里静候曾县长的到来!”黄晓天说得非常客气,他堂堂一部长的秘书,按说是不会对一个小县长如此客气的,可曾毅是梁老爷子的救命恩人,当秘书也得看人下菜碟的。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曾毅准时到达了卫生部,在梁滨办公室的外面坐了一会,之前在里面汇报工作的人出来了,黄晓天赶紧请曾毅进去。
曾毅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四点正只差一分半种,越是级别高的领导,对时间的要求就会更加准确,这也越是显得出秘书的办事能力,好的秘书,一般能将领导每一项曰程安排的时间卡到恰如其分,甚至可以用秒来计算,这需要很深的功力,更需要对领导平时的会谈习惯有很强的把握。
自从分税制改革之后,地方财政曰渐枯竭,而中央部委机关却是曰渐宽裕的,卫生部部长的办公室,自然不是下面地县领导的办公室能比的,宽敞肃静,大气内敛,就连室内的光线亮度,似乎也是经过计算一般。
梁滨正坐在办公椅里,捧着茶杯大口喝了几口水,等下放下杯子,道:“曾毅,坐!”
曾毅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就坐在一张位置较近的沙发上,黄晓天送上一杯水,就退了出去。
“到了我这里,不用拘束,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才见面嘛!”梁滨呵呵笑了一声,道:“京城医院的神医,一转眼就成了年轻有为的一县之长,小曾你还是位多面手,真没看出来啊!”
说这话,梁滨伸手摸到桌上的打火机,“砰”地一声打着,点燃一支香烟。
曾毅笑道:“组织需要我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当县长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梁滨吸了一口,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道:“丰庆县医保招标的事,部领导也一直在关注,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听听你这位当事人的想法,你不必有顾虑,尽管畅所欲言!”
曾毅就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在卫生系统工作过,对这个领域并不陌生,既然看到了有错误存在,自然就要改正。”
梁滨微微颔首,坐在那里凝思了许久,最后弹了弹烟灰,道:“对于医保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看的?你觉得哪个模式,更适合我们的国情?”
曾毅有些意外,不明白梁滨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对于医保这个事情,曾毅并不是没有思考过,甚至他比任何人都思考得比较深入,但思考之后的结论,就是没有结论。
世界上没有一种医保模式,是专门为某个国家而生的,也没有某个国家,就一定只适合搞某种模式,就连号称制度最为健全的米国,也在搞新医改,可见没有一种医保模式,是能够让众口称赞、人人满意的。
医保问题,追根到底就是在公平和效率之间的一种权衡:如果倾向于公平,就会导致效率低下;而倾向于效率的话,则会导致公平度下降。
就比如是一个人生病了,萝卜能治,人参也能治。
如果是采用公平模式,则只能是全部都使用萝卜来治疗了,因为人参就那么多,使用人参根本无法满足每个人的需要,财力也无法承受。不用人参了,无疑是降低了效率,因为萝卜的药效肯定无法跟人参比;与此同时,有些财力雄厚的人,明明是有能力选择用人参治疗的,他们的需求无形中被压制了。
如果是采用效率模式,则只能是全部使用人参来治疗了,人参的疗效快、利润大,这是显而易见的,出于效率和利益方面的考虑,人参绝对是最佳的选择。如此一来,萝卜自然没人去生产了,财力雄厚的人使用人参,财力不雄厚的也被迫使用人参,而那些用不起人参的穷人,则被排除在了效率模式之外。
很久以前,我们曾经采用的合作医疗模式,属于是公平模式,也就是赤脚医生的时代,我们用世界医保投入均值的百分之二,就实现了全民医保,将国人平均寿命从34岁提升至70岁,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成功案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个缺医少药的模式,“一根银针治百病”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而米国所采用的,则是效率模式,成就同样很辉煌,它催生了一大批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研究机构、最具实力的医院、最具权威的医学院校。但同样必须正视的是,米国的医疗成本是全球最高的,同时,米国的医保覆盖率是全球最低的,收入低的那部分人被这种高效率模式给淘汰了。
还有一种模式介入两者之间,也就是所谓的高福利模式,既想做到最大程度的公平,又想人人都用上人参,但羊毛注定是出在羊身上的,这种模式能维持多久是很难讲的。
其实要解决医保的问题,也很简单,政斧做好基础医疗保障,确保每个人生病的时候能有萝卜来治病,这就可以叫做“病有所医”了,而与此同时,又必须坚决支持和鼓励更高一层医疗体系的发展,让那些有能力用人参的人,用上人参。
这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正解决,却又非常难,把医保这个问题放入整个社会之后,简单的问题就开始变得复杂了,已经不简简单单是公平和效率之间的权衡了,而是更多利益之间的取舍。其次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人心,在疾病面前,谁不想用最好的人参?任何一个政斧,都不敢完全无视人心。
作为执政者,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必须得定义自己所要的“公平”是什么样的公平。
而我们的医保之所以现在问题会如此严重,追根结底,是我们在应该追求公平的环节,却追求了效率,反而在应该追求效率的环节,却追求了公平,导致医疗资源的分配严重失衡,慷全民之慨,却只服务了一小部分人。
曾毅关于这个问题想得非常深入,只是不能对梁滨直言相告罢了,思索了片刻,他道:“梁部长,这个问题太大了,我回答不了,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模式,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是对人民负责。”
梁滨呵呵一笑,心道曾毅这个家伙很精明,表面看好像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其实已经给出答案了,那就是我们目前的模式需要改革变动了。
“这次丰庆县医保招标所暴露出的一些问题,的确令人深思,有一些问题,需要立刻改正,有一些问题,需要我们未雨绸缪”梁滨也没有继续追问,做了一番结论之后,道:“我和许部长研究之后,有意在丰庆县搞一个医保方案改革的试点,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曾毅再次意外,梁滨今天把自己叫来,竟然是要说这件事,这确实出乎了曾毅的意外,不过曾毅立刻表示道:“只要部领导支持,我们有信心做好这件事。”
虽然事先毫无准备,但曾毅毫不犹豫就把这件事揽下来了,这绝对是一件好事,不仅利于丰庆县,也利于更多的人。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梁滨的心情很好,伸手把烟掐灭,道:“我会亲自到丰庆县宣布这个消息,并为你们授牌!”
