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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壶茶泡就,武伯英品了一盏,然后把目光从街面上收回,从皮包内掏出一本书,翻到昨晚的界畔,全神贯注观瞧。隔了一会儿,疯癫老叫花子蹒跚而来,搭在肩上的一对骨板,随着步伐敲打前胸后背,铜铃叮当乱响。武伯英抬眼看了看,然后又把眼睛只往字里行间瞅着,不以为意。老花对自己地盘上新出现的这辆汽车很感兴趣,表情里多少有些吃惊,拎着两只骨板转圈看了一遭。然后笑嘻嘻地摇响铃铛,编筐子卖笼子,现攒了一段道情:
一马路,走几里,最值钱的就是你;
不吃草,光烧油,气力大得赛马牛。
铁壳子,胶轮子,置你花了大银子;
黑皮子,软椅子,里头坐个蛮女子。
你姓王,你姓赵,看着就像没人要;
他姓张,他姓李,把你撂下没人理。
长得稀,没人要,主家把你胡撂;
再问下,没人管,我就开走换糕点。
换糕点,没这胆,主人有头又有脸;
皮鞭子,凉水蘸,打我尻子浑身颤。
路过的三教九流,听着他的唱词可乐,放慢了步子,停下来围观,一半为了得乐,一半为了开眼,都瞅着高档的小车观瞧。老花边唱眼睛边四处搜寻,似乎看到了茶棚里的武伯英,返回日常盘桓的地方。在旅社房屋投射的阴影里站定后,他把道情调换成板子腔,用骨板敲着板眼,唱起了名为《散花》的开场秧词,继续招揽听众看客。
白玉兰,赛银子,乡里婆娘串门子。
走进俺的二门子,拾了一锭白银子。
男人就要请神子,女人就要扯裙子。
打捶骂仗定不下,狠气借给对门子。
嗨,瞎折腾,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正月开,水仙花,乡里婆娘拴娃娃。
头顶香盘手端蜡,走进庙门就趴下。
磕一个头扎一根蜡,拾起来就把泥鳅掐。
吃到嘴里泥啦啦,咽到肚子冰哇哇。
只觉得奶胀肚子大,咯儿咛儿地走回家。
只说这次添娃呀,当家的快接娃。
洗娃水的都烧下,老娘婆的都叫下。
十张麻纸都揭下,定心米汤都熬下。
嗤爆——放了个屁,把那老汉气趴下。
嗨,空心欢,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前两个花唱完,把围观车子的人都拉了过来,那些在街边等活计的苦力和车夫,叼着烟锅也聚拢了过来,场子围圆了。
桃花粉,开扶风,扶风东边是武功。
武功有个上改寺,上改寺里挂铁钟。
来了个徒儿爱敲钟,敲铁钟惹马蜂。
钟噌噌蜂嗡嗡,把颊蜇得胀嘭嘭。
嗨,自作践,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马莲花开一撮撮,人活在世上有背锅。
背锅子人心眼多,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攒下银钱办老婆,办下老婆是背锅。
白天做活锅对锅,晚上睡觉锅摞锅。
嗨,甭拨渣,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最后这句唱词里的荤味儿隐语,再次惹得人群哄然大笑,非常开怀。
石榴花开一朵朵,人到世上有豁豁。
豁豁生下不积留,鼻子底下一道沟。
未曾说话把气走,把鼻淌到嘴里头。
木匠拿胶粘不严,两个门牙凉飕飕。
嗨,怪天生,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大麦开花赛小麦,两口子商量烙锅盔。
烙下的锅盔娃要掰,气得他爹把娃摔。
娃说大呀大呀你甭摔,长大了与你挠脊背。
嗨,会巴结,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这两段唱到后面的辅调,众人熟了腔口,跟着一起唱和,甚是热闹。
世上最香是桂花,乡里婆娘看戏呀。
梳油头呀把粉搽,鬓角别个银簪花。
一下走到台底下,开场一打看啥呀。
寒窑探女唱得好,崽娃惹得没听下。
一霎时哪白雨下,带子缠裹脚拉。
精脚崴在泥地下,摸摸揣揣溜回家。
炕边找火点灯呀,男人一见生了气。
揪住帽根打几下,婆娘家性子大。
舀碗凉水淹死呀,吃口蜂糖毒死呀。
铰截线线吊死呀,棉花包上碰死呀。
拿根鸡毛抹死呀,男人一见害了怕。
把你一死可咋呀,谁再给我添娃娃。
嗨,胡有理,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老花一来,武伯英就看到了,人群每次发出笑声,他都要侧目瞥下,旋即又回到书页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犹如阳春白雪鄙夷下里巴人。实际武伯英心中,对老花无比佩服,想起前天在包间中一本正经的老交通,突然就能在太阳底下装疯卖傻,变化之快非凡人所能自如。起码自己就不行,只会一本正经,不会装秧子。
