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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你如今身份特殊,只怕高湛不会轻易送回大舅母的。倒是三舅母和三姑母,高湛应该不会为难的。除非咱们大周大军逼近,让高湛不得不放人。不然,你便只能受高湛挟持了。”
贺兰祥眯着眼睛回想幼时的情景,大舅母阎姬岁并没有多少件事,但是性情坚韧;二舅母贺拔氏,性情温柔,但是却已经不在世上了;三舅母讫干氏,性情泼辣,却很爱护自己同一众表兄弟地。至于三姨母,和自己的母亲及二姨母的长相很相似,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为奴,是否也苍老至极?
陷入回忆中的贺兰祥,双眼无神,颧骨两侧发红。将宇文护吓得不轻,慌忙喊门外伺候的奴仆去请太医来。
宇文护看着发须大半苍白的表弟,心中一阵后怕,自己比表弟还年长两岁,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呆愣中被贺兰勤等人请回了厅中。
而贺兰祥卧房之内,七个儿子俱都在床榻之前,都是悲痛难掩。
贺兰敬为长子,他见贺兰祥似有话要说,忙起身握住他的手,一臂使力将父亲半撑起道:“阿父,您别急,有什么话交代我兄弟几人的,慢慢说,儿子们都在这儿呢。”
贺兰祥看了一眼长子,随即扫过其他诸子才笑道:“你们兄弟几人如今都身居高位,阿敬,你是化隆县侯,以后还要承袭我的爵位;阿让,你是大将军鄜州刺史;阿璨,你也不差,乃是左宫伯……你们兄弟能身居高位,并不是因为你们都是才能杰出之人,更是因为你们是宇文家的近亲。所以你们得牢牢记住今日阿父所说的话,你们要效忠的,是宇文家,而非你们表叔一人。待为父去之后,和晋国公不要走得太近了,免得惹祸上身。至于皇帝那里,若是有危难,不到紧要关头,你们不要插手。明白了吗?若是你们不遵守阿父我今日说的话,他日九泉再聚时,不得葬入贺兰家的祖坟之中。”
除了贺兰璨外,其余诸子都是满脸诧异,最小的贺兰隆还猜想是不是表叔宇文护刚刚同父亲起了什么争执呢。不可,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的,在这个孝比天大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不遵贺兰祥的遗言,纷纷立誓。
不久内室之中传出贺兰兄弟们悲痛的哭声,让在外厅的宇文护听了,浑身冷颤了一下。
保定二年润正月二十九日,柱国大司马凉国公贺兰祥逝。
虽则贺兰祥是表兄,但是作为皇帝的宇文邕及皇妃的云澜本不用亲临吊唁。但是宇文护之故,贺兰祥的丧礼办得极大,比之当初两个被杀的皇帝兄长的丧事来也不遑多让了。
云澜见宇文邕人前也是一副悲痛的摸样,但是在昭云殿中,却是似喜似悲。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云澜坐在宇文邕身边,捏着他的大掌道。
宇文邕轻叹一声便将贺兰祥临终前交代给贺兰家兄弟的遗言告诉了云澜,末了叹道:“表兄比之堂兄,见识强了何止三分?可惜,他这几年一直随着堂兄的意思来……”
云澜静默了片刻才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了。虽然凉国公之前参与了晋国公废黜略阳公之事,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杀心的,不过是他错估了宇文护的心胸气量而已。他虽然有远见,但是却也无力同晋国公想抗衡。再说了,他同晋国公及你同为表兄弟,但是这其中的情分,却是相差了极远,他自然是偏向晋国公的。如今他去了,于晋国公而言,是少了一个极为强建的左臂右膀,于你而言,是少了贺兰一家的敌对之人,甚至可以说是隐隐多出了几个帮手。”
宇文邕点点头道:“我也知道你说的在理,表兄一去,堂兄身边的人,也没有多少是有才能之人了……”
云澜轻轻靠进宇文邕怀中,轻声道:“昨日里我见了阿云,她看样子过得很好。她还拉着我的手好一会儿呢,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是晋国公家的元氏嫂子的娘子,收了两个极为貌美的女奴,给了她们良人之籍还收了他们作为义女。元氏嫂子已经外甥女的名义将她们接进了晋国公府呢。”
