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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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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迫被侮辱的佃农也走了。它们与人眼一般无二的眼珠子,曾经有一颗不见了,如果它当初是滚落到这个昏暗的地下的话,我今天能找到它么?我低下头,真的在黑乎乎的地面上找了起来。我相信它一定会星星一样闪着微光。就在这时,笃笃笃的声音从外头响进来了。这声音对我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它像是砖块在冰层上掷出的一串响。我抬头一看,是林老师来了,林老师支着破伞骨,走进镇政府来了。我忽然觉得,她就是昔年《收租院》里的一个人物,一个泥塑成的人物,她以虚假的姿态走进来了。她走进来干什么呢?是要走进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来么?她会走进昏暗的屋里来,选择一个固定的身体造型,永久地、一动不动地站立在这里么?    
      林老师,我叫了她一声。    
      


卫川和林老师老卫回来了(3)

    我这一声叫,把她吓了一跳,她颤了一颤,差一点摔倒。多谢她手中的破伞骨将她单薄的身体支撑住了。她发现了是我,竟然躲开了。她那一刻真像是一个鬼影,在破旧昏暗的旧房子边一闪,就不见了。    
      我绕过山墙,还是没看到林老师的影子。林老师破伞骨的笃笃声也听不到了,她像是忽然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当晚我就得到消息,说林老师这么些日子来一趟趟跑镇政府,终于得到了一个比较明确的答复,那就是,要给卫川平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是,镇上表示,可以在计划生育上给林老师以特殊照顾,允许她再生一个孩子。    
      得到这个消息后不久,我路遇林老师,看到她提了一大包东西从商场里出来。她很吃力地提着这包东西。我上前对她说,林老师,让我来帮你提吧!    
      林老师把东西交给我,却再三叮嘱我小心。她说,你可不能松手啊,你一松手,就要把里面的奶瓶打碎了。    
      我问她,买奶瓶干什么?    
      她对我的提问感到奇怪,她说,你不知道么,我要生小宝宝了。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准备好的。    
      说着,她在沿街的石栏上坐下来,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给我看。除了奶瓶,还有小碗、小调羹、小毛巾、小鞋子、小袜子、小帽子、小痰盂、小脸盆、奶粉、米粉,还有一个塑料洋娃娃。林老师说,这些东西要是不早早准备好,到时候就会手忙脚乱的。    
      我看了看林老师的肚皮,它完全是干瘪的,我想像不出这样的肚皮里已经有了孩子,要真有,他也最多只有豆芽那么一点点。她已经将婴儿的东西都准备齐了,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林老师又把东西一样样放进马夹袋里,交给我,然后她用她那破伞骨将身体支起来,说,走吧!    
      拎着林老师的包,跟着她一路向北栅头走去,我感觉我真成了林老师的儿子。许多陌生的路人一定把我们看做是一对母子的;为此我感到有点激动。我的激动也许还另有原因,那就是,我也确实相信了在林老师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暗暗孕育了。不久他就会被生下来,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将是我的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一直渴望自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当哥哥实在是很神圣和值得骄傲的。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从林老师的肚子里传来,我不由得转过头去,充满关爱地看了一眼林老师的肚子。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并不见林老师的肚子隆起来。可笑的是我居然悄悄做了一个小铃鼓,送到林老师的家里去。我对林老师说,我没什么礼物送给小弟弟(其实我内心更希望她是个小妹妹),这只铃鼓是我自己做的,小弟弟一定会喜欢。    
      林老师沮丧地说,她到医院检查过了,她根本没有怀上孩子。老卫在一旁说,你还说三月份就要生的呢!    
      林老师说,我要是当初没怀上孩子,会吐么?会一味地要吃酸么?    
      老卫奚落说,都什么年纪了,我看你也生不出孩子了。    
      林老师气愤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不能生?你怎么不说是你不能生?说着,她上前将老卫的衣袖扯住,说,我们到医院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生不出!    
      老卫说,不要查了,多丢人啊。    
      林老师说,我偏要查,生不出才丢人呢!    
      老卫说,总不见得现在就去查吧?    
      林老师说,现在就去查!现在就到苏州去查!    
      老卫说,要查也得明天了。    
      林老师则坚持立即就去,她说,反正到苏州已经通了汽车。    
      不知道他们去苏州检查结果如何;林老师和老卫回来后都不说什么,他们两个像是商定了要保守一个共同秘密似的,对能不能生,是林老师不能生还是老卫不能生,绝对的讳莫如深。    
      


