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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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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其实,丹玲完全可以主动对他说,那一年,什么时候,你在我们医院,也就是这个病房住过,是不是?你就睡在这张病床上是不是?你不记得有一个新来的护士了么?她给你打滴流,一共戳了三针,才打进去,你忘了么?    
      但是,如果他说“没有,没那回事,我从来都没有住过医院”呢?即使他承认,他确实是在这里住过,但是,他说,他已经记不起有一个新护土给他打针的事了,他真的想不起来了,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这不是很没趣么?    
      丹玲把外套穿了起来,她说,她要到楼下去走走。王银芬说,要我陪你去么?丹玲说,不用,她正想一个人安静安静。王银芬说,小心着凉啊!    
      丹玲在病房门口,对周怡笑了笑。后来她想,自己这一笑,是对周怡呢,还是对周怡的父亲?她这么一笑,算是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么?那么,他对她的笑,又有什么反应呢?他也对她点头微笑了么?她没有看到。她甚至都没有看。    
      丹玲在紫藤架下坐了一会儿,她的帽子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可以这么说,每个从紫藤架下走过的人,都很认真地看了看她。当然,更确切些说,是认真地看了她的帽子。这顶粉红色的帽子,看上去是很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头上,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医院里。丹玲被人家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她开始以很不友好的目光回敬那些好奇的眼光。她这样做,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一些人的目光,被她的目光赶走了,他们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匆匆地避开了。丹玲感受到了胜利的欢乐。但是,也有一些人,他们的目光真称得上是坚强,或者说是无赖,她再怎样逼视他们,都不能将他们的目光挡开,他们甚至更紧地盯着她,她的脸和她的帽子。    
      丹玲回病房的时候,在楼梯门遇到了周怡的父亲;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走到丹玲面前的时候,丹玲对他笑了笑;他也对她笑笑,但他笑得很勉强。他与丹玲交身而过,当他从丹玲边上走过之后,丹玲竟然回转身来,跟着他向住院部大门走去。    
      他走在前面,他不知道身后跟着丹玲。他的步子很大,丹玲很快就觉得跟不上他了;她不得不小跑起来。他忽然回头,发现了她。他站定了,对她说,你有什么事么?丹玲说,你忘记了一本杂志!周怡的父亲困惑地说,什么杂志?丹玲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奔跑起来。她一口气跑回病房,倒在病床上喘气。她觉得浑身冰凉,是出了一身冷汗。    
      


雨夜花(六)

    8    
      王银芬忽然就不能起床了。她躺在床上,眼珠子转动得特别灵活,就是身子不能动弹。她的身体,也像是被吹了气,突然浮肿起来了。丹玲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了。她的小刘还是每天下班之后来,带一串香蕉来,坐上一个小时光景就走。有时一个小时多一点,有时一个小时不到。王银芬的大便越来越困难了,她皱着眉头,似乎一天到晚都皱着眉头。她为她的大便而苦恼着;只有当大便被排出来之后,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但这样的时候不多,她的排便确实越来越困难了。最后,医生不得不吩咐小刘,每天定时替她把大便挖出来。小刘戴了副橡皮手套,在医生的指导下干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他和王银芬一样,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从此每次小刘来,他还刚刚进来,丹玲和周怡就会相继走出病房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小刘又要戴上橡皮手套,替王银芬挖大便了;臭气将会在病房里弥漫。每天这个时候,周怡都要到很晚才回来。有时候,她已经走回到医院的大门口了,忽然又停住脚步。她的眼前,浮现出的是小刘低头为王银芬挖大便的镜头。是的,他把头埋得很低,脸几乎都要碰到妻子的屁股了。而病房里的臭气,仿佛一种有形的东西,就像烟一样,在室内盘桓不去。周怡于是转身又向医院外头走去。周怡其实已经感到累了,她差不多已经徒步走了一个小时,她这时候真想能够坐下来,让两条腿好好地休息休息。当然,如果能在病床上躺下来,那就更好。可是,她还是向医院外走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好像肌肉都在悄悄地坏死。她看到肯德基店墙角落里半躺着的一个人,那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居然内心生出了羡意。她真想和这个叫花子一样,就地坐下来,或者躺下来,那将会是多么舒服啊。周怡忽然觉得,做一个叫花子其实也不错。她就这样慢吞吞地走着,看着叫花子。叫花子显然也看到了她。他忽然对她咧嘴一笑,他的笑把周怡吓了一跳,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把肯德基甩在了身后。    
