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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立凤说：“罗成今天加班，召开领导组紧急会议。”
龙福海说：“他借题发挥发挥他的。下周开常委会，听听他们领导组汇报。稳定社会怎么越稳越乱。”
汽车驶过街道。车中坐着罗成、罗小倩、田玉英。
到了天州一中，田玉英、罗小倩一同下车。罗小倩对罗成招招手，和田玉英手拉手进学校去了。
罗成凝视着田玉英和女儿的和谐背影走进一片和谐的阳光里。
阳光很和谐，阳光照耀的田玉英和女儿两人很和谐。她们身旁穿过的花圃很和谐。
这一切和谐景象很触动了罗成。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想到什么，又阴沉地眯起眼。
车开了，罗成黑着脸看着掠过的街道。
车在市政府办公楼前停下。罗成黑着脸下了车，洪平安等人早在门口等候。
罗成在众人簇拥下穿过长长的走廊，走楼梯上了二楼，进了大会议厅。
参加会的上百人都已一排排坐好。大多是天州市工商、税务、市容督察、公安、检察院、法院等有关单位的负责人。
主席台上坐着贾尚文、孙大治，他们中间的位置给罗成空着。
罗成坐下，表情严肃：“今天星期天，召集稳定社会领导小组紧急会议。会议的议题就是讨论环境。”他站了起来：“各位说说，天州这叫什么环境？外地人在这里办企业，一个月查了人家三十回。你们工商去，税务去，市容督察去，公安开着警车去。查不出问题，还在那儿天天转警灯，到底是谁指使这种无法无天的活动？记者来天州揭露违法行为，竟然就在天州市地面上遭黑枪。我罗成来天州当市长，这黑枪是打给我看的？我女儿也到天州上学了，有人开始为她的安全担心。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全场一片寂静，人们都仰看着罗成。
罗成冒火坐下。看见旁边放着香烟，气呼呼地抽出一支。贾尚文连忙给他点上。他吸着了，又掐灭：“我开会，全体禁烟。”
罗成转头问孙大治：“大治，今天参会的人，公检法占了一半，你这政法委书记说两句。”
孙大治很配合地面对全体与会者说：“记者遭黑枪，这事影响确实很大，不少新闻媒体都报了。现在我们要把压力变动力，一个，迅速查清‘开业一个月，天天去警车’的背景，要一查到底。”
贾尚文指了一下会场插话：“还有工商、税务、市容，都查上。”
孙大治说：“第二个，打黑枪的事要迅速成立专案，限期侦破。”
公安局长叫关云山，高大魁梧，大脸粗红，这时立刻说：“我们公安局已经立案了。”
孙大治说：“关云山，你这公安局长要亲自负责。”
罗成听着孙大治、贾尚文一左一右讲话，算是缓过火头，指了指会场说：“我和大治、尚文承担了稳定社会这一摊子，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没法交待。我们也得逼一逼你们。问题解决不了，你们这公安局、工商局、税务局、市容督察办的一二把手承担责任。”
孙大治扶了扶眼镜，对关云山说：“老关，对罗市长女儿的安全，你也要暗里关照一下。”
关云山点头：“是。”
罗成却烦了，摇头叹道：“真是岂有此理。”而后一下站起来挥手道：“散会。”
周日下午，马立凤在家里气急败坏训斥两个兄弟。马大海马小波抽着烟，有点小心翼翼。
马立凤说：“你们怎么干打黑枪这种蠢事，就想不出个正经办法？”
马大海说：“不是我们干的。”
马立凤说：“还不是你们找人干的？”
马小波说：“已经让他们到外地躲去了，一年半载别回来。”
马立凤说：“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你们讲的话我都没听见。”
马大海说：“我们什么都没对你讲过。”又说：“他们绝对找不到这俩人，这你放心。”