索草开花一包灰,敬德李逵战张飞。
包公帮忙来得快呀,天下黑娃凑堆堆。
你爹黑你妈黑,你爷黑你婆黑。
叫你外婆比颜色,你外婆倒比锅底黑。
叫你妗子比颜色,你妗子是个茄子色。
叫你舅也比颜色,你舅吆了个黑牛。
拉着铁犁在灰土地里,嘚儿唩唩种荞麦。
嗨,甭嫌谁,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就连茶棚的店家,一边干活也一边随着搭腔哼哼,和着叫花子的拖音。武伯英就放下书看了一看,心中大吃一惊,老花打板的手法变化很多,如果只为敲板没必要这样花哨,仅仅卖弄也解释不了。也许老花正是用此巧妙的办法,在向自己人传递信息,各种手法完全可以作为电码使用,发出重要消息,既隐蔽又快捷。只消围观的人群中有自己人,或者远处楼上有人用望远镜观看,后一种可能性最大,可以边看边记录。而老花只需要前一天晚上记熟要传递的内容,或者熟能生巧,或者个中老手,所发即所想,这就太厉害了,也是对手想破脑袋也不能发现的奥妙。
梨花开得赛白面,乡里婆娘吃大烟。
一头尖一头弯,一天不吃发谋乱。
夜儿个穿个新裙子,窟窿着了一打圆。
媳妇打儿抱怨,坐在后院哭老汉。
嗨,寻是非,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大莲开花赛小莲,两口子商量打搅团。
你一碗我一碗,晌午吃到后半晚。
老汉吃了十八碗,咔嚓吐了一大摊。
嗨,白忙活,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老花有些语言看似无聊,却有特殊的幽默在里边,听得武伯英有几次想笑,还是竭力忍住了,不至于把茶水喷在书页上。
槐花落了结角角,乡里女子怕缠脚。
提起缠脚往外摸,撕鼻子拧耳朵。
叮儿当儿地打抽破,压到沟里拆裹脚。
拆开好像个牛犄角,五寸子鞋呀六寸脚。
穿不上来没奈何,尺子别来剪子豁。
把鞋豁成两半个,十个指头单摆着。
嗨,咋娶发,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打碗花,赛喇叭,可说那争强吹唢呐。
吹长的是喇叭,吹短的是笛哪。
不长不短是唢呐,把眼睁得红。
把嘴鼓成大疙瘩,十个指头乱拨拉。
嗨,莫争驳,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武伯英又继续看书,车摆门口人坐茶棚,自己今天的行为也是一种挤压,要把云遮雾罩的沈兰,逼得按下云头。
杨树开花漫天飞,姊妹三个坐一堆。
大姐放了个嗤喽屁,打了二姐一脸灰。
不是三姐跑得快,险活儿吃了屁的亏。
嗨,暗心瞎,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梧桐花开像鹞子,日弄瞎子推磨子。
又省暗眼又省套,又省麸子又省料。
又不拉来又不尿,又省干土垫磨道。
嗨,哄骗人,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户县的棉花开得白,乡里光棍要说媒。
说了个长嘴大耳朵,抬头纹深窝窝。
腰身吊四腿短,两个耳朵能苫脸。
见了个面两块半,握了个手一块九。
嗨,丑作怪,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老花卖了一把力气,也快唱到了结尾,干脆把身上的烂布衫丢开,露出前胸后背,用两个骨板敲打,弯腿弓行,在人圈里转了一遭。
玉米开花戳破天,就为招下一打圆。
胡拉被儿乱扯毡,天下奇怪都说完。
你爱听来我爱编,编到天黑不零干。
听完回家睡觉去,上炕踏得娃叫唤。
气得婆娘不言传,不如让我吃锅烟。
嗨,没点检,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听唱的都是可怜人,没事做的可怜人,更是穷得叮当响。见叫花子做出要钱的姿态,都朝后趔趔,有个爱耍笑的故意伸手入怀,却是挠了一把痒痒。老花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仍然笑着,不曾真的动火,借机过个嘴瘾,图个口舌之快。
菜子花,赛金子,叫花脱个精身子。
三伏天串街店,肚子饥了光叫唤。
儿子们,围得圆,孙子只听不给钱。
可怜人你不打发,下辈子你娃也可怜。
嗨,遭报应,呀呼咦嚎咦哪哈,呼儿哪呼咦呼呀,噢嚎噢嚎咦哪呼!
