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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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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师傅,风里来雨里去的,挺辛苦吧?    
    “摩的”司机没敢扭头,边开车边大声回答说:    
    ——没办法,下岗了,总得想个办法养活老婆孩子啊。晚上,史迪说他在火车上睡了一天,没困意,建议去看场电影。我带史迪去影厅,到那儿发现好几部影片我们都看过了。几家通宵营业的录像厅门前倒是预告有新片,考虑到录像厅会在夜半时分应观众要求加演A片,我觉得还是不去受那种刺激为好。和我一样,史迪也对自己的克制能力没有信心,过了80岁这种情况可能会好一些。    
    我们去了影院附近的“亚历山大啤酒城”,玩着毂子喝酒。不大一会儿,有乐队登台演出。乐队成员三人,年龄都不大,看上去还像学生。尤其是打鼓的那位,个头儿特别的高。    
    史迪说,这些孩子太像咱们的从前了。    
    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唱了一首《成长》。当然,与我们的《成长》在歌词、旋律与编曲上都不相同,但大概意思却差不多。无非就是在吉他、贝司和架子鼓的混响中谈谈青春期的冲动和心理活动。《成长》唱完了,史迪懒懒地拍着巴掌,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也真他妈的怪了,怎么全国各地都有青少年玩儿摇滚?    
    我说,这是领导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史迪说,领导们才懒得管这闲事呢,领导考虑的是权力、金钱、情人和仕途。我老爷子又升官了,调电信局当头儿去了。听妈妈说他养了个“小蜜”。就为这事,年都没过好。大过年的,两人在家里大吵大闹,差点儿打起来。    
    我说,如果他们俩打起来了,你偏袒谁?    
    史迪说,遇上这种鸟事,孩子们除了装聋作哑还能怎么样?    
    我说,你老爷子真是有罪!    
    史迪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爹,制度不好。    
    我说,首先是你爹不好,然后才是制度问题。过年你到我家去了吗?    
    史迪说,能不去吗?唉,别提了。刘健,你赶快给家里写封信吧。就现在,我去吧台给你拿纸和笔。    
    我说,得了吧你,怎么啦?    
    史迪说,怎么啦?你还算不算人?知道吗,那天我刚进你家,你妈当场就抱着我哭了起来,老爷子也在旁边抹起了眼泪。如果不是遇上了特别揪心的事情,大老爷们儿他会流泪吗?你老爷子问我你为什么不回来,是没路费还是犯错误被军队关起来了?你妈问我你个儿长高没有、胖了还是瘦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咬不咬牙齿等等等等。该说的我都对他们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我说刘健除了暂时没什么出息之外,在军队一切都好。    
    我无语,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第五部分老兵退伍不退志

    史迪说,心里面不舒服啦?给你说点儿高兴的吧。春节那天我又到你家去了一趟,陪二老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二老的情绪看上去都不错。老爷子还要我转告你,什么事情都得顺其自然,不要太较劲儿了。刘健,听我的,尽快给家里写封信,向父母道个歉,亲自解释一下情况。即使他们不是你父母,是你的朋友,逢年过节总也得问候一声吧?    
    我又要了一扎啤酒,端起来浇在头上,听见台上乐队愤怒地唱了一句“我的脑袋不属于我自己”。    
    史迪说,嗨,我操,你是越来越嘬,在军区学会用啤酒洗头了?听我把话说完你再洗吧。临回军队那天,你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是要我给你捎点儿东西。我问他们捎什么,老爷子说你妈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油炸麻花,还有水煮花生米、护肤霜和钱。我对他们说吃的就不用带了,刘健在军队不缺吃也不缺喝。呶,钱我给你带来了,1000块大洋,你给老爷子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史迪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和手机。我把钱装进口袋,把史迪的手机拿在手里摆弄一会儿,拨了110。    
    一个女警察接了电话,说,您好,这里110报警台,请问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    
    我说,我想杀死我自己。    
    警察先说我变态,然后说,无聊,这年头想自杀的人多着呢,不止你一个。我还想自杀呢,为什么大家都光说不做?    
    我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这位警察真是太会说话了,我怀疑她学过心理学。    
    我向史迪问起玲玲,问他是否去了玲玲家?    