卫川和林老师老卫回来了(4)

    不过,不久就看到林老师的肚子高高地隆起了。它一下子就隆起得那么高,给人的感觉是,她很快就要临盆了。这当然是个奇怪的现象,许多人都表现出了不理解。姑妈认为,除非是将林老师的肚子剖开,放一个小孩子进去,否则的话,林老师的肚子一定不会大得这么快。母亲则完全排除了林老师这是怀上了身孕的可能,她指出,林老师或许是得了什么可怕的病,比方说,血吸虫病,或者就是腹部肿瘤。然而在我看来,这都仅仅是一些不负责任的猜测,与事实一定有着很大的距离。如何来探求到真相呢?我不可能直接去问林老师,这与我的身份不符。况且,在林老师面前,我也实在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她幸福地怀了孕,事情看上去就这么简单。林老师支着她的破伞骨,走路更加沉稳了,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门槛。她表示,她一定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如果是她自己摔坏了,那倒没什么,而要是摔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林老师亲口对我说,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她都要将其命名为林卫川。林老师说,这个孩子再不能跟着他父亲姓了。卫可不是个好姓,林老师轻蔑地说。不过,她又说,这个卫字还允许它保留在孩子的姓名中,这是为了纪念可怜的卫川。我们还是叫他卫川,林老师笑着说,不过,他不再姓卫,而是姓林了。    
      我向林老师提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我说,这个孩子会不会跟原来的卫川长得很像?    
      林老师充满自信地说,如果是儿子,一定会像我,儿子总是像娘的。卫川活着的时候,不是跟我长得很像么?他的皮肤都跟我一样黑。    
      那我怎么长得像我爸呢?我问林老师。    
      林老师说,所以你的福气不好。儿子要像娘才好,而女儿跟爹像,才会福气好。    
      卫川要是还活着,他是能干大事的!    
      二魂有什么福气不好的?老卫插嘴说,二魂在服装厂工作,还没轮到过插队,他的福气不是挺好么!    
      林老师拎了拎我的耳垂说,你看这孩子的耳朵,一点肉都没有,哪会有什么福气,小时候娘老子总把他当贼打,命还不苦么!    
      老卫还在福气不福气的问题上纠缠,他说,卫川的面貌确实像娘,但是,有什么用呢?难道可以说卫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么?如果卫川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那么,谁才是没福之人呢?卫川要是活着,他也许可以做大事,但是,他连活的福气都没有,他是个短寿命!老卫像个爱啰嗦的老太太,喋喋个不休,就是我也听烦了,我想林老师一定更是烦透了他。我估计林老师很快就会制止他这么聒噪下去,她要是提起她手上的破伞骨抡他一下才好呢。    
      可是林老师一点都没有说老卫,她表现出了少有的忍耐。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上身尽量向后靠去,她是努力不让她的大肚子受挤压。我当时颇有些哲思似的想,也许有了身孕的女人是最善良最宽厚的,林老师的肚子里因为有了特别的内容,她变得宽容了,她不在乎老卫的啰嗦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以不生气了。我看到在林老师的眉心里,荡漾着一种醉人的笑容,这种笑容在林老师的脸上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它将林老师一贯的愁苦的面容彻底地改变了。    
      我对林老师说,等你的林卫川生下来后,我要送一些礼物给他。我表示,这几天我要到厂里去找一些最漂亮的布角头,将它们镶拼成小围兜和小枕套、小床单,我相信,用五颜六色的布角头拼出来的这些物品,一定会使小卫川感到高兴。我还想起来,我曾看到过高英用花布头制作的一个布娃娃,非常的逗人喜爱。我将请求高英为我做一个,做一个傻乎乎的丑娃,送给我这个即将出生的小弟弟。林老师听了我的话非常高兴,她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我似乎看到,在她的双颊上,还漾出了两个不易察觉的酒窝。我不由得想,林老师年轻的时候一定长得蛮漂亮的,那么这个小卫川一旦真是个男孩,真如林老师所说与她面貌相像的话,他一定会是个非常美丽的孩子。林老师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大肚子,她手掌的运动流畅而轻柔,仿佛河流中的漩涡,仿佛五月夜晚酒一样的轻风。我被她的模样打动了,我仿佛成了她腹中的那个已经成形的婴儿,被搅拌进了一团模糊的幸福之中。幸福感是模糊的,却将我通体包裹住了,像风,像雨,像水,像混沌的天地之初。我几乎要被这种幸福的感觉击倒了,在林老师忘我的抚摸下,我退回到婴儿时代,退回到混沌无知的状态中去了。    
      林老师的嘴里喃喃着一些什么,我却没能听清。她似乎在哄着她腹中的小宝宝,她对他说,安心地睡觉,不要害怕冷,不要害怕黑,不要害怕一切的一切,有妈妈在呢,有妈妈的肚皮包裹着小宝宝。宝宝笑一笑,宝宝睡一觉,宝宝做个梦,宝宝梦见坐船啰,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是好宝宝……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林老师是将一个小枕头塞在她的衣服里,造成了她怀孕的假象。她终于将枕头从她的衣襟里抽了出来,她说,她实在受不了了,她肚皮上的皮肤被焐得溃烂了。林老师说,我还是把小家伙早点生出来算了!说着,她将小枕头从她的衣服底下一把抽了出来。当然,她抱紧了这个枕头,她抱着它哭了一夜。    
      原发《上海文学》2001年3月号    
      入选2001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


