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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龙福海喜欢当家做主。有了这百分百当家做主的感觉，他大年初五才愿意坐上直升机巡视天下。不是第一把手，总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俯瞰。下面如果有省委书记、中央首长，他顿时就会觉得在他们头顶飞来飞去不合体统。）
龙福海说：“我这个人最反对首长独行。可惜飞机太小，”他指了指身旁的市委副书记孙大治和贾尚文：“只能带两位市委副书记。要是飞机再大些，就能把市委市政府两套班子都装在里面。”当然，他又摇头：“人少也好，省得掉下去天州市委市政府整个瘫痪。”
大伙儿都笑了。随行的报社电视台记者为他拍照摄像。
龙福海指着贾尚文说：“下午五点钟四套班子欢迎罗成到任，贾尚文，你这个副书记兼副市长要表现双份热情欢迎噢。”
贾尚文哼了一声：“双份就双份呗。”
龙福海又说：“洪平安昨晚打来电话，说罗成进入天州地界还要沿途看看。”
贾尚文扶了扶眼镜，晃了晃圆胖的脑袋说：“还没上任，先微服出行啊。”
龙福海说：“深入情况，作风好。”
贾尚文只是笑着耸耸肩。
机上有人向下指点着：“发现神农乡岔路口停着几辆汽车，看样子是洪平安、罗成他们。”
贾尚文话中有话：“先考察一下龙书记抓的文明模范乡，太挑地方了吧。”
龙福海转了一下眼珠警觉了，想往下面看。
贾尚文话中有刺：“可以用手机和洪平安联系一下。”
龙福海把阴起的脸又一下放开，拍了拍贾尚文的肩膀：“不多此一举了，你以后好好和他合作吧，来日方长。”他的手里和话里都含着力度很大的安抚与重托。
（画外音：贾尚文这位副书记一直在政府当副市长，现在仍兼副市长。龙福海一年前极力向省里推荐，将副市长贾尚文提拨为副书记，就是想取代原来不太听话的市长。
结果，那个不太听话的市长调走了。
又派来一个可能更不听话的罗成。）
贾尚文随意一笑：“只要您在天州主事，我干什么都行。真要哪个飞扬跋扈的来称王称霸，我不侍候他。”
“贾尚文呀贾尚文，”龙福海说着又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扯开嗓门念了一句戏曲道白：“还真是血气方刚好男儿。”
第一部分初来乍到把他们收拾了一顿
罗成看着直升飞机盘旋了一阵远去。他挥了一下手：“上车。”
夏飞与罗成、洪平安握别，又叮嘱叶眉：“到了天州来电话。”而后上了自己的车。
叶眉一边朝夏飞笑着招手，一边在洪平安示意下上了罗成同一辆车。
彼此下了车窗挥挥手，响响喇叭，分道南北开走了。
两辆吉普车急驰在天州境内的公路上。叶眉坐在罗成身旁掠掠头发，有点兴奋：“罗市长，我看栓柱一家人也太轴，受欺负可以上访告状，告得赢就告，告不赢缓缓。他们这么做，虽然令人同情，但也过于非理性。”
罗成说：“山沟里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官司怎么打，各级衙门大门朝哪儿开。”
叶眉说：“那他们上下告了七八回，也该知道告不成，何必搞得家破人残呢？”
罗成说：“你的意思是，栓柱爹妈告状告不赢就算了，先把孩子供养上学，慢慢再发财致富，对吧？但是我问你，如果十个人站在你叶眉面前，一人往你脸上唾一口，然后一人给你一万元，你干吗？”
叶眉说：“我不干。”
罗成说：“几秒钟的尊严卖十万块，你叶眉都不干，你理性吗？你十万块可以出国留学，可以投资开公司，然后换来无限成功。但你不这样算账。”
叶眉说：“可以不让侵占栓柱家宅基地的邻居拆楼房，让他们赔更多的钱，帮栓柱家建新院盖新房，这样在资源利用上更合理。盖的房子拆掉，总是浪费。”
罗成说：“只有拆了，才能让老百姓觉得这个天下有法有理，政府才有品牌。”
