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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过节!
是狼么?
罗锅来顺战战兢兢地又贴着门缝看了看,渐渐也就看清楚了。不是狼,这里是没有
狼的。是狗,一群一群的狗!狗们全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响地卧着,直愣愣盯着大门
口……
罗锅来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狗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猛然间,罗锅来顺听到了院子里狼狗的咆哮声!这条戴着铁链子的狼狗跟家狗的叫
声是不一样的,它叫得更残更猛,简直像狼嚎一般……
罗锅来顺明白了,狼狗,是这狼狗招来的祸害。罗锅来顺不由地骂起儿子来,唉,
盖这么一栋楼就够人受了,还弄来这么一条狼狗,真是造孽呀!
片刻,门外的狗不叫了,院里的狼狗也不叫了。可怕的寂静之后,门外的狗慢慢地
往门口移动着,移动着……院里的狼狗又猛烈地咬起来了,戴着铁链子狂叫着往门口
扑……门外,几十只狗齐齐地趴卧在门口处,那绿光逼视着大门,呜呜地发出挑战的吼
声……
人不容,狗也不容哇!
罗锅来顺默默地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真想给狗们跪下来,求狗们别再咬
了。可他看到的是一朵一朵的绿色火苗儿,仇恨的火苗儿。那绿荧荧的光亮中宣泄着可
怕的死亡之光,宣泄着不可抑制的压迫感,宣泄着比人类更为残酷的敌视……狗们也是
有灵性的畜牲,它们分明也惧怕着什么。那绿光缓缓地在房子周围移走,很缓慢地向前
移动,围一个半圆形的圈……
罗锅来顺被这惊人而又罕见的场面吓住了。他像是钉在那儿似的,站了很久很久……
暗夜里,狗仍在对峙着。
带着铁链子的狼狗在月光下来回走动,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不时地发出“呜呜”
的警告……
家狗时进时停,奓乍着狗毛,“沙沙”地往前挪动着。月光下,黑狗、黄狗、灰
狗……全都匍匐在地上,头挨着头,排成了一个狗的方阵……
离狗群稍远些的地方,还卧着一条狗。这条狗静静的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叫,两眼
盯视着前方。狗眼里射出来的亮光像寒星一般!每当前边有狗退下来的时候,它就站起
来了,狗们看到它重又折回头去,向门口处移动,尔后它又卧下来,还是一声不叫……
这就是老狗黑子。
此后的夜里,罗锅来顺再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四十五 没有星、月的夜晚,整座楼房里黑黢黢的,像是一座高高矗立着的黑色图案。那
“图案”幽幽地闪着紫黑色的亮光,亮光里像有无数个披黑衣的小幽灵在耀动着,看似
无声却有声,看似有声却无声……
四十六 失火之后,村子又渐渐地静下来了。人们照常去干各样的活计儿,发各样的愁。太
阳依旧很迟很迟地才磨出来,鸡们照样在村街里寻食儿撒欢。没有风的日子,仍有人蹲
在村街里晒暖儿,望着老日头说些日爹骂娘的话,尔后忿忿地吃饭去了。仿佛这一切并
没有什么了不起,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然而,在一个冬日的晴朗的早晨,人们突然发现麦玲子不见了。
这事儿是大碗婶的儿子大骡去买盐时才发现的。大碗婶早上起来做饭时看盐罐里没
盐了,就打发大骡去买。大骡慌慌地拿了盐罐来代销点里买盐,却看见代销点的门锁着
呢。于是他就跑到后院里喊:“麦玲子,麦玲子,没盐了!”连喊几声,把麦玲子爹喊
出来了。“老杠”掖着裤腰对大骡说:“玲子在代销点里睡呢,你去前边叫吧。”大骡
说:“没有哇,门锁着呢。”“老杠”就敞着喉咙喊:“玲子,玲子!死哪儿去了?!”