(未完待续)
第五八八章 血书
等梁滨下班之后,曾毅跟着去看望了一下梁老,为梁老做了个详细的复诊,在梁滨家里吃过晚饭,曾毅返回了驻京办。
下车的时候,曾毅发现驻京办门口的暗处停着一辆车,车子熄了火,也不亮灯,但迈步上台阶的时候,曾毅发现车子有人影晃动了一下,但曾毅也没在意,驻京办对外挂的是宾馆的招牌,人来人往,可能是住店的客人吧。
走进大厅,高主任和刘响正坐在客人休息的沙发上喝茶,等着曾毅回来。
“曾县长!”
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朝曾毅迎了过来。听送曾毅去的司机讲,曾毅今天是去见卫生部的梁副部长,而且还受梁副部长的邀请,去部长的家里吃了晚饭,两人这才明白昨天在药监局,杨林吉为何对曾毅那么客气。
“还没有休息?”曾毅随口问了一句。
“时间还早,我们曾县长还有什么别的安排。”高主任抢先笑着说到。
曾毅便道:“我没别的安排了,你去休息吧。刘响,你跟我上来一趟。”
刘响应了一声,跟着曾毅朝一旁的电梯走去,高主任一直送到电梯门口,等电梯门合住,他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心道想争取一个为曾县长效力跑腿的机会,还真是不容易啊。
“明天一早,你就返回县里,去协助包主任做好接待的准备,卫生部的梁副部长过几天要到县里去。”走进房间,曾毅对刘响做了安排了,道:“等具体的行程落实下来,我会再通知你们的。”
刘响赶紧把这事记了下来,卫生部常务副部长莅临丰庆县,这对一个小县城来讲,可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绝不能等闲视之。尤其是在来福医药被调查的期间,梁部长此行的意义也是非同凡响啊。
曾毅把接待工作的几点注意事项,一一对刘响讲明,但对于梁滨此时前往丰庆县的目的,却没有提及。
吩咐完毕,刘响就退了出去,抓紧时间去订明天的航班了,曾毅坐在那里喝了杯水,准备休息了。
水还没喝完,又传来敲门声,曾毅喊了一声“请进”,刘响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楼下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你,因为时间不早,高主任就把他拦在了下面,但那人非要上来不可。”刘响看着曾毅,道:“您看”
曾毅就道:“他没说是做什么的?”
刘响一摇头,道:“三十多岁,脸色挺白的,看穿着举止,好像是有点身份的人。”
曾毅听了这番描述,就大概猜到是谁了,应该是孙友胜那个家伙,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曾毅道:“让他上来吧!”
刘响得了指令,就又合门出去了,坐电梯到了楼下,就看高主任还在跟那人对峙呢。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讲了,曾县长已经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高主任防贼似的看着孙友胜,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既然你是来找曾县长的,那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不肯讲出来。你不讲,我怎么敢放你上去。”
孙友胜站在大厅里,气得脸都青了,心道真他娘的邪姓了,老子在京城那都属于是横蹚直行的人物了,谁不卖三分面子,今天亲自上门来见一个小县长,却被看门的给拦下来,像审犯人地盘查来盘插去,老子的名号,也是你有资格知道的吗?
换作平时,孙友胜早就大打出手了,把这小小驻京办拆了都是有可能的,但现在他只能忍着了,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刘响此时走出电梯,道:“高主任,曾县长这会正好有时间,让他上去吧。”
高主任这才不甘心地把路让了出来,不过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孙友胜,这么晚来见曾县长,又不肯亮明身份,这让他怎么能不起疑呢。
孙友胜恨恨看了高主任一眼,迈步进了电梯,心道自己还没受过这窝囊气呢,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就更没法在京城混了,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治好自己的不举,不然自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刘响敲了敲门,把孙友胜领了进去。
孙友胜看到曾毅的那一刻,之前鼓足的勇气却突然一下泄了,堂堂一位大少,竟然变得毫无底气,嗫嚅道:“曾曾县长,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曾毅抬头看了看孙友胜,对刘响道:“你去忙吧!”
刘响也觉得有些诧异,看曾县长的样子,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怎么客人来了,曾县长却不冷不热的呢,他也没敢多想,赶紧合门退出了房间,甚至都没给孙友胜倒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