叶眉看到这个虎着黑脸让人有些畏惧的铁腕人物认真地和她辩论起来，心中稍有些得意，好像小女孩的调皮游戏把大人蒙得上当一样。她毫不客气地说：“罗市长，你是不是觉得你来了就能变一变天州？天州可藏龙卧虎啊。”
罗成看到叶眉脸上掩藏着一股并不认真的笑意，一下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讲得太多了。他一指车窗外问洪平安：“市区还有多远？”
龙福海正月初五这一天安排得很满。他巡视完全市山林，领着众人下了直升飞机。
马立凤早已在停机坪旁带着车等待，她迎上来说：“龙书记，我已经通知了西关县委书记孔亮，说你要去龙家村，他已经到了龙家村等。”
龙福海一挥手：“咱们这就走。”又回头对贾尚文等人说：“龙家村是我老家，你们就不必去了。”
贾尚文等人先送龙福海上车，一群报社电台记者上另几辆车。
马立凤叫道：“刘总编，你来与龙书记坐一车，路上谈谈报发新闻。”
马立凤让刘总编坐在司机旁，她坐到龙福海身旁。车开了。
马立凤对龙福海说：“龙家村乡亲们肯定都盼着你呢。”说着她从刘总编手里接过报纸草样递龙福海：“这是天州日报明天头版的报样，头条是‘龙福海巡视山林’。二条是‘龙福海看望家乡人民’。”
龙福海一下精神起来，接过报样。
马立凤指着说：“报上的大小标题已经排好，文字和照片位置也已空下。”
龙福海指着报纸上给照片和文字留出的空处笑着说：“我今天就是配合你们填空的。”然后一挥手：“对我的报道不用请示我。”
马立凤对坐在前面的刘总编说：“与天州人民同乐这句话要更醒目。照片一定要选好，来得及最好让我看看。”
刘总编一直扭回头看着，连连说：“照办。”
龙福海表示多此一举地笑着摇摇头。
马立凤转头对龙福海低语：“神农乡鲁乡长来电话了，罗成今天初来乍到把他们收拾了一顿。”
龙福海脸色一下变了。
马立凤又低语：“打狗还看主人呢，这罗成也太给你难看了。”
龙福海眯着眼，脸色阴沉。
西关县龙家村的男女老少早在飘小雪的村口候着了。几辆车一到，放起了鞭炮。
西关县委书记孔亮，一个穿黑皮夹克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迎风雪急步上来给龙福海打开车门：“龙书记过年好。”
龙福海躬身从车上下来，笑道：“大家过年好。三国有个孔明大诸葛，我们西关县有个县委书记孔亮是小诸葛。”
龙福海在众人簇拥下，在照相机、摄像机包围下，伸着双手向父老乡亲走去。他握住几个老人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龙家村是我的家乡，整个天州市是我的家乡，我给全体家乡人民拜不完的年。”
（画外音：就在罗成到达天州的当天晚上，天州市人民在电视中看到龙福海讲这话时两眼潮红。）
下午，罗成一行两辆吉普车进入天州市区。罗成隔着小雪看起天州市区来。
洪平安介绍：“天州市共有六十来万人口，辖着周围二十个区县，加起来共五百万人口。刚才过的英雄路，现在是人民路，往下是解放广场。”
第一部分无暇顾及身边的女记者叶眉
罗成看着开过的一条条街道说：“街道太脏。”
洪平安说：“小雪一化尤其脏。”
罗成一指街边的一堆垃圾：“那也是天上下下来的？”
一辆垃圾车从街道上驰过，车厢没有遮盖封闭，车上的塑料袋、纸片一路飞下来。
罗成皱了眉，对洪平安说：“刚才这垃圾是谁家门口的，通知他们清除了。这辆垃圾车尾数是048，你们去查一下。”
车继续往前开。罗成吸鼻子问：“这一片恶臭是怎么回事？”
洪平安说：“是条污水河，治理了几年还没治理好。”
罗成说：“下车看看。”
停车，看见一条干枯见底的黑河。
罗成问：“为什么还没治理好？”
洪平安说：“资金问题。”
罗成沿着污水河踱了几步，转身问：“城市饮用水如何？”
洪平安说：“三分之二的饮用水没问题，三分之一受污染。”
罗成问：“这三分之一计划什么时候解决？”