喊了一阵,不见人,也不见应声。“老杠”也慌了,忙颠回屋去,拿了钥匙出来,急急
地开了代销点的门。进屋来先翻钱柜,没见少了什么;又查看了货物,也都整整齐齐地
摆着。这时,“老杠”松口气说:“不会远去。”便给大骡称了盐,又趿拉着鞋回后院
去了。
可是,一等不来,再等不来,一直到天半晌了,还是不见麦玲子的人影儿。这时
“老杠”才慌神儿了,重又站在村街里扯着喉咙大喊:“玲子!玲子……”他的喊声像
炸街似的在扁担杨的上空飘荡着,传了很远很远,终也没人应。于是又一路喊着找,逢
人便问,见麦玲子了没有?人们都说没见。“老杠”更慌了,脱脱脱跑到村东,又脱脱
脱跑到村西,村里村外各处都寻遍了,只是寻不见麦玲子……
眼看日错午了,“老杠”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在村街里张着大嘴哭起来了!招了很
多人看。一时,村里也沸沸扬扬的。都觉得奇怪,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不见了呢?
有人上前问“老杠”,麦玲子这些日子有没有啥异常的动静?“老杠”呜呜咽咽的,也
说不出什么来。只说这几日不大吃饭,看脸上愁着,也不知愁什么……人们听了,也说
不出什么来。大碗婶插嘴说:“方快找去吧。一个闺女家儿,万一有个好歹,咋见人
呢?!”
可是,上哪儿找呢?
来来是吃了晌饭的时候才从村外回来的。他给邻村的亲戚帮忙盖房去了。他怕见麦
玲子,他一见麦玲子就想那事儿,他受不了。这几天他一直躲着麦玲子。
走到村街里的时候,他便听人四处张扬说麦玲子不见了。然后他就一直走到了代销
点的门前,看到“老杠”时他站住了,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站着。
村人们仍在乱嚷嚷地劝“老杠”,有的说她可能串亲戚去了;有的说她也许干别的
什么去了,会回来的。人们都觉得麦玲子不会回来了,可人们都说麦玲子会回来的。这
当儿,有人突然说昨晚上他见麦玲子在河边上坐了……立时“老杠”的脸色就变了,他
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浑身像筛糠似地抖着,脸上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流。闺女难
道是寻短见了么?
“老杠”流着泪说:“爷儿们,帮帮忙,搭手去捞捞那傻闺女吧!”
一说到去河里捞人,人们又都说忙,有事哪。你推我,我推你,说话间,人很快地
散了,只有来来还在那儿站着,来来说:“杠叔,麦玲子不会跳河。”
“老杠”看看来来,很伤心地问:“来来,你去么?”
来来还是那句话:“麦玲子不会跳河。”
“老杠”不听他的。“老杠”回代销点里拿了瓶酒,扭头就往村外走去。
来来一直在后边跟着他。到了河边,“老杠”咕咕咚咚喝了两口酒,便下河摸去了。
来来连衣服都没脱,也跟着他下河去摸……
“老杠”哭着摸着:“玲子,玲子呀……”一会儿工夫,他就喊不出来了。河水不
太深,只是寒得砭骨,冻得人的牙关咯嗒嗒地响。来来的脸冻得青紫青紫的,还是一句
话也不说。
这当儿,老族长瘸爷听说信儿了,便拄着拐杖一家一家地上门动员人们去找。可好
心的瘸爷失望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竟没人去!人们都用别的事搪塞他,一个个推前推
后的,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瘸爷生气了。他想不到人心已经散到了这种地步。他满目苍凉地在村街里站着,顿
着拐杖,凄然地高声说:
“本姓本族的闺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你们纵有天大的事……罢了,罢了!
是姓杨的给我站出来。不是姓杨的,也就随你们的心了……”
这苍老凄切的话语像冷风一样地掠过人们的心头,使人们不由地想起老人一生做下
的许多好事,也就不忍再伤老人的心,终还是有人走出来了。
瘸爷头前走着,汉子们三三两两地在后边跟着。到了河边,不待瘸爷再吩咐,汉子
们就都脱了衣裳,穿着裤衩子跳河里跟着摸……
长长的一条颖河,整整摸出二里远,河两岸都摸遍了,只摸出了一只女人穿的鞋。
看了,又不是麦玲子的……后来又有人说去机井里捞捞看,于是又备绳去机井里捞,一
直捞到天黑,还是什么也没捞出来。
天擦黑的时候,一干人跟着“老杠”垂头丧气地走回村来。“老杠”也顾不得什么
了,从代销店里掂出几瓶酒来谢了众人,就捂住头蹲下了。眼里的泪扑嗒扑嗒往下掉。
瘸爷叹口气说:“事出来了,愁也无用。明日再去找,说啥也得把闺女找回来。”
“老杠”突然吼道:“要是做下那丢人败兴的事,我打折她的腿!”
