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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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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守住城墙,上面有人!”武伯英大声命令卫队长,撂下罗子春的尸体,顺手掏出柯尔特手枪,举着朝城墙跑去。

不用卫队长指挥,十几名卫士都把枪口掉转,瞄准城墙内侧女儿墙一线。又有更多的卫兵携枪出来,也都用枪指着城墙。卫队长跟着武伯英朝城墙跑,一些卫兵保持枪口斜上的姿势,朝城墙围了过来,而其他人继续用枪口看护城墙顶部。跑得太近,反倒看到城墙上更少,武伯英离城墙十丈左右停下来,这是最佳喊话距离。卫队长和手下也跟着停下,远远近近,用几十杆枪压制。

“下来,我看见你了!”武伯英声嘶力竭喊,悲愤焦急,音调非常难听。

墙顶没有动静,无人一般,但是武伯英坚信,一定有人在上面。他有直觉,刚从静思庐出来,他就有种直觉,似乎城墙上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当时还说想得太多,现在看来就是事实。“下来,你跑不了!”

等了几分钟,墙顶还是没有一丝反应,武伯英不再喊话,举枪死死盯着女儿墙,随时准备射击。卫队长相信判断,以为他看见有人在上面,吩咐手下去拿梯子,准备登墙捉人,故意把命令大声发出,恐吓隐藏的刺客。这一招果然奏效,一把手枪从女儿墙后被扔了下来,接着一个穿着胶皮雨衣的男子举着双手,缓缓站起来。男子是丁一,武伯英、卫队长都认识,他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显得有些可怜,看看墙下的人,既无奈又无畏:“拿梯子,把我放下来!”

丁一被关进了警卫队羁押室,陪着问话的只有卫队长一个,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先不给在司令部的胡总指挥汇报,问完了缘由再说。罗子春的尸体,就停在董子祠原来的供桌上,两条军被铺一条盖一条。武伯英鼻子又充斥着血腥味,和王立遇害时一模一样,叫人几近发狂。他找了根牛皮腰带,抽打被捆绑结实的丁一几下,还不解恨,把腰带交到左手,右手握紧拳头狠劲捣他的胸口,直到手指关节擦破了皮才停手,又把腰带交回右手,伸左手扇耳光。丁一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瘦脸上肌肉筋纹明显,任凭皮带印摞掌印。武伯英终于打累了,也被气累了,停下手来,喘着粗气。

“碎皮,我的两个人,都叫你害死了!”

丁一遭了饱打,似乎知道了私刑的可怕,看到了糊涂的结果,没有了刚才的气焰,只剩下沉默。

“说,为啥唆使骡子拿枪打我!”

丁一不敢看武伯英,也不敢看卫队长,拿眼盯着脚前的地面,不发一言。

“本来,先放你两天,你自己急着蹦到锅里来了!”

武伯英因悲愤致使血液循环加速,又打了人,觉得浑身燥热。把腰带扔在椅子上,把西服脱了扔在腰带上,将衬衣从裤腰里提出来,挽起两只袖子,双手叉腰,狠狠盯着丁一。“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啥都知道,这一回,你甭想活了,你早都活不成了!”

丁一身子扭了几下,徒劳无功,被绑得动弹不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卫队长,眼睛怨毒却含着乞求。

卫队长看看丁一,坐得有些不自然,请示道:“武专员,怎么办?”

“关到一师禁闭室,你亲自带人,押过去,给谁都不能说。一师的要问,就说抓了个共党,交代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武伯英恶狠狠说。

“他是军统的。”卫队长提醒,也有些为难。

武伯英的口气不容置疑:“我知道,这你不管,都有我。你这就押他走,我这就去司令部,给总指挥汇报。”

“尸首怎么办?”卫队长还有疑问。

“你给一军野战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车来,先拉过去停在太平间。我和总指挥商量之后,再处理一切事务,在这之前,谁泄密,军法从事。你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执行命令,其他不要问。”

胡宗南本就要回来休礼拜,听报公馆门口击毙刺客,抓住了主使,把手头所有事情推开回了静思庐。安全起见,他从小雁塔带了一个连的警卫随行,回来刻意到董子祠下车,却发现一切如常,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武伯英听说赶紧出来,给他汇报情况已经完全控制,然后才进了静思庐密谈。

“你的人为什么听丁一的?”胡宗南有些吃惊,“说曹操,曹操到,你昨天刚说过,他今天就趴在了城墙上。”

