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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活色余欢（13）
六
王云莉虽然是达成鞋业的副总，可是很多事情是不必躬亲的，她分管公司的对外拓展，总的说来就是发挥特长做些公共关系方面的事，这类事对于她来说那是太容易了，她天生具备这样的才情，这方面的智商和情商都很高，所以她多次成为猎头公司的猎捕对象，她呢自比写《逆风飞扬》的打工皇后吴仕宏。吴仕宏已成为商业升值潜力巨大的符号标致性人物，有关吴仕宏从微软到ＴＣＬ到纷纷传说她又要跳槽的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都是王云莉关注的。电脑网络上王云莉永远在高级搜索引擎“狗哥”（GOOGLE）里锁定“吴仕宏”三个字，随时掌握她心目中的这个偶像的最新动态。某一天商界人士喜爱的中央电视台王牌节目“对话”采访吴仕宏，谈个人成功的问题，主持人问吴仕宏女士：你认为什么是个人成功的标准呢？吴仕宏女士想了片刻说：我认为一个人成功不成功不是以豪宅香车银行存款名声为标尺的，我以为最终这个人得感觉他是不是内心真的快乐才是标准，可以说是唯一的标准。主持人问吴仕宏：吴女士，那你算不算成功人士呢？吴仕宏莞尔一笑：接近了。王云莉看了这个节目半天不出气，因为把吴仕宏的讲话拿来一衡量，自己是不成功的，尽管她很有钱，但她不快乐。
马年是王云莉的本命年，她对这一年有很大的期待，年前她到盘龙寺去烧了一炷高香，祈祷婚姻，不是祈祷爱情，她认为这年头没有什么爱情可言，泛滥的只有情欲。没有激情人们靠色情黄带激发本能，没有能力人们发明了伟哥伟姐等昂贵的小药片来维持功能，有人害怕两人世界的诸多责任便在电脑网络上数字化地谈情说爱，有人害怕性病害怕艾滋却又不得不解决一下性欲望，便买回充气娃娃或者性安慰器，机械化方式解决掉形而下的性欲问题。
今天晚上王云莉参加一场无聊的聚会回来，坐在的士上，忽然发现夜深人静的大街小巷上，有一种生意仿佛股市正好开盘。在非主干道路的西街上，一种蓝色的广告灯箱，其大小形状像一个模子做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纷纷横亘在人行道的中央，上面书写着“成人用品”几个白色的大字。王云莉悄悄地数了一下，不到５００米的西街上竟然有１１家小店在经营成人用品，而且还只是计算了王云莉回家路上右边的小店。王云莉想起几天前看的一本妇女杂志上，一个结了婚的小女人写了一篇文章，在那篇文章里大谈自己的私生活，她感谢丈夫送她的情人节礼物是一个女用振荡式安慰器，字里行间那个小女人很幸福的样子，她的丈夫称自己工作很辛苦还经常出差，不能随时满足她的性欲，所以送她一个“玩意”自己玩。那个小女人通过她的文字证明她是体谅丈夫的，她乐滋滋地写自己在用那玩意时都背着丈夫，因为她不想让丈夫难堪，而她丈夫也是很体谅她的，她通过那玩意获得了性快乐，末了那篇文章还大谈成人玩具既可以防止性病而且挽救了不少婚姻破裂的家庭甚至减少了性犯罪，对社会的安定是有贡献的。王云莉当时就在心里骂，这傻婆娘，八成她丈夫是外面有人不愿意跟她做爱，她还在那里写文章证明他们夫妇的相互关爱，滑稽！
王云莉就是在那时刻忽然好奇心起。她想在这没有多少路人的黑夜里走进那亮堂处，买一个“玩意”儿，她提前叫停了车。
王云莉走进了一家成人用品店。
让人难堪的广告一个猛子扎进王云莉的眼睛——“虎哥”、“猛兄”动情三鞭！“虎妞”、“情妹”速效催情！王云莉绷着脸，不让微细血管在脸部燃烧，尽管她是第一次带着好奇走进这样的地方，一个真人大小的充气娃娃斜依在局促的柜台的一角，“她”鲜红肥厚的嘴张开成一圆洞，似乎什么都会被“她”吸进嘴。
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娘，王云莉镇定自若地请她介绍介绍。那婆娘热情地上下打量一番来客，拿出一种最贵最豪华的玩意介绍说：“给你看的一定得是质量最好的。你看这种，它有几种运动方式，而且这上面很细腻地仿造了一些真东西的凹凸感，看，还有些小籽籽，用起来就跟真的一样，包你满足，达到高潮。哎，你是离了婚暂时没男人吧？这东西真的很不错，这一款是走私进来的。真正的日本货，人家用的材料没说的，高科技仿真产品。”