是呀,到处都找遍了,能上哪儿去呢?若是有啥丑事,也该有个说道哇。这些日子,
不曾听人说什么。闺女天天在代销点里,疯是疯了点儿,也没啥叫人看不惯的。就是跟
人跑了,也该带上衣服、钱什么的。可代销点里已经查看过了,什么也没有动,东西归
得整整齐齐的。没出过远门的闺女,能上哪儿去呢?
天晚了,连瘸爷也去了。唯独来来还在代销点门前站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老杠”捂着头伤心地说:“回去吧,来来。这会儿人不回来,怕就回不来了……”
来来不吭,来来就那么站着。天黑透了,“老杠”也哭丧着脸回后院去了。可来来
还在代销点门前站着。
他整整在那儿站了一夜……
四十六 夜里,那楼房里二楼后窗的一扇玻璃碎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碎的,人们只听到了
“哗啦”的响声……
第二天早上,人们从碎了玻璃的后窗里又看到了那个像小精灵一样的白女人。这次
是从背面看到的,那女人光着白白的小屁股,果然是没有胳膊的……
人们自然是不会停下来细看的,只是不经意地瞥一眼,也就瞅见那细白细白的身段,
像蛇一样扭动着的身段。看了,整整一天心里都是别扭的,像是被那蛇一样的身段盘住
了一样,总觉得身上凉森森、滑腻腻的。不觉吐出一口恶唾沫,连啐三下!
四十八 来来的天坍了。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只剩下了一片幻影,麦玲子的幻影。麦玲子的幻影在他眼前飘来
飘去,在游动着的冰冷的夜光中随处可见。他看见麦玲子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地把衣
服脱去,光光的麦玲子在夜气中向他扑来,麦玲子对他说:“俺是你的。”于是他闻到
了一股甜腻腻的女人的气味。他抱住了女人,多少年来他就想抱一抱女人。这女人是他
的天他的地他的命他的一切,他为求女人一句话,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他一日一日地
等着,他觉得麦玲子已是他的人了,只要把这句话说出来,麦玲子就会跟他过的。有女
人的日子是多么好哇!
来来太胆小了,太缺乏勇气了。他心里一直埋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把麦玲子干
了,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把麦玲子干了。来来心里藏着这么个恶狠狠的念头,这念
头藏了很长时间了。他有很多机会,可每每和麦玲子单独在一起时,他心里就怦怦乱跳,
他有点怕,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怕,只要一看见麦玲子心里就怵了,怵了连话也说不好
了。有时他会一个人跑到地里,抓起老䦆乱刨一气,发发那股说不出来的邪火。表面上
老实腼腆的来来,内心里却是野蛮蛮的。这一点是没人能看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来来心
里竟藏有这么多的原始人的兽性。来来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他有时候很看不起自己,
觉得自己太卑鄙下流了。白天里他尽量把心里的一切都锁住,处处给人以憨厚温顺的印
象。可是,越藏得紧他就越感到难受,欲望也就越加的强烈。白天还好受些,一到晚上
那种原始的本能就像冲破堤坝的江水一样不可遏制。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听觉变得像
狼一样的灵敏。他能从蛐蛐那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中分出公母来;能从村街里来往的脚
步声中分出男女老幼来;能听见远远的颖河里公蛙和母蛙的叫声;连那种“丝丝”、
“沙沙”、“叽叽,”的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他也能分辨出不同的涵义来。他那像野
兽一样灵敏的耳朵,不但能从公牛母牛那缓慢的咀嚼中听出阳壮和阴柔的差别;而当虱
子从他身上爬过的时候,他也能从那极其细微的蠕动中极快他扪住,“格蹦”一下,把
虱子在床板上挤死,他也就分出雄雌来了。一个纯粹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来来不
是一个纯粹的人,来来半人半兽,来来白天是人夜晚是兽。来来生活在人兽之间,就越
加地感到痛苦。
当来来焦渴难耐时,他常常冒出去拦路强奸的念头,是的,夜晚没人时他也到村路
上转过,可看到亮光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勇气,他怕人喊。那样他就永远失去麦玲子了。
来来是个只有卑劣的念头没有卑劣的行动的人,最痛苦时他也仅仅是去偷看麦玲子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