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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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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地后退。    
      丰桥镇上一直在传说,被关了两年多的卫川的父亲最后一定会被枪毙。大家都在等着这么一天,到牛舌头湾去看老卫吃子弹。    
      可是,老卫竟然被放出来了。他被打折了一条腿,这是真的,当我见到卫川的父亲时,他走路像一个不倒翁那么晃荡着。他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去东栅水泥厂监督劳动了。在水泥厂里,老卫干最重的活,那就是扛五十斤一袋的水泥。老卫瘸着腿,要扛起它真不容易,他的腿本来就只有甘蔗粗。但老卫不能不扛,他这是去劳动改造的。    
      老卫在水泥厂里,有人问他,玲宝的×毛有没有出齐?老卫说,她其实已经是大姑娘了。老卫这么说,一来是强调他奸污的并非未成年少女,二来算是对提问者的回答。那人便说,大姑娘也有没毛的。老卫便说,那就是白虎星了。    
      老卫觉得累是累点,比关在里面要好。我在水泥厂见到老卫,他说,干活说说笑笑的,散心。    
      老卫放回来的那天,林老师问,你是不是鬼啊?    
      老卫笑笑说,我怎么会是鬼呢?    
      林老师说,我以为你已经被枪毙了呢。    
      老卫说,嘿嘿,我活着回来了。    
      林老师却提出来要跟老卫离婚。林老师说,我等了你两年多,就是要等到你出来后跟你离婚。    
      老卫说,我都出来了,你还要跟我离婚干什么?    
      林老师说,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放?    
      老卫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离?    
      林老师说,你关在里面,都说你要被枪毙,枪毙了倒好。    
      老卫对林老师说,我对不起你。    
      林老师说,那就离。    
      老卫说,你身体一直不好,离了就缺了个可以照顾的人了。    
      林老师说,我就当你已经吃了子弹,我自己照顾自己好了。    
      老卫说,我以前一直对你很好的,我还买了一只钟山牌手表给你戴。    
      林老师说,你去外面操野×,还说对我好?    
      老卫说,我的一条腿都打折了,也得了报应。    
      林老师说,可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我一见你,就闻到一股骚气。    
      老卫想了想,说,那就离吧。    
      老卫离了婚,就住到水泥厂的一个工棚里。工棚里堆放的是水泥。我到水泥厂学工,见到他,他说,他的鼻孔里每天都能挖出一小块水泥来。他说,他的肺里也一定有许多水泥。老卫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们,他有了一项重大的发明,那就是,将水泥拌在饭里给老鼠吃,老鼠吃了这样的饭,没有不死的。老卫说,水泥这东西,一遇水就板结了。水泥到了老鼠的肚子里,把老鼠的五脏六腑都凝成了一块,它还有活的道理么?    
      


卫川和林老师不幸言中(3)

    老卫问我,你林老师身体好不好?    
      我说,卫叔叔,你可以去看看林老师的么。    
      老卫说,我已经跟她离了婚,再去就不好了,人家会说我是去轧姘头的。    
      我告诉老卫,林老师家里一点都没有变化,她跟老卫、卫川一起拍的照片都没有从墙上的镜框里取下来,林老师还是把你当作一家人的么!    
      老卫却说,不是她不想取,而是她没有力气把镜框从墙上拿下来。她的身体太不好了,一阵风也吹得倒。    
      我当时想,这也是老卫要跟别人操×的原因吧。    
      老卫还跟我说起卫川,老卫说,卫川因为是独子,他毕业后就不会下放,他希望卫川能到农机厂当一名钳工。老卫认为,卫川有这方面的特长。老卫最担心的是卫川分配到水泥厂来,他悄悄对我说,这里的活不是人干的。老卫说这话,要是被人听到,那对他是很不利的。但我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在这里干得实在太苦了。    
      老卫告诉我,等他劳改期满,他要带卫川到西塘去开刀。老卫说,他认识西塘一个医生,治狐臭能治断根。老卫说,卫川这个毛病重得很,每到夏天,他们家里这股气味就特别浓,要是不替他治好,将来老婆都讨不到的。老卫说,谁吃得消这种气味啊!老婆就是讨回来,也要逃跑的。    
      我问老卫说,卫叔叔,卫川不是已经不认你这个爸了么?你带他去开刀,他不一定肯跟你去。    
      老卫说,哪有儿子不认爸的,他还姓卫,不还是跟我姓?    