王云莉说再看看别的，那老女人生怕王云莉没动心买，忽然诡秘地把嘴凑近店里唯一的顾客咬着耳朵说：“哎，真的，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都在用这一款，说实话我是过了更年期了，可是抹点润滑油，我照玩不误。哎呀，我们这辈人活得累过得苦，年轻时候就没有好好享受过！就把做那种事的目的看成只是生娃娃。我看你也是有文化的人，性生活这类事是科学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用这玩意放心，干干净净不会染上什么脏东西。”
王云莉努力使自己显得像在逛别的商店一样，自然大方。那急于卖东西的老女人让人烦，她话不断：“我瞧出来了，你也是洁身自好的女人，买一个，你不会后悔的。哎，现在是真正的解放了，你瞧这是男人用的娃娃，充气的，非常好卖。这一款也是走私进来的，我儿子说这是根据俄罗斯的一个大美女的真人身体倒模做的，叫什么库娃，我听着像连裤袜。”
王云莉忍不住笑起来，知道老婆娘说的是俄罗斯女子网球名星库尔尼科娃，很多男人的性偶像。成人网站上她的裸照满天飞。
“哎，我说呀，男人们都是些雀神怪鸟，都喜欢牛高马大的外国女人，可能是不得搞的原因！品种多了，我都是根据顾客的需要推荐，有的男人喜欢亚洲女人，根据那个有一对大奶子的电影明星某某倒模的也有——所以我们女人也要学会享受享受了！男人女人不都是人？！”王云莉本来挺镇定的，那老“马叉虫”（注：骚字解）一说，王云莉感觉碰上了母夜叉孙二娘阎婆惜潘金莲似的，有些凶险，有些难为情。可王云莉在她的碎嘴叨叨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掏钱买了一个，逃也似的离开。
现在王云莉躺在床上，拿出那玩意来，想阅读说明书，才发现是日文的，猜着读也没用，但上面有很好的使用示意图，王云莉安好充电电池，照着那说明书，对着自己弯起来的胳膊肘——那有些像女人的外阴的地方，按了“ＯＮ”键。那胶质的比真体大一号的玩意便一耸一耸地向前……，王云莉的皮肤瞬间有一种触电的麻痹感，就像她在腹部使用安必信减肥器的那种感觉，皮肤在快速振动下发麻，她按下了“ＯＦＦ”键。
王云莉不舒服，她意兴阑珊，她不愿意把握着那生硬的东西自渎。
把那玩意丢一边，王云莉心里涌起一点酸溜溜的东西，眼睛忽然潮了。
拉过棉被子一角擦拭了泪，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紧了，王云莉从枕头下摸出一副黑黢黢的像蝙蝠侠带的黑眼罩蒙上眼睛。床头柜上的台灯王云莉彻夜不关，她害怕屋子黑，却又在灯光下睡不着，长期的独身睡眠质量很差，王云莉希望半夜醒来时抹下眼罩就在温暖的光里。
王云莉玩得转生意玩得转人际关系就是玩不转爱情，这种情场失意的事是从大学时代就这样了。
王云莉大学是在本地的最高学府读的，她当年的考分本来可以读外省重点大学，可是她妈吴凤仙不让她去外省读，因为她在家里是老大，家里还有弟妹，弟弟读高一，妹妹读初中，爸爸王正武八十年代初因为贪污了单位一千七百元公款被查出来，被判刑七年，在外地服刑劳改。全家就靠做售货员的母亲的一百零五块的工资生活。吴凤仙抹着眼泪对大女儿说：“不让你出去读书一是可以省下路费，二是你可以给妈做个帮手，做点家务事，弟妹的学习你也可以辅导辅导，我这辈子已经苦成一匹骡子了，你帮妈分担一点！大囡，对不起你哪，可是这也是你命中注定的，全都怨你那死鬼爹，我们前世欠他的。到外省读书只是听着好听些，省里唯一的重点大学也不赖的，我去看过了，校园漂亮得很。”
王云莉想飞的心被母亲强扯了回来。她选的专业是经济系外贸专业，十多年前这是一个十分新鲜的热门行业。王云莉读的大学是一所综合性重点大学，当时学校里最活跃的系已开始从中文系向外语系、经济系转移。当那些在全国名气很大的地球物理系、生物系的学生成天憨头憨脑地跑实验室跑野外考察死读书的时候，中国的对外开放之风正吹得起劲，中文系那些才子才女的风光也渐渐被外语系那些穿着外贸出口转内销服饰、屁颠屁颠跟在外教后面充当业余旅游向导的学生们占尽。