宇文邕闻言,双眼之中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将云澜拥紧道:“没事的,她们进了宫,也不过是空占两个名分而已。”说着话,手掌已经抚到了云澜的腹部,有些怅然道:“只是这几个月里,咱们俩一直歪在一处,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
云澜脸有些红,瞪了宇文邕一眼道:“儿女之事是讲究缘分的,也许咱们俩的儿女缘分还没来呢。”
宇文邕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云澜耳边道:“等到三月三日上巳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宫去昆明池游玩。我听说很多年轻夫妻没有孩儿的,在那一日里诚心祷告便会有如愿了。”
云澜也很心动,自然应许了。
几日之后,云澜在叱罗太后的含仁殿中见到了厍汗氏和冯氏两个女子。前者身材高挑,足足了云澜半个头;而后者,则有一双我见犹怜的泪眼。当然了,两个女子的容貌都不差的。
“谢贵嫔,快来瞧瞧,这是晋国公大家为皇帝新挑的两个女子,这个身材高挑的,穿着窄袖红狐薄袄的是厍汗氏,这个穿银红色长袄的呢,是冯氏。我和晋国公大家说定了,她们俩刚入宫,名分呢也不好太高,便封她们为九嫔之末的充华。你看呢?”叱罗太后淡笑问道。
云澜看了一眼两人,又看了一眼和叱罗太后一起高坐的元氏,垂眼笑道:“有太后和元大家看中了,她们自然是好的,臣妾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的。”
元氏笑看了一眼云澜,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谢贵嫔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她们俩个虽然和你同岁,但是这入宫晚,分位也不及你,所以你还是要多多提点她们,你们都是伺候皇帝的,能为皇帝开枝散叶就为我宇文家立下了功劳了。”
云澜心中暗笑,面上还是恭敬地同厍汗氏、冯氏以及李娥姿、韩氏一起应了元氏的话。
元氏丝毫不觉她在皇太后面前如此是越距的,毕竟她丈夫在太后面前也是如此的——他们夫妻俩在太后面前平坐,而皇帝尚且要站在一边伺候呢。更不用替云澜这个妃嫔了。
元氏对厍汗氏和冯氏扬了扬下颚道:“你们俩还不快拜见谢贵嫔?她是三夫人之首,除了黄太后,便是她在宫中的分位最尊,如今皇后没有入宫,你们要敬她如敬皇后一样,知道了吗?”
厍汗氏和冯氏早在晋国公府中就已经被教导多时了,她们俩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忙依言对着云澜行了跪拜大礼。
云澜心中早已在狞笑了——只要这两人敢不敬自己,自己有法子让她们敬自己的。至于元氏,总有一日,她会尝到今日跋扈的后果的——叱罗太后自然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之人的。
“厍汗充华、冯充华快请起。今日我来得及,不及备见面礼,他日我定补上的,两位千万不要见怪呢。”云澜扯着两人起身,两手小拇指上淡淡的晕黄色微不可见的粉状物沾上了两人的手心。心中暗笑,我怎么会忘记准备见面礼呢?
元氏见云澜态度如此,心中畅快,挥手让云澜稍退后,又让两人拜见了李娥姿,毕竟她是皇太子的圣生母嘛。
李娥姿对着两个女子态度也是极为谦恭的,心中却是有些乱:晋国公夫妻送女子入宫,自然是要更加紧密的监视陛下的,这也说明了晋国公一时半会不会再动陛下的。那自己的计划怎么办?
李娥姿本想着要从昭云殿中打听到宇文邕和云澜密谋的事儿来,即便不是密谋,也要让人相信他们是在密谋,然后晋国公自然容不得宇文邕了。宇文邕一去,那么自己的儿子是皇太子,继位便是稳当当的了,自己也就成了皇太后了。虽然说还要受到晋国公一家子的压制,但是比晋国公都要小两岁的凉国公都已经死了,晋国公还能活多少年?他总不会比小孩子还活得长久吧。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将今日轻视自己之人一一除掉了。
李娥姿避过两人的行礼,难不成自己要等一段时日再说?