“罗子春的未婚妻,被蒋主任的人绑架了,他不听,就有危险。我看他不是真想杀我,表演给丁一看。枪里没子弹,做个射杀我不成功的假相。没料想,你的哨兵,把他拿枪打了。丁一想亲眼验看我死,才被抓住了。”

“你手下不明智,作假不先商量好。就算拿女人要挟,我也可以把人要回来。不就没这回事了,不用给丁一表演,他也不用死了。”

武伯英想起门道里的情景,非常后悔。“唉,他想给我说,不敢说。丁一对于您来说,算个小蚂蚁。对于他算是大象,绕不过去。他这一死,我很伤心,却也不用担心了。他那未婚妻,是用来威胁他的。他一死没威胁的了,女人反倒安全。就是我给人家,怎么交代,又死了一个。”

“哼,他要不死,你就得死。你手下和你一样,亲疏不分,你有很多事对我隐瞒。你要对我开诚布公,很多难办的事情,实际是很容易的。”

“是,他用死,换我活,换他女人活。我昨天给您汇报过,丁一后头,势力太大。要是明天,武汉那边传不来消息,我就决定放弃。放弃一切调查,解决一切难题,没想到今天,他就死了。既然不能两全,那个最后的结果,我也不要了。现在就放弃,总指挥你给戴局长打电话,告诉他侯文选秘密去了武汉。把原因全部告诉他,立刻下令各要道口检查站,堵住侯文选,不要把事情闹出来。”

“你舍得?”

“我没办法,您也知道,背后的势力是谁。你说过,戴局长早都知道了,却不敢动人家。我还闹腾什么,一个小人物,又为的什么。没意义了,就算把整个迷局揭穿,也没有意义。”

“你不报仇了?”

“不报了,我想明白了,报的实际是自己。你给总裁报告,就说宣案业已经我查明。丁一是幕后主使,侯文选是幕前元凶,主使已经落网,元凶逃去武汉。两统和葛寿芝,由我来说,他们虽然怀疑,断然不再让我查下去了。大家就都解脱了,连共产党那边,也解脱了。”

胡宗南生气冷笑:“我看错了你,以为你是个有大人物之心的小人物,现在才发现,你不但小气,还孬种。所谓背后势力,你不说我说,就是蒋铭三。你不报仇我要报,报曾经想把责任推给我的仇,报宣尧火死得不明不白的仇。再说你骑虎难下,还有一个骑虎难下的人你没考虑,就是蒋总裁。你现在要下老虎,虎背上就剩校长一个了,都叫我天子第一门生,首先不答应。不就是蒋铭三吗,我承认他资格老,势力广,功劳大。但是我不怕他,这件事由我接下,你要怕事,就钻在公馆不要露面,一切由我处理。现在多好的局面,马上就能见底,你却突然放弃。如果把蒋铭三搞住,解了校长的一片骂声,想他不会怪我。他不好明说,戴笠不好插手,我就把此事完成,完全出于公心,搞个水落石出。”

武伯英以进为退激胡宗南插手更深,暗中充满信心,面上带着灰心:“好吧,有总指挥做主,我就再等两天。”

武伯英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照丁一咬碎钢牙的表现来看,到他那里就截止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朝上供出任何人,这个平素整人的人,挨整时也带种。至于沈兰提出的结果扩大化,不但困难而且不合理。就算丁一配合,朝上再翻出徐亦觉,也意义不大。翻出蒋鼎文就有了点意思,但要翻出蒋介石,根本不可能。蒋鼎文一定会顶住压力,最不行自己承担便罢。丁一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吐口,同伙的一定会设法解救,吐口反倒丧命。要丁一的命,这是武伯英的起码底线,不管他害多少人,起码害死了王立、罗子春。就算情势所迫被人保住,也要设法将他暗杀,以解心头之恨。但现在必须留他一命,存着放烟花的可能。侯文选的作用现在上升为第一,就看在武汉如何折腾,万一借机跑了,那么计划整体泡汤。唯一能推动此事的就是胡宗南,就算他主持公道,责任也追不到蒋介石那里,他断不会得罪自己的靠山。他现在插手,不过是借机整肃西安特务机构,以便今后介入西安各项事宜。不确定因素太多,只能看一步算一步,算一步走一步,随机应变,趁火候蒸饭,望水汽揭锅。

