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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乱-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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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苑内红线凌乱,杀机暗藏,我依着门看着,不自觉的皱眉。
  “落尘煊也闯不过去?”我抬手欲触摸一根红线,慕容傲瞬地将我的手拉回。
  “绳上啐了毒。”
  “什么毒?”
  “红药,无药可解。”慕容傲轻叹了口气:“落尘煊也闯不过。”
  我撤回手,斜依门板继续研究莫子忧设下的红线阵。封死了前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甚至连房上屋瓦都缠绕住,牵一发,动全身。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莫子忧怕是就将他所会的发挥到了极致,真是疯了。
  “你们没劝他吗?”
  慕容傲淡道:“你认为他会听吗?”
  的确,他笑着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活着的意义就这么突然不在了,即将看到的幸福美景还没成形就幻灭,无望到疯狂,所以将自己锁入这个封闭的空间,红线被设成死神的镰刀,不顾及别人的死活,也不顾及自己。
  冷笑一声,我弯腰拾起一块小石,扬手丢入阵中,小石触动红线,一道银光飞闪而过,石块还未及落地便在半空中被银针射穿,碎成几块。
  “轻功过不去吗?”
  慕容傲看眼飞天,摇头:“恐怕不行,屋瓦上也设了机关,根本没有落点。”
  “死了几个了?”
  “三死一伤,都是莫堂的暗鬼。”
  我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丈量着红线之间的距离,距离不大,空隙很小,别说人了,燕子恐怕也飞过去,蚊子说不定能过去。只不过,再凌乱的线团,都是有始有终,握住了线头,自然能将乱麻码顺了。红线看似压迫,实则虚实相间,红药也不可能每根线上都沾着。
  “你有办法过去。”慕容傲说得很肯定,她一定有办法过去。
  我白一眼慕容傲,我有办法过去不代表我一定要过去:“没有。”
  “不准备救他吗?”
  “怕麻烦。”好不容易两清了,还来还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慕容傲转而看着眼前的红线凌乱,不再多言。我能救,不能救,她救或不救,哪里容得了他们左右,即使用她的生命要挟,恐怕也是徒劳。她就是有本事,有本事笑着看别人慌,无论身边站着的是谁,她都按自己的步调前行,真是不清楚这份狂肆从何而来。
  “麻烦紫霞姑娘去请落楼主和吴公子过来。”先谈条件。
  慕容傲点头,紫霞领命离开。
  “其实有个又快又省事的方法。”
  “什么?”
  “一把火烧了,里面不过一尸一人,能有多大的损失。”
  流光擦过眼角,我仰脸睨着一边被怔住的男人。说是男人,却更像个少年,家族事业老城干练,某些方面却幼齿的可笑。
  “不如遂了他的愿,让他们永远在一起。”骨灰相容,多浪漫。
  “菡萏,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说的话很无情。”像一把利刃在体内翻搅。
  不是无情,是恶毒。我长呼一口气,有些挫败地闭上眼,垮下双肩,突然有点讨厌阳光。
  红线上挂着的小铃铛在风中呜咽,击不起清音连绵,叮咚悦耳,只能低沉的呜咽,仿若困兽。自己为自己盖了一间牢笼,以为躲在里面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其实是通病吧,想起出门时站在王府门外的男子,一把纸伞,一张破颜,一厢情愿,一路尾随。
  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朝无忧苑走来,端木泽走在最前面,右手牵着端木泓,秉持着他一贯的平易近人。吴钰和落尘煊走在一起的画面很难得,或许是这一生能看见的最美的风景。
  “菡,寒哥哥。”
  端木泽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随后坦然地放开端木泓的手。如果不是一直观察着他的脸,恐怕很难观赏到他这般好笑的表情。
  抬手揉乱端木泓的额发,他笑得真心,我也只为他展温暖和煦。
  “白公子有法子闯这红线阵吗?”落尘煊在端木泓身后站定,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神灼灼,面色紧迫。