      周怡后来走到一家电影院的门口,一个男人向她递上一张票,说,小姐,看电影吧,这票半价卖给你,是单位发的。周怡没有理睬他,只管往前走。那人居然追了上来,绕到周怡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说,小姐,很好看的电影,不会骗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领你进去,等你坐下来,再给我钱。周怡看了看这个人的脸,觉得他不像是个骗子,他就是长着一张机关干部的面孔,他这票是单位发的,一定没错。周怡掏了钱,把票买下了。    
      周怡真是感激这个卖票给她的人,她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她能够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不管是什么电影,至少可以让她完全忘却病房,忘却那病房里烟一样弥漫的臭气。这是多么的美好!她沉重的身体,渐渐变得轻了。银幕上的一段爱情纠葛,以及不时像水一样流淌开来的好听的音乐,让她忽然有了久违的快乐。她居然独自笑了起来,她嗤嗤地笑出了声来;因此她不得不用手掩住自己的嘴,以免笑声让邻座的人听到。    
      这以后周怡几乎天天到这家电影院来看一场电影。她都是在这个时候来,因此这几部片子,每一部她都看了两到三遍。她在一部日本电影里,居然发现了一个长得极像于凌峰的人。这个人在爱情的旅途上,绝对是一个倒霉蛋,几乎所有的姑娘都不爱他。只有一个女孩子,跟他有了一夜之欢;但是非常遗憾,她是一个妓女。周怡看到银幕上这个不幸的男孩大声哭了起来,她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周怡是在为异国一个虚构出来的不幸男孩而伤心,这倒不是因为她多愁善感,而是因为这个男孩,实在太像她的同学于凌峰了。如果于凌峰这时候坐在她的边上,那么她一定不会流泪,她反而会笑起来,她会取笑他,把银幕上的事,就当做是于凌峰的事。她会对他说,于凌峰,你可真是可怜啊!如果真是这样,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会非常宽厚地跟着她一起笑,还是毫无幽默感地板着脸生气?    
      周怡掏出面巾纸给自己擦眼泪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屁股上一动一动的。不会是蛇吧?可那就是蛇的感觉。周怡吓得不轻,她唰地站了起来。当她回头的时候,看清了那不是蛇,而是一只男人的手。坐在她右侧的男人,这时候正看着她,同时将他的手慢慢地缩了回去。    
      而每天的这个时候,丹玲总是在住院部的花园里徘徊。她没有像周怡一样走出医院,她只是绕着花园散步,看那些不该妖艳的花朵自顾妖艳着,比如虞美人和木芙蓉。丹玲看着这些花在天光渐渐收敛之时,不断地暗下去,颜色越来越深,轮廓越来越模糊。这一片虞美人花,以及那株木芙蓉,花儿究竟是几朵,丹玲几乎了然于胸。哦,这儿少了一朵,那儿也少了一朵。是被人采走了呢,还是在暗夜里黯然凋谢?走累了,丹玲也会在石凳上,或者紫藤架下的水泥条上坐上一会儿。作为这儿的一名护士,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病人,但她完全可以不必鬼影一样在幽暗的花园里徘徊。她完全可以到护理室去,像往常那样,坐在她以前经常坐的椅子上,跟值班的护士聊天。可是丹玲不想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名护士了,并且以后也不会是一名护士了。她事实上已经从这个单位消失了,虽然她还是生活在原先上班的地方。但这也是生活么?她这才体会到了一个病人的悲哀。病人已经从生活的缝隙中坠落,去的是另一个世界。如果说沸腾的生活是在地面上沸腾着,那么病人就是生活在阴暗地下的那么一些人。他们脆弱、苍白,时刻感受到生活的无情和遥远。那些还惦记着地下的病人的人们,他们在阳光普照的地面上,只要一想到地下沉沦着的病人,他们的心顿时就会被乌云笼罩。他们通过那可怕的缝隙来到地下,来探望沉沦的病人,他们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他们于是巴不得尽快回到地面上去,尽快摆脱这种阴影和潮湿,在阳光下深深地呼几口气,便重新像植物一样在阳光下抖动他们欢快的叶子,紧紧地拥抱住地面上纸醉金迷的生活。丹玲自从住院以来,跟同事们的关系,已经与往日不同了。她们经常到她的病房来,把问候和笑声带来。丹玲虽然也跟她们一起笑,但她在笑的同时,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部的不适。笑对她已经不再是一种放松和快乐,她觉得自己脸部的肌肉僵僵的。会不会自己的笑就像哭一样难看?她还从同事们的眼里看出,她们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她们也许会在护理室里这么议论她:丹玲是怎么啦?丹玲变了,变得怪怪的,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说一个人生了这种病,就会变成这样子么?    