    史迪说,去了,她挺好,细皮嫩肉的,比从前更加漂亮了,脸上的青春痘也没了。稚气退去,妩媚尽现。    
    我说,史迪你给我开什么玩笑啊?    
    史迪说,到底是谁给谁开玩笑啊?玲玲活得好好的,你干吗诅咒她升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史迪说的这一切是否当真?    
    史迪说,难道非要我发个誓你才肯相信?    
    我说,你给我发誓!    
    史迪举起了一只手臂,说,好好,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发誓,如果这次探家期间我没有见到玲玲、如果玲玲没有考上首都北京的一所大学,让我在军队不得好死!这回你该信了吧?告诉你吧,玲玲考进了首都师范大学,学生证我都看了,半点儿假都没有。你这个刘陈世美,喜新厌旧倒也罢了,还造谣说女朋友自杀身亡,缺不缺德啊你。看来这兵你还真没白当,在军队你还真学了点儿知识。    
    我再次把史迪的电话拿在手上,拨了114。    
    接线员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我说请帮我查一下火葬厂的号码。    
    史迪把电话从我手里抢了过去,说,干吗呀你,查那破地方干吗?别污染了我的移动电话。刘健你就看开点儿吧,别太自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一个破本科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以为自己真是鸭子变天鹅了。别沮丧,退伍回家之后咱们开公司做生意去,挣他妈个亿万富翁,非博士后不娶。公司招聘的时候,坚决不要本科生,弄得公司门口的保安和迎宾小姐都要硕士以上文凭。嗨,对了,大强那小子回来没有?    
    我说大强早回来了,顺便向史迪讲了大强的不幸遭遇。史迪听完就笑了起来,说越长越接,越短越截,越接越长,越截越短。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我从口袋里掏出 300块钱,要史迪回一连的时候拐营部一趟,把这些钱给大强,好让他铺铺路子。    
    史迪说,给他一座金山都没用,天生傻瓜。    
    我说,大强这人其实挺不错的,就是性格太耿直了。    
    史迪说,性格耿直还不算错?山东也这副德性。还有晏凡,那人本来挺有脑子的,谁知到营部之后就越来越不朝人上混了,听说他今年也没回家探亲?    
    我说,是啊,挺悲壮的。    
    史迪说,佩服佩服。我操,你们到底是脑子里少了根弦,还是脖子里多了根筋?    
    我说,两者兼有吧。噢,还有啊,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在边贸市场给我买顶斗笠帽?    
    史迪说,要那玩意儿干吗?讨好领导还是向军区女兵献媚?    
    我向史迪隐瞒了真相,说,做个纪念吧,多年之后向孩子炫耀,证明老子当年在边疆混过几年。    
    史迪说,小事情,你要多少?那玩意儿便宜着呢,十块钱两个。    
    我说,一顶就够了。这次探家有没有艳遇?    
    史迪说,比艳遇还艳遇呢。老爷子接管了一家网络公司,敲定了,他说退伍回来就让我担任网络公司的副CE0,要我用军队的管理经验监管公司事务。怎么样,比艳遇还艳吧?你赶快给我写篇报道宣传一下,说不定还能上《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呢,题目就是:老兵退伍不退志,二度创业创辉煌。


第五部分命中注定的倒霉鬼

    史迪回边境不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的手机在边境接收不到信号,挂在脖子里当怀表使用了。除此之外,史迪还用一种兔死狐悲的口吻说起晏凡。晏凡遭遇了不幸,这实在是出人意料,令人难以置信,然而事实却不会因为我的不愿相信而更改。史迪说——    
    晏凡这个倒霉鬼总算倒霉透顶了,今后他再也不会在军队倒霉了。    
    早在新兵连他歪戴着帽子一进门我就猜透了,小子在军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压根儿就不是块当兵的料。其实什么料他都不是,命中注定的倒霉鬼。学没上好、画没画好、女朋友没交好,兵要是能当好,那才叫怪呢。随随便便就能在军队修成正果?做梦去吧你们!    