马立凤说：“你们太小看公安了吧？就你们这拨人做事的水平，不留蛛丝马迹才怪呢。”
外面街上接二连三呼啸着过了几辆警车。兄弟俩站起来，掀开窗帘看了看：“不行，我们也去外地躲一躲。”
马立凤说：“那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要紧的是切断来龙去脉。”她叼起一支烟，兄弟俩为她点着。她喷出烟来说：“最好永远切断，世上没那两个活人最干净。”
兄弟俩面面相觑，然后看着马立凤。
马立凤说：“我什么也没说。”
马大海说：“天天去警车查，是您的话，会不会把您扯出来？”
马立凤训斥道：“我什么时候像你们这么笨？记住，说话做事都要留后路。哪怕是和你亲姐、亲兄弟、亲娘说的话，都要防着有一天被抖出来。要随时防人，防一切人。”
兄弟俩说：“你放心，我们坚决将来龙去脉彻底切断。”
第二部分坏人是心虚的
罗成已从宾馆搬出，新家是个独院，一栋二层小楼。罗成开完会回了家，田玉英已经领着罗小倩看完学校回来了。
罗成问：“小倩，看了学校了？”
罗小倩说：“看了。”
罗成说：“怎么样？”
罗小倩说：“还成。”
洪平安正领着工作人员在客厅里忙着摆弄沙发。他指着一个正在擦窗台的十七八岁姑娘说：“她叫香香，以后她帮着你们做饭收拾家。”香香腼腆一笑。洪平安又说：“您的家大致就这样了，还缺什么，再给您配。”
田玉英说：“我家离这儿很近，以后早晚可以接送罗小倩上学。”
罗小倩说：“我这么大了，哪儿用啊？我自己骑车上学。”
洪平安和田玉英等人都忙完走了。
罗成和女儿在大沙发上相挨着坐下。女儿跪在沙发上摸着父亲的胡子说：“这胡子有三天没刮了，我让你两天刮一次。”
罗成摸了摸：“这是两天的长度还是三天的长度？”
罗小倩说：“肯定是三天了。”然后理了理罗成的头发：“我还要重申对你的规矩。”
罗成说：“我没敢忘。”
罗小倩说：“第一，没有急事时，走路要慢半拍。”
罗成说：“是。”
罗小倩：“第二，刷牙一定不要着急，要慢慢刷，刷够三分钟。刷之前要用热水把牙刷烫软。”
罗成说：“我没敢忘。”
罗小倩说：“关键要持之以恒，这是磨练你急性子的好办法。”
罗成说：“你那些条款我都知道。”
罗小倩说：“总的要求，在外面不许着急，在家里管我不许婆婆妈妈。”
罗成笑了：“你这不婆婆妈妈？”
罗小倩说：“我上学回来晚点，不许操心。我骑车挺注意安全的。”
罗成一听“安全”二字慨叹一声，搂着女儿在身边坐下。
罗小倩说：“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呢。第一，注意安全。第二，注意安全。第三，注意安全。”她伸着手指头说：“还有什么过十字路口要领，左拐弯要领，遇见摩托车要领，我都没忘。见到坏人，要机智勇敢。坏人是心虚的，不要怕他。嗓门一定要大。”
罗成拍了拍女儿：“好了，你来天州感觉怎么样？”
罗小倩说：“比省城当然差点。”
罗成说：“不后悔吧？”
罗小倩说：“我跟爸爸到一块儿了，后悔什么？要不我爸爸没人管了。”她看看罗成有心事的脸问：“让我来，你后悔了？”
罗成说：“噢，没有。”
夜晚，马立凤自己开车驶过街道。她在一幢楼下停好车，上了楼。她用手遮住门上猫眼，理了理头发，而后亮出猫眼，摁了门铃。一个小保姆开了门。
关云山正坐在客厅里看膝上的一堆文件，见她到，立刻起身笑迎。
马立凤却对他摆手：“我不找你这公安局长，我找刘翠嫂子聊我们的闲天。”
刘翠闻声白胖光亮地到了客厅里，和马立凤相互又拍又拉，同时吆喝丈夫：“快给我们张罗茶水。”
关云山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家是个怕老婆的，满脸堆笑应承：“好，好，你们在客厅聊，我去书房看文件。”
马立凤却拉着刘翠肥胖的手腕说：“咱俩去你房间里说闲话，不碍他的事。”
关云山看着马立凤同刘翠进屋，转眼多疑地想了一下。