蒋宝珍对自己一往情深,不知看中什么,完全倾了芳心。武伯英也有些明白,实际之于她来说,倒没有优秀之处,有的只是与众不同。像她这种背景这种性情的女子,最不喜欢平常普通的男子,就算有官位也大不过自己的叔父,就算有钱财也多不过自己的父亲。她不可能喜欢普通人了,就算有人官高位显、家财万贯、前途无量,之于她也是普通人。她要的就是特别,不能俗得如芸芸众生,不能雅得不食烟火,武伯英恰好是这样的人。她的感情还带着女人特有的怜悯,可怜的武伯英,仕途有过起伏,身体遭过毒害,感情受过挫折,需要怜惜关心。蒋宝珍欢爱中夹杂着怜悯,这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她高高在上施舍感情,隐藏着对回报的诉求。武伯英摸摸身上的西服,单面华达呢,她的这种好意,回报要的不是实物,而是更汹涌的热爱。而自己因为沈兰,怎么也迸发不了对她的爱意,绵绵爱恨根本没有结束的尽头。结束不了旧的一段,新的一段也难以开始,蒋宝珍的出身和性情,正是现实的障碍,非虚无爱情能够覆盖。

尽管她的感情有杂质,但十足真实,不像出售瑕疵古玉的古董商人,故意在上面盖上油污。尽管两个人存在各种不合适,但她尽力弥补,不像兜售断裂檀木如意的木匠,粘起来在裂纹处绑个丝带。她的特殊身份和自己的秘密身份,差别是个硬伤,必将没有归宿。蒋宝珍很真实,自己却不能对以真实,只能虚与委蛇,反倒越来越亏欠。必须结束,不能再纠缠下去,恩断义绝是最好结局,自己也少些惭愧和不安。利用罗子春的死,武伯英有些不忍,但是没办法,不管真是她故意诱骗玲子去行馆,或者被利用,都要借此以到绝情。必须有个了断,必须和她分手,结束她真我假的恋爱状态。

想起罗子春,武伯英就觉得浑身发冷,原本打算发展他进入组织体系,把坏事变为好事,成为自己明暗两面的得力助手,却就这样一声不吭,迅疾去了阴曹地府。

九月五日早餐,胡宗南还是等着武伯英。他从信阳前线回来,忙着处理完紧急公务,决定休养几天。恰好发生刺客事件,就借口在家中避险,昨晚给各部下了命令,一切军务公事移到静思庐决断,各级都到官邸汇报办理。武伯英密查宣案到了最紧要关头,自己一定要坐镇中军,不图能击败对手,只求不被陷害,在最后揭底时刻,必须寸步不离,紧盯不放。好在武伯英仰仗依赖自己,不管发展到哪一步,都可以掌握主动,但这主动权不可轻视,一旦放松就可能失控。

胡宗南是讲究人,嚼完咽净食物,喝了口果汁才说话:“我去信阳意义重大,现在虽不在前线,但是只要打下来,都说是我胡宗南占领的信阳。也让小日本看看,咱们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他们怕被断了后路,北方面军必然不敢全部投入武汉会战。根据战局发展,不久我可能还要去,如果近期你能出结果,我就在西安给你做主。只要我在西安一天,你就不用害怕,再大的压力也不要害怕。”

“究竟哪一天出结果,出个什么结果,我也难以预计。”武伯英咽完东西,用果汁漱了下,“总指挥,我想今天,约见一下蒋宝珍。”

“什么事?”

“罗子春被击毙,丁一被逮捕,这个消息他们一定得到了。现在唯一能限制我的,就是罗子春未婚妻的安危,我想落实一下,去掉这个牵扯精力的因素。”

“很好,也牵扯你的胆量,关键时候,必须大胆。”

“我想九点以后,再给蒋公馆打电话,约见蒋宝珍。那时候,蒋主任已经去了新城署理公务,可以避开他。”

“见面地点准备放在何处?”

“就放在浙江会馆,以吃饭为理由约会,十二点钟。”

胡宗南拧眉思量了一下:“可以,让罗子春刺杀你,我看不纯粹是丁一的主意。你此行非常危险,我派几个卫队的人,贴身保护你。”

武伯英眼中感激,口中拒绝:“男女约会,带着保镖,总是显得不妥。我想蒋宝珍还没有无情到那个地步,我准备好武器,随机应变,不会出什么问题。”

胡宗南是个不容拒绝的人:“不行,必须保护你,就怕有些事情,你随机应变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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