听客们喝着倒彩,也有一句没一句回骂,都是落了一场笑弹。叫花子唱了一大会子,连个小钱也没讨下,和辛劳极其不搭,抢来车夫的烟锅装了一袋,蹲在墙根吃了一火。听客们三两散去,单丢下在此讨生活的,还有对下段唱词怀有奢望的,磨蹭着没走。叫花子没见利市,太阳的炙烤越发强烈,旅社前的阴影一点不剩,干脆躲到茶棚这边下凉。茶棚破烂,叫花子更破烂,老板怕吆喝驱赶。武伯英发了善心,交代老板给他一碗茶,算是自己隔街听唱的施舍。叫花子端着茶就成了茶客,理直气壮走了进来,在门口桌子坐下,给他笑笑表示感谢。武伯英没有再理他,转眼回来继续观书。一切都是那么随意自然,没有一点做作,二人好像从来就没见过。
老花一碗茶下肚,出了身透汗,坐了会子落了汗,这才踅摸过来。武伯英注意力还在书上,点了两碗水芹菜浆水凉面,老花只好坐了下来。凉面材料作料现成,很快就端上了桌子。武伯英边吃面边看书,凉面味道很好,酸香解暑,浑身舒坦。
老花吃了两口,筷子插在面里,嘴耽在碗边,带着忧虑轻声埋怨。“你这个弄法,就是要暴露我。”
武伯英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推开空碗。
“没见过你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
武伯英似乎没听见批评,把书合了起来收拾茶具。
“我知道,你这是逼我。”
武伯英又盯了他一眼,将带来的物事归拢进皮包。
“我坚决申请,一定把沈兰调来,再不我和我的网络,就要被你破坏了。”
“哼哼,我只想通过这一点,证明我的重要性,让我相信我现在,已经不是组织的闲棋冷子了。”武伯英说完夹着书提着皮包,站起来到茶老板身边结了账款,然后皱眉看看太阳,径直出了茶棚。老花被拿住了,呆呆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办法。武伯英开车离去,扬起了一些微尘,老花这才回味过来,只好丧气地低头吃面。
武伯英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想事,有人敲门,他让进来,却是师孟。他很热情起身请坐,端茶倒水,说客套话。师孟很着忙,坚决推辞茶水,不让浪费茶叶,说只是一句话的工夫。武伯英只好坐下,点起一根烟,疑惑地看着他。
师孟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老处长,你办公室有窃听器没有?”
武伯英皱起眉头:“没有,我每天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异样。每天离开办公室最后一件事,就是扫一遍,记住所有物品的细节。包括这个茶杯上的青花,花心朝哪个方位,比如这把椅子,和桌子距离是多少。没有窃听器,你放心,有话就说。”
师孟稍微放大了音量:“没有就好,你是老手。”
武伯英盯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不对劲儿?”
师孟又放小音量:“你的电话被窃听了。”
武伯英心中一紧,想起和伍云甫的通话。“什么时候?”
“就刚才,虽然我不负责这事,但是技术上绕不开我。刚才徐亦觉找我,在总机房插转台,给你的线上又并了一根线。不知通到何处,但肯定有专人守候,监听你的电话。”
“比我想的迟了几天,唉,不就是争宠那么一点儿事嘛,居然动用了这个手段。”武伯英苦笑着,把头偏向徐亦觉办公室那边,略微想了一下,转头过来看着师孟,表情感激,“谢谢你,小师,还是老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