      话虽这么说,但我看得出,老卫不太自信。据我所知,老卫被放出来后,卫川一声爸都没有叫过他,见了他也像陌生人似的。    
      老卫没有想到,他没有吃子弹,倒是他的儿子卫川要被枪毙了。    
      这个消息在北栅头像一声震雷,大家都感到吃惊。    
      卫川说,他的火柴盒里只剩下最后一根火柴了,但他一划,就划着了。不过稻草堆里有人,却是他没想到的。卫川说,我只想烧了稻草场,没想把人烧死的。他们在草堆里,为什么不跑出来呢?    
      审讯的说,你放了那么大的火,一下子就把他们熏倒了。    
      卫川说,我只是烧了稻草。    
      审讯的说,可你烧死了两条人命!    
      卫川说,我不是故意的。    
      审讯的说,你要是故意的话,要枪毙你两次!    
      真的要枪毙我?    
      真的!    
      什么时候?    
      快了!    
      卫川提出请求,能不能见见我爸?    
      于是老卫被带来了。    
      老卫说,阿川啊,你为什么要放火呢?    
      卫川对他父亲说,烧了它你就没地方跟玲宝操×了。    
      老卫说,我只操了一次。    
      卫川说,要是你操第二次,就把你们烧死了。    
      老卫含泪说,你想把爸烧死么?    
      卫川说,非常想。    
      老卫说,我再也不操×了。    
      卫川说,可是我要被枪毙了。说完这话,卫川不再说什么了,但他的嘴巴蠕动着,他像是在偷偷吃什么东西。老卫说,儿子啊,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要说什么你就尽管说吧!    
      卫川什么都不说,嘴巴却还在动着。    
      老卫说,儿子啊,你是不是想哭?想哭你就哭吧!    
      卫川还是什么都不说。不过,他猛地将一口血水喷到了老卫的脸上。卫川咬破了他的舌头,血水红颜料一样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把他的父亲射中了。老卫差一点被他喷倒。老卫稳了稳身子,大声地叫起来,儿子!儿子!于是卫川的第二口血水又喷到了,这回吐在了老卫的头上。儿子!儿子!老卫疯也似的叫唤,结果被人拖了出去。    
      


卫川和林老师不幸言中(4)

    因此在牛舌头湾枪毙卫川的时候,大家都相信卫川已经不会讲话了;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有传闻说,卫川将血水吐向老卫的同时,把他自己的半条舌头也吐了出来,它从老卫的头上滚落下来,只不过老卫没有感觉到。卫川只剩下半条舌头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而人们是希望卫川说些什么的,以往牛舌头湾上的临刑者,从来都没有让人们失望过。无论是恶霸地主梁云龙,还是历史反革命刘建三、太湖女强盗王青妹,都在死前留下一两句话。人们很重视这样的遗言,它将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丰桥镇人的热门谈资,并将在不断的加工润色后一代代流传于民间。而卫川却要令人们失望了,他将默默地赴死,让枪声孤零零地响起,让人们在事件之后走进漫漫长夜般的岑寂,他将使牛舌头湾的传统出现断裂。    
      人们的希望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点,那就是,但愿卫川能在枪响之前号啕大哭一番。他至少也该发出一点声音。他不会说话,并不等于发不出声音;哑巴还能哇啦哇啦一阵乱叫呢。卫川的哭,应该尽可能的响,惊天地泣鬼神,将人们善良的心深深打动,让所有的围观者都差不多要为他流下泪来,让人们的内心再次出现久违的酸楚和怜悯,让人们的嘴里为他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生活需要这种悲悯的感觉,需要为旁人流泪,需要为一切别人的重大不幸扼腕叹息。    
      可是卫川让人们失望了。他自始至终勾着脑袋,直到跪在了地上,都还没有一点要哭的迹象。有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但他显然没死,他要是死了,还能一步步走向刑场么?虽然他被人架着,但他毕竟是在一步步地走着,这一点是不难发现的。他像木偶一样走到了牛舌头湾的荒地中央,他跪了下来,像一件重物落地。    
      随着卫川的跪下,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人们几乎敛住了呼吸,在一片突然出现的死寂中等待着。等待着什么呢?仅仅是一声清脆的枪响么?    