马立凤和刘翠拉着手搂着肩进到里屋坐下，亲姊热妹开了。
刘翠问：“马主任……”
马立凤说：“什么主任不主任的，到家了叫我立凤。”
刘翠说：“立凤，不是我说，咱们天州数你对安定团结贡献最大，上至书记市长，下至部长局长，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被你趟平了。天州这部大钢琴，龙书记随便摁哪个键都会叮当响应，一多半靠你马主任调试。”
马立凤说：“谁让我在市委当办公厅主任呢，就是个侍候人的活儿。”停停又说：“好了，闲话不闲，主要还是关心关心老关的事。”
刘翠数天数地：“立凤，你看我这死老汉，做人太倔，都四十好几了，局长干了多少年，也没再提拔。”
马立凤说：“老关这个人只知道过五关斩六将，不知道为自己多着想。最近，听说孙大治抓紧活动着去省里。他若走了，我想，关局长就是最好的接班人。”
刘翠问：“有戏没戏？”
马立凤说：“那还不事在人为？有一次龙书记讲，孙大治走了，关云山要是接着当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还要物色一个人。我当时就说，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就可以，别的地方有先例。”
刘翠拍着马立凤的手说：“那当然理想。你还要在龙书记那里多为他说话。他是个榆木疙瘩，我总让他去龙书记家走动，他不去。”
马立凤站起身准备告辞：“你放心，该说的话我忘不了。”
马立凤被刘翠亲亲热热送出楼门口，笑嘻嘻上了车。她一边对她招手，一边开动了车。
马立凤驶上街道。两辆警车从旁边超过。她看着警车远去，冷笑了一声。
第二部分这政治手法太不上道了
几天后的中午，罗成在家里的书房阴沉着脸踱步，时而站住。
洪平安轻轻敲了门推门进来：“罗市长，车来了，随行的记者们也到了。”
罗成说：“你说这天州是不是被箍得像铁桶，推一步动半步？”
洪平安谨慎地说：“说到底干部权不在你手里，你再说责任到家不给任何人留退路，但他们最终是看别人脸色，不一定把你的话百分百当真。”
罗成盯视了洪平安一会儿，挥手道：“马上下乡打开局面。”
两人到了客厅里，罗小倩香香正在听田玉英说什么。洪平安提起罗成的小旅行包，罗成对罗小倩说：“你和香香好好在家里，田玉英阿姨过来照应你们，你们要听她的。”
田玉英看着罗成。
罗小倩说：“爸爸，你一定会打开局面的。”
罗成正匆匆要走，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他拍了拍女儿：“放心。”
罗成与洪平安出了院子，门前已停着几辆车。罗成对站在院门口的罗小倩、田玉英挥了挥手，上车走了。
罗小倩拉着田玉英胳膊看着几辆车开远。
夜晚，龙福海家的独院前停满了几十辆汽车。有些干部模样的人还从车中出来冒着寒气踏着脚搓着手看着院门。
家里客厅人满为患地坐着二三十人，除了白宝珍、白宝贵、魏国，都是各县区、各单位的一二把手。龙福海挥着雄伟手势精神饱满地在做家长训话：“就得有个狼咬咬你们，要不你们这群羊都大放宽心紧张不起来。上访下岗一大堆问题你们早不给我好好解决，现在叫人一逼都着急了吧？”
有人说：“动不动用撤职罢官逼我们，我们也紧张得过分了。”
龙福海说：“那不过人家那么一说嘛，为了鞭策。鞭子一扬是让马儿快跑，不是要把马儿杀掉。真要杀你们这些好马，我就不答应嘛。”
众人笑了。白宝贵站起双手赶大家：“快十点半了，该让龙书记休息了。”
人们纷纷站起和龙福海告别。
白宝珍说：“外面还等着不少人呢。”
白宝贵说：“只能让他们明天再来了。”说着他张着双手像赶羊一样赶着还要和龙福海拉扯的人群往外走。
人群都走了。屋里还剩下魏国、白宝珍。
魏国奉承龙福海说：“罗成这狼一咬，羊们都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