    遵你所托,回一连那天我先去了趟营部,把300块钱给了大强。小子假模假样推辞一番,最后还抹了抹眼睛。我没跟他多说什么,要他别乱花这笔钱,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问他晏凡在哪儿?大强说晏凡去我们一连了。我说这傻B干吗不老老实实在营部呆着保卫祖国,到我们一连嘬什么呀?    
    大强嘴里一半肚里一半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我满腹疑问地回到一连,你猜怎么着?晏凡正独自一人在我们一连的破操场上打篮球呢。我在操场旁边站了一会儿,傻B硬是没理我。当时我就火了,扭头便走。嗨,我操,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他妈还挺牛B!在一连谁敢对我这样?看在新兵连的交情,我没跟他一般见识,找连长玩去了。    
    我问连长,咱们一连怎么多了个人?    
    连长说,营部贬回来的一个鸟兵。    
    我问连长,咱们连队怎么成收容所了?他犯了什么事儿?    
    连长说,肯定不是好人好事。    
    说真的,晏凡这人还是挺有骨气的。两天过后他依然不愿先开口跟我说话,见我就躲着走。也许是他觉得这一切不够光彩,无颜面对自己兄弟吧。晚上,我拎几瓶酒找到他,算是尽尽地主之谊,迎接他的到来,欢迎来到一连。    
    我们俩坐在连队门口的路灯下,边喝边聊,折腾了整整一夜。后来晏凡喝醉了,把我们连队门口吐得一塌糊涂。环境能改变一个人,这老话说得一点儿不假。两年不见,晏凡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再也没了新兵连的那股机灵劲儿。说话的时候老喜欢撇嘴,嘴两边都撇出皱纹了。后来我宽慰他说,在军队被贬黜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又不是第一个,当年刘健不也是从团部贬回哨所?    
    晏凡说,性质不一样,刘健被贬是因为他惹怒了军队领导,他妈的老子被贬仅仅是因为朝一个小孩子的屁股上轻轻地扇了两巴掌。这叫什么事儿?操他妈,我比窦娥还冤!    
    随即晏凡就把他被贬的原因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得知被贬内幕,我连半点儿同情都没有给予。活该,真他妈活该!傻B拳头痒了你朝南墙上夯去呗,觉得夯南墙不解恨你找文书、通信员这些狗腿子们打一架去。跟谁打不行,偏偏朝副营长的儿子下手?副营长的儿子是由你来教育的吗?以卵击石!    
    晏凡说他本来挺喜欢小孩子的,就是副营长的儿子让他讨厌了。最初晏凡并不讨厌这孩子,尽管那时候这孩子已经被当兵的给惯坏了。那时每当晏凡在楼上画画,孩子总是在他身后窜来窜去,乘他不备推倒画架,或者从调色板上粘一手掌颜料,朝他画布上抹一把转身就跑。    
    没有被文化队退回来之前,孩子到楼上给晏凡添乱,晏凡并没把他怎么样。毕竟是孩子嘛,好奇心与破坏欲都很强,可以理解。偶尔晏凡还会用铅笔给孩子画一张素描、在孩子脸上画副眼镜或者在孩子胳膊上画个手表什么的,倒也其乐融融。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没有女人的军营里,有个孩子利大于弊。多个孩子,性压抑的士兵们就多了调戏对象。    
    被文化队退回营部,晏凡整个人就变了,尽管他嘴上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人生观并没有改变,实际情况肯定与他说的恰恰相反,从他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神看上去不太对头,目光生硬,有些对生活感到绝望的意思。晏凡这人咱们以前对他真的是缺乏了解,他背着画板到军队其实并不是像他所说的“到军队碰碰运气”。碰碰运气不假,只赢不输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对衣食无忧的生活怀有一种特别的渴望,这也许与他少年时代的流浪经历有关。他厌倦了飘飘荡荡,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报考军校的幻想被残酷现实击破了,晏凡回到营部,孩子一如往常跑到楼上找晏凡玩。当然他不会安慰晏凡,只会给晏凡添乱。受过刺激的晏凡再也没了先前那份逗孩子玩的心情,开始讨厌这孩子。有次,孩子又把晏凡的画架推倒,晏凡把孩子赶出了他的房间。后来又有一次,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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