洪平安说：“两年内。”
罗成问：“市委市政府吃水不在这三分之一内吧？”
洪平安说：“是。”
罗成说：“所以还不着急。”
罗成又走了几步，注意到前面污水河旁有一片房屋，灯笼彩带，显得很旺盛。房前停满了汽车。他指着问：“那一片是什么？”
洪平安说：“是歌厅，叫金银城。”
罗成一下有点注意：“金银城？”
洪平安察看罗成表情：“罗市长听说过？”
十几辆豪华轿车气宇轩昂地开到金银城停下，一群人下车簇拥着一个穿皮夹克虎头虎脑的中年男人往里走。洪平安对罗成说：“那就是金银城老板赵平原。”
罗成可能早有所闻：“噢，赵平原。”
洪平安又察看了一下罗成表情：“您过去看看吗？”
罗成挥了一下手：“今天先不看了。”
重新上车后，罗成虎起黑脸，又进入他的角色了。他无暇顾及身边的女记者叶眉。叶眉眼里含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不时转头看看罗成。车颠簸着，她的笑意也颠簸着。
洪平安指着街道左边说：“市委市政府大院到了。”
罗成却发现街道右边冒起冲天浓烟：“怎么回事？”
罗成挥手：“停车。”
第一部分写个检查，送到市政府来
龙福海在孔亮、马立凤等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路春风地与左右村民们挥手道别。记者们忙着照相，摄像。
村口又放起了鞭炮。孔亮紧跟随着送龙福海出村：“龙书记，要不要我送您回城？”
龙福海说：“不用，我还要去火车站接北京来的曹部长。”
孔亮一听就注意了：“曹部长？”同时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
龙福海握住他说：“孔亮，我把家乡就全交给你了。”
孔亮连连说：“龙书记放心，您指到哪儿，我打到哪儿。”又说：“听说罗成要来天州当市长？”
龙福海拍了拍孔亮胳膊：“这不妨碍你干。”
孔亮连连点头：“我是怕他妨碍您干，他——”
龙福海哈哈笑着一挥手：“那是十多年前的话了，不能老眼光看人。十年还不磨一个人？”又说：“不要杞人忧天。”便上了车。孔亮为他关上车门。
龙福海下了车窗，对欢送的人群挥手告别。
车一开，龙福海脸色一阴：“这个罗成，还真是虎未到风先到。”
马立凤坐在司机旁扭回头说：“关键在省委夏书记那里。”
龙福海手摩挲着下巴，在颠簸中陷入短暂沉吟。马立凤见龙福海没声了，几次扭回头看他。
龙福海见马立凤打量自己，干脆眯起眼说：“打两分钟盹。”
（画外音：罗成这个铁刺猬放到天州来，是多少有点堵他。罗成没来时，天州上下都显得和顺。罗成一来，就到处显出不和顺。就像一桌好饭菜吃到肚里，本来很好消化，因为咽了块骨头，喉咙划破了，肚也发胀。不过，他相信自己的消化能力，总不至于一根带刺的硬骨头把一肚子肥汤瘦水都搅得不服帖起来。）
车在滚滚浓烟处停下了，罗成一行人从车上下来。
洪平安说：“这是天州剧院。”
剧场门口的空场上正在展销景泰蓝瓷器。挂着红布横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器，有的还带着包装箱。众多摊贩正在指挥下往两边挪，让出中间宽阔的通道。七八个人在清扫满场地的草席碎纸，堆在中央放火烧。
罗成走过去问：“剧场经理呢？”
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瘦男人说：“我就是。”
罗成一指火堆：“这是干啥？”
经理说：“市委龙书记晚上要陪首长来看戏。”
洪平安对罗成说：“听说曹部长今天到天州。”
罗成对经理说：“我不是问你谁来看戏，是问你为什么放火？”
洪平安在一旁说明道：“这是咱们新来的罗市长。”
经理嗫嚅道：“这两天办展销，垃圾太多。”
罗成火了：“我不是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