雨夜花(一)

     1    
      丹玲走进这个病房的时候,她感到眼前亮了一下。这个显得特别干净的病房里的两个女病人,真的让她感到眼前一亮。这是东外科最东边的一间病房,丹玲对这个病房并不陌生。丹玲刚到这家医院,刚刚从护校毕业,分配到外科当护士的时候,就对这个病房有特别的好感。那时候丹玲才19岁,个子小小的,人人见了她,都不相信她已有19岁,大家都说她看上去最多是一个初中生。主任甚至跟她开玩笑说,你是不是真的从护校毕业了?你把你的档案材料给我看一下,我要证实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童工。丹玲当时对着主任调皮地笑了。丹玲第一次跟着护士长走进最东边的病房,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窗子外头,是几棵广玉兰树。丹玲很喜欢广玉兰。虽然那时节广玉兰并不开花,但是,广玉兰的叶子,也是很美的。广玉兰有一种很清洁的气息,风在树叶之间穿行,天光从叶片上反映到里面,使病房里的一切都呈现出隐隐的绿色。就在这似有若无的绿色中,在靠窗那张清洁的病床上,坐着一个男病人。丹玲忽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第一次进病房,第一次正式给病人打滴流,就表现得心不在焉,这确实很不应该。这真是笑话,丹玲刚刚做护士,第一次进病房工作,一眼看到病床上坐着的病人———他放下手里的一本杂志,抬起眼看着走进门来的丹玲,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样子有点傻,他的样子居然就让丹玲立刻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丹玲心里非常慌乱,生怕护士长看出些什么来,生怕给护士长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无法使自己思想集中起来,就是无法使自己咚咚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她在病人的手腕勒紧了橡皮管,他的血管就浮雕一样突了出来。可是她扎了两针,还是没有回血。护士长说,你不要紧张,你太紧张了。你今天运气很好的,碰到这么好的静脉。要是碰上皮下脂肪厚的,或者小孩子,你就没办法了!丹玲却在心里想,自己其实是很不幸的,第一次打针,竟然会是这种心态。这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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