云澜笑笑地站在一边,她就知道李娥姿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并不将李娥姿放在眼中,却不知道这一番大意,着实让她吃了极大的亏。
元氏将丈夫吩咐的事情办好,也耍够了威风,正准备起身向叱罗太后告辞,却见厍汗氏和冯氏两人面颊通红,似乎在忍耐什么,都有点站立不稳的样子了。
“你们这是什么样子?宫廷之中的女子最重仪表,还不严肃点?”元氏有些恼怒,她知道叱罗氏今日会让皇帝尽快招幸两人的,可不想这两人出什么纰漏了。
元氏不说还好,一说话,厍汗氏和冯氏实在忍耐不得,纷纷掀起袖笼抓开衣领给自己挠了起来,不一会儿,那白皙的肌肤上就是一条条的红痕,有的甚至出血了。
元氏和叱罗太后都有些愕然,随即忙传了太医进来看诊,一连看了三个太医也不见好转。
元氏黑着脸,咬牙道:“去请姚僧垣进宫。”
云澜眼角一跳,姚僧垣的医术高超,今日自己倒是可以见识一番了。
待得姚僧垣入了含仁殿,宇文邕也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厍汗氏和冯氏,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之情,对着元氏有些不高兴道:“堂嫂,朕也知道你和堂兄想让朕多点子嗣,但是也该挑两个容貌不差的啊,怎么就挑了这么两个人?幸好我还有阿澜。”
元氏被这话气得够呛,却也不好真的和皇帝吵架,只得忍了一口气出了皇宫。
夜间,两对夫妻都在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晋国公府正院卧房之内。
宇文护有些疲惫:“这两个不合适,你再找就是了。不过就是两个女子罢了。你烦不烦?”
元氏看着闭着眼睛的丈夫气急,这还不是你之前说的?如今还嫌我烦?哼,我也懒得再找女子了,没得被人嘲笑。想到之前被尉迟迥的妻子,自己的同族之姐,西魏的金明公主嘲讽了一气,就更是气了。
昭云殿卧房之内,帷帐之下散发着淡淡的情/欲的气息,两人的发丝纠缠,相拥在有些凌乱的被褥之中,可见之前定是有过一番□的。
宇文邕平定了气息,用手梳理着云澜的长发,轻声笑道:“你今日倒是送了厍汗氏和冯氏一份极重的见面礼。对了,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恩?”
云澜呵呵一笑,眼中好似轻轻荡漾的湖水褶褶生辉:“想我告诉你?哼,才不呢。要是那一日你对不起我,我便用在你身上试试。”
宇文邕失笑,揉了揉云澜的头发道:“你这酸劲儿还真大,好了,算我怕了你了,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其他的女子的。这样,你该高兴了吧。”
云澜拉了拉宇文邕的耳垂笑道:“夫妻相处本该如此的,而且世间男子也不是人人都三妻四妾的。你啊,有了我,不要想做陈顼了。”
宇文邕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一事道:“你阿父可有信送道?洛州那边有些异动呢。”
云澜一怔,随即有着急道:“我明日里让叔父家的婶娘入宫一趟。”
宇文邕抱紧云澜安抚道:“不用太担心,没有什么大事,你阿父一定会好生处理的。”
云澜没有作声,想到远在洛州的家人,本是雀跃的心变得有些沉重了。
而远在洛州的谢宜并没有宇文邕所想的那样安好无忧,洛州城中全城戒严,且州兵在谢梧的带领之下满城大搜。
“大郎君,这里小的们已经带人看过了,并没有藏匿乱贼。”一什长对着谢梧劝道。
谢梧摆了摆手,高举手中的火把,眯着眼睛看着沉寂得有些异常的荒芜院落道:“井下水缸柴火之下,全部再搜一遍,一定不能让乱贼给逃出城去。”
谢梧一身甲衣,火光之下清俊的面庞上却是杀意凛然,想到父亲谢宜差点被贼人刺杀,平日带笑唇瓣就抿成一线。阿父为了洛州的军民做了多少事?却在同老叟见面说教化之时,被贼人所暗算。想到近日里洛州城中的流言,什么皇帝已经被晋国公毒杀,晋国公也被皇帝的人刺伤,长安一片动乱之类的,他就更为恼火了,没想到这散播流言的和刺杀阿父的是同一伙人。想到长安城的阿姐,他就想将那说宇文邕已死的家伙给狠抽一顿——我谢梧的姐姐,谢家的云澜怎么会才嫁了人不久就成寡妇了?
长安城中的云澜此时正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