      北栅头的自来水姗姗来迟。    
      早就听闻自来水管要铺设到北栅头来了,大家都在盼着这一天。有了自来水,就不用天天提着木桶到河边去拎水了,家里的大水缸也可以派别的用场了。大水缸用来腌菜最好;北栅头几乎家家都要腌一大缸菜,雪里蕻、瘦八斤、青菜苔。将新鲜的菜买回来,到河里洗净,然后一棵棵挂到绳子上晾干。腌菜常常要腌一个黄昏;铺一层菜到缸里,撒上盐,然后就是赤了脚进缸里去踩。我们家踩菜的任务总是由哥哥来承担;他力气大,又不怕吃苦。大冬天他赤足站进缸里,踩冰凉的盐和菜,踩得像跑步一样欢。他是个保持多年校纪录不败的长跑冠军,他能连续踩几个小时不休息。一缸菜腌好了,哥的脚底被盐磨去了一层皮。那时候父亲在家,他从来不吃腌菜。他提出,腌菜富含亚硝酸,吃了对身体有害。但他不反对我们吃,当我们切上一大盘又酸又咸的腌菜就着滚烫的粥唏里哗啦吃得欢时,他只是嚼一颗花生米喝一口粥。我有一天忽然醒悟,我想,父亲不吃腌菜,也许并非从维护健康计,他一定是觉得菜里踩进了哥的脚皮,实在难以下咽吧。因为那天家里腌菜,父亲提了一双雨鞋回来。他把雨鞋往地板上一扔,说,穿着它踩菜吧。我们都不太明白父亲此举是出于爱护哥的脚呢,还是为了菜不受哥哥脚的污染。反正哥穿上雨鞋踩菜,没有从前赤脚踩得欢了。他说,这双雨鞋不跟脚,他每次将脚抬起来,都担心鞋会滑脱。哥说,倒不如赤脚来得爽快。    
      说我们都是吃咸菜长大的,也许并不确切;但是,咸菜在我们的生活中,确实是一个谁都不能替代的主角。我们哪一顿不吃咸菜?我们不仅餐头上吃,我们还用咸菜来佐茶。抓一块咸菜吃,咸了,就喝水;水把嘴冲淡了,再抓一块咸菜吃。这叫吃菜茶,20世纪末被泛文化论者称之为“阿婆茶”。如果你来江南名镇同里和周庄旅游,你就能吃到阿婆茶。我们甚至还把咸菜包在纸包里当零食吃。我们抬起头,让嘴巴朝天,然后把一块或者一根咸菜放进嘴里。渴是我童年和少年时代印象最为深刻的感觉;我们摄入了大量的盐,西方人一辈子盐的摄入量,我们在短暂如风的童年时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小便都是咸的,当我们在小便后舔到自己的手指时,我们确信这一点。    
      应该说母亲不是个腌菜的好手,虽然她腌菜年年复年年。她不是腌得太咸,就是腌得太淡。她会在餐桌上说,唔,太咸了,真的太咸了,明年一定要少放些盐;或者说,呀哟,太淡了,真的太淡了,明年可要多加些盐。可是到了明年,她不是放少了,就是加多了,然后把后悔再带到来年。在我的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把盐放得恰到好处过。与母亲比起来,卫川母亲林老师就称得上是一位腌菜的大师了;她腌的菜不仅咸淡正好,而且有一股鲜味在咀嚼中透出来,仿佛长了钩子似的把人的食欲钓起来。以前每到卫川家,我们都要坐下来吃菜茶。我们的茶里并不放茶叶,只是加入些胡萝卜丁、熏豆和炒熟的芝麻。胡萝卜丁像玛瑙,熏豆像翡翠,芝麻像黑宝石。这些色彩艳丽芳香的食物,被我们欢乐地无休止地灌进肚子里去。林老师家负责踩菜的是卫川,我们曾怀疑,是卫川的狐臭才令他们家的咸菜如此鲜美无比的。这非不是孤立的现象,臭豆腐正因其臭,才变得鲜美的。当然我们中也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说卫川的狐臭是在腋下,而踩菜的只是双脚,菜与狐臭又怎么会有关系呢?最后大家相信,狐臭在一个人的身上,并非严格局限于某一区域,它一定遍布这个人的全身,而腋下,只不过是臭得最集中、最强烈、最典型的地段罢了。我们家的菜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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