  我抬眸看她一眼,一秒,随后不紧不慢地垂下眼帘,为端木渊整理不算凌乱的衣衫。眼角瞥着落尘煊渐渐泛白的拳头,踩着临界点地表态:“嗯,不是闯,是解。”抬头直视落尘煊墨色的眼瞳,有点望人在天杯的惆怅。
  “落某请求白公子解了这红线阵,救我兄弟一命。”
  “我不能肯定他现在还活着。”
  墨眸中闪过一丝恐惧,我瞥着无忧苑内破碎的空间,淡道:“这阵名为红线千匝,硬闯只能是死路一条。九百九十九根实线,四百七十一根辅线,一根中心线。寻到了那根中心线这阵自然就解了。”
  “在这千根红线中寻一根?”端木泽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阵势。
  “准确来说是一千四百七十一根红线。”
  吴钰移到我身边,笑得一脸妖气,不过笑的对象是端木泓,调戏吧,不收你钱。
  “无论如何,请白公子破了这红线阵。”落尘煊抱拳颌首,言语恳切。
  “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解这红线千匝,此阵凶险,变数颇多,进去了,我也可能会死。”最后两字我没有说出声音,只对着落尘煊唇语。雾在一边继续对端木泓散发魅力,端木泓紫眸圆睁地看着他,状似吴钰,看着也好笑。
  “我不同意。”站在落尘煊身边的慕容傲第一个出来反对,我对他笑笑,没什么意义地笑笑。
  落尘煊眉心纠结,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的人,为何感觉惶惶不安。没有十成的把握吗,会死吗。会死,死,心脏痉挛地疼痛,眉心恍如针刺。想让她救,为何说不出口,如此纠结挣扎。膝盖磕碰石板,落尘煊单膝跪地,里面的人是他的挚友,他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不能连这唯一的兄弟都失去了。
  端木泽沉默的看着,那白衣的人儿笑言死亡,看落尘煊为兄弟情意折腰,看慕容傲眼中的情伤与慌乱。视线最后落回白寒身上,看不透的笑意。
  “落楼主,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我双手横胸,玩味地俯视着落尘煊。
  “白。”吴钰嗔怪地斜我一眼,可嘴角的弧度很是幸灾乐祸。
  场面很冷,我一向擅长冷场:“落楼主,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
  慕容傲一把将落尘煊拽起来,低吼:“我们再想办法,我们可以挖条地道进去——”
  “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只怕里面的人等不了。”
  落尘煊看我一眼,转回对慕容傲摇头:“如果能挖地道进去,早就挖了。当初为了防止有人挖地道潜入,莫在落府下面设了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守得越是固若金汤,越是将自己逼入了死角,如此结界,固步自封。倒是符合莫子忧的性格,想到了所以的细节,给重要的人一个安全的空间,制造一方坚硬的壳,可等自己想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路了。
  “落楼主想好了吗?”当初莫子忧求我救你的时候,可不曾吝惜自己的双膝。
  落尘煊跪了,姿态与当初的莫子忧很像,凝着我的双眼,绷直了后背,跪得缓慢。当他膝盖触地一瞬,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吴公子,麻烦你为白某吹一曲。”
  “自然。”吴钰抽出藏在袖中的玉箫,对她完全地相信,没有十成的把握,她不会出手。
  “别去。”慕容傲挡在我面前,近乎请求的低语。
  衣袖被扯住,我低头看去,端木泽仰着小脸看我,眼眶微湿,我愣住,泓儿听懂了吗?笑弯了眼角,我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轻言:“泓儿,姐姐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落尘煊拉开了慕容傲,端木泽抱开了端木泓,飞天为我脱下累赘的外袍,我站在阵前整理袖摆,不是不紧张。红线千匝变幻莫测,我的确没有十成的把握。莹白的玉箫已经定位,我活动着手腕脚踝,慢慢调整呼吸。飞天点燃一茬莫邪,香气弥漫。
  记忆的残片,眼眸温柔几只的男子,记住了我许多细小的习惯,却永远不会允许自己靠近我的男子。你会记得我讨厌人参的味道,所以我不会让子萱看见落尘煊对我的亲昵,你会记得我不吃鱼,所以我也选择离开。我加注在子萱身上的痛,也让你还给我。我懂,你也懂。
  可是我看见也装作看不见,你知道也告诉自己不知道。你每年出现在药王谷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你永远自己是个保护妹妹的哥哥,却在此时连唯一能保护的人都失去。