      有时候丹玲故意向太平间的方向缓慢地走过去,她享受到了一种趋于极致的宁静。但那天她在走过太平间简单的门口时,却被吓了一跳。一个妇女,蹲在一副担架的边上,一边抚摸着躺在担架上的人儿,一边轻柔地说着“心肝”、“宝贝”。她一遍遍地摸着已经长眠不醒的人儿的脸,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丹玲觉得这个妇人有点可恶,她是在严重打扰死者。你看,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人,她面孔铁板,一声不吭。她一定是厌烦极了,她现在需要安静,她永久的安眠才刚刚开始,绝对不会愿意被人打扰。如果她能够开口说话,她一定会让这个多嘴的妇人滚到一边去!    
      今晚丹玲绕过太平间,她破天荒地摘了一朵木芙蓉,走回病房去。她在病房门口碰到了一位老太太,丹玲觉得她样子非常滑稽,她走起路来,就像一个不倒翁。王银芬躺在床上,对丹玲说,你这么早就回来啦?你不怕臭么?    
      在丹玲看来,躺在病床上的王银芬,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她的脸,胖得亮晶晶的,让人联想起菜场上被注射了大量清水的光禽。她今晚会死么?想到这个问题,丹玲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让老保姆喷了芳香剂了,不臭了,只有香气了,你闻到了么?王银芬说话显然已经很吃力了。    
      我闻到了,真好闻,就像这木芙蓉花一样!丹玲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说。说着,她把手上的花朵插在了王银芬的床头。    
      王银芬有点像要坐起来的样子,但她实在是无法坐起来了。丹玲说,你想坐起来,是么?你不要坐起来!你如果一定要坐起来,我来扶你吧。    
      丹玲坐到王银芬的床头,王银芬说,小刘为她请了一个保姆,他让保姆代替他的工作。他今天没有来,她说。    
      丹玲安慰道,他一定很忙。    
      王银芬说,我应该早点死掉!    
      丹玲说,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大姐,你要为我们做出一个好的榜样!    
      王银芬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她的脸上非常光滑,因此泪水几乎无法在她脸上停留,它们以很快的速度滑进她的耳朵里去了。    
      老保姆摇了进来,说,怎么又哭啦?不要哭,不要哭,你要总这么哭,我也做不下去了。    
      让我们回到电影院里。这个时候,站着的周怡重又坐了下来。她坐下来之后,转过头去看着右侧的男人。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脸很白,长得很英俊,甚至称得上是漂亮,他漂亮得都有点女气。他的目光与周怡对接着,他对她笑了。而周怡,也对他笑了笑。她对他说,你不要摸我的屁股!    
      这个人用他刚才摸周怡屁股的手,把她的小手捉住了。周怡感到他的手滑腻腻的,手指像章鱼一样灵巧地运动着。周怡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抽搐起来。她剧烈地抽搐着,使电影院的座位都嘎嘎作响。她把这个握着她右手的人吓得不轻,他几乎是怪叫起来。后来两个服务员来了,两道手电筒的光,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把周怡照亮了。大家都看到了,周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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