王云莉以高出全班第二名四十七分的成绩到经济系外贸专业报道时，她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那一年外贸专业是刚开办，学校里风传当时录外贸专业的人是要参考学生的容貌气质的，因为这些人毕业后都是要到一些要害部门去工作的，要去跟老外谈判打交道，外语好还不行，外形也要好。王云莉是那一届最后一个去系里报道的，她已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当她的那些高中同学一个一个坐着火车奔赴外省时，她失落极了。她自然没有班上那些从县里考进省城或者以低分录取的同学们喜悦，她很茫然很无奈，她一直拖到最后才去注册。
第二部分活色余欢（14）
王云莉到系上报道的时候她看见一些人惊奇的脸，他们不太相信地问她：“你是王云莉？怎么才来报到？”王云莉是独自去报名的，不像别的人都是三亲六戚地簇拥着。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是呀，我就是王云莉嘛！”
王云莉快毕业时才晓得，当时系办公室的师生为何惊诧。王云莉老不去报道，有人就拿着她的档案表格看着那半寸的黑白照片猜：这个女生，那么高的分数选择读我们学校有点不太正常，别是招来了一个丑女，她迟迟不露面一定有难言之隐！有人猜：这照片是死的，看不出一个活人的方方面面，你们瞧她的眼睛大是大了，怎么看着有点像斗鸡眼。王云莉在没来学校报到之前就被人家研究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她的家庭关系栏里父亲那一格，工作单位下面填的是“正在某某农场服刑”。
王云莉以悬念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真的都吓着了，人们纷纷惊艳于她的气质，经济系的新系花诞生了！瞬间，王云莉成了经济系新成立的外贸专业的焦点人物。当时，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过来问她，行李在什么地方，他帮她拎，王云莉说她不住校，她走读。那个男生得知新系花不住校的消息情绪上很有些萎顿，他语重心长地对面前的漂亮女生说：“读大学不住校就相当于没读大学似的，学校生活丰富多彩而烂漫，很可惜，走读会拉开与其他同学的距离，不能融入这个集体，真的就太遗憾了。以前学生宿舍紧张，系里面会劝家在本地的同学走读，很多本地生都不乐意，千方百计地自己想办法挤进学校来住，现在学校新盖了几幢宿舍楼，所有学生都可以住校，真的，你再考虑考虑。”王云莉对他绽放出美丽的笑靥，很大方地说：“唉，我得回家去辅导弟弟妹妹，没几年他们也要高考了。谢谢你的好心，我也特别想住校的。”
王云莉惊鸿一现，只在开学典礼上匆匆露了下脸就不见了。住校的同学们开始三五成群地交往寻找新朋友，直到正式上课，王云莉出乎大家意料鹤立鸡群地站在全班同学面前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美人是自己的同学，大家都愣住了。男同学里有几个大胆的城市生都暗自心花怒放，而地方上来的男生看着她平生了自卑，而女同学们都嫉妒地看她两眼，黯然神伤起来，不快乐。王云莉的漂亮加上高分数，把其他女生都衬得黯淡了。看她，披肩长发从头顶中央挑起一把扎了一个“真由美”式的发型，真由美是日本电影《追捕》里那个骑着骏马与硬汉高仓健配戏的女人，她骑着马在“啦呀啦，啦呀啦呀啦……”的旋律中飞奔而来救情人的镜头是所有青年人梦想过的浪漫。班主任唐老师点名时，第一个点的就是王云莉，名单是按考分顺序排的。全班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可私下里男生们都叫她“中野良子”，演“真由美”的女演员叫这个名字。唐老师在第一次班会上说，我先按你们的档案材料点几个同学做临时班干部，一个月后搞正式选举。王云莉因高考分数第一被钦定为学习委员。当然一个月后她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