  我教你立体几何,你教我奇门遁甲,所以有了红线千匝,还记得你手把手教我设置机关,我画着图形解说何为死角,如果你想到我会来解这红线千匝,那么那根操纵全局的中心线是不是被你握在手心。
  曲起,踮起脚尖,萧乐起,入阵。
    84成为我的傀儡
  感觉着红线上的频率,一步跨出,再不能回头。在节奏中寻找落点,五感全部用来感觉面前细微的变化,实线和辅线最大不同在于其松紧度,连着机关的实线会绷得很紧,微风拂过,会有细小的震动和嚣声,只能在靠近的一瞬体察,转而回纵避让。红线千匝最避讳的便是碰撞,只有极致的缓慢和柔和才能行走其中。
 脚尖轻旋,身体舒展,手腕翻转间,涟漪手环银光一闪,割断一线红。箫声绵绵,风过,铜铃颤动。犹如盲人般慢慢向前摸索,以舞的姿态,道道红线擦着睫毛而过,多一分的震荡都会引起潜藏的机关。一步走过,都心有余悸,却也无力分神,每一根神经都崩成实线相同的频率,感知着存在,寻找最正确地下一步。
  红线凌乱的世界里,一抹白影穿梭舞动,动作轻缓幅度却很大,仿若一道水链,在根根红线间翻转旋舞。极致的缓,极致的柔,每一个动作都似嬴弱无力,如风中柳絮,水中浮萍。无骨腰肢弯出一道虹弧,细致的脖颈转动,绕过一根红线,扬起的手腕与同时削断一根辅线。落尘煊默然地站着,视线紧紧地锁住那一抹白,手掌不自觉地攥紧,紧到颤抖。呼吸也变得轻浅,缓慢,不敢动作,只怕惊扰了她的节奏。萧乐和熏香,撞击着灵魂深处的那根弦,却又想不起那份熟悉感源于何处。被红线切割的画面中,每一个旋转的身姿,每一个翩然的落定,为其紧张,为其心悸,容颜寂寥,偶尔飘忽而至的眼神,也能薄凉了心尖。落尘煊敛起的眉心不曾舒展,右手手掌不自觉地压住左边心房,为何感觉有一注冰凉的液体自心头慢慢淋下,侵入四肢百骸。为何会感觉如此难过,像是当初自己的家园被大火吞噬时的南国,难过她脸上一直存在的笑,难过到心脏隐痛,没顶的窒息感。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步步惊心,步步惊艳,生命悬注只为一线,六朝风华也要幻灭。箫声呜咽,直入心扉的波长,如眼前红线萦绕于心,我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呼出,红线千匝已走了一半,终有一方空间得以容身直立。我环视周围,交错的红,如身体里细小的血管,凌乱却终有其一定的规律。心下一数已削断辅线三百根,那么这剩下的一半中只有辅线一百七十一根。微颤的红影逼入眼底,容易让人烦躁的颜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茧自缚。回望无忧苑门口,遥远的像是两个世界,那些人的脸被辅线截断分裂,每一片都不似能拼凑在一张脸上的零碎,左眼与右眼也能成两个世界,左手与右手原本就是向着两个方向,背道而驰。抬手朝吴钰甩了个响指,吴钰了然的转换节奏。手腕勾缠上面前的一根辅线,顺着冰晶银线的缠绕的方向就不易被削断,逆之,则削铁如泥。这后一段,恐怕要靠一些运气了。倾身唇角勾出妖媚的花朵,就当是一曲死亡之舞,赌的是莫子忧的不忍。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稍快的节奏里,是白蝶与红网的交缠。端木泽的手心早已湿透,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死的机会,扰乱一下节奏,触动一根红线,就可以让她下地狱,只是同时,他也可能失去天下楼和神兵山庄。爱一个人的心终究是敌不过对至高权利的欲望,一路走来,他所选择的一直都是权力。只是,她轻动唇角,说‘会死’时,他也感觉害怕:她飞鸿身影安全掠过一根红线时,他也长呼一口气地安心。或许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白寒不是白菡萏。
  脸颊擦过一根震颤的红绳,虽已躲过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丝迫近的灼痛,再近些,恐怕便能割裂皮肤。手腕一翻,两段红线遗落,身形蜿蜒,无声地挂落砸一层红线交错织就的平面,我本能的侧头,一闪银光擦着耳尖,轻嚣听在耳中却如炸雷,小束青丝残断,随风潜落。抽气声在身后不稳地颤抖,端木泓刚呼喊一声便被人捂去。我不敢妄动地停滞,面前密集的红线,烦乱了呼吸,好难。箫声如清泉入耳,一丝一丝抚平情绪,其实,我还是会怕死,真得好怕。已然找不到落脚点了,我看向头顶的一根红线,没有颤音,或许借力,可以越过眼前这道屏障,只是屏障之后——缓慢地举起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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