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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作者:江铃墨-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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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一直渴望的。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人有更充裕的时间去享拥爱的幸福,领略情的韵致,樊田夫甚至可以多拿出一些时间去绘画。问题是樊田夫选错了人。
  一种无法说服樊田夫改变主意的焦虑,像毒蛇一样吞噬着林夕梦这颗爱心。这件事给她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毁灭性的。这是她继在梧桐师范撕美术考卷之后又受到的一次最残酷的伤害,她心理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已使她对人生有了沧桑感,她几乎没有信心能够缓过气来。
  现在,她在既渴望上班又厌恶上班的矛盾状态之中。每天醒来,跳入脑海第一个念头,是她又要见到马正岩。她爱樊田夫,不愿意离开他,哪怕是短暂分离她也不愿意;可是,她又恐惧见到马正岩的痛苦。在这种势均力衡的幸福与痛苦之间,她已很难选择。她耐心地等待樊田夫作最后的抉择。她等累了,疲倦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整个经理室变成一口结满厚冰的深井,寒气袭人。这口井四周,全部是厚不见底的滑冰。井底下面,有一只绿色小塑料桶,清晰可见。樊田夫为得到那只小桶,全然不顾林夕梦竭力阻拦,要从窗外爬进去打捞。林夕梦惊骇万分地大喊一声“太滑!”樊田夫已从窗外进去了。他在冰滑的井口周围滑了一圈,就在千钧一发要掉进井口之际,奇迹出现了,一张刚刚能挡住井口的圆形东西出现在井口。最初那东西像一张薄纸,后来又成一块布,当她伸手去触摸时,它又成了她小时候家里用高粱秆制成的那个锅盖。她紧紧地抓住樊田夫的胳膊,死命地向上拽,让他快速离开井口……
  她惊醒时,正在发高烧。
  高烧持续三天三夜,连续输液。第四天早上,她拨通公司电话,恰巧是樊田夫接。
  “你去棉纺厂送图纸没有?”她问。
  “没有。”
  “我已应允人家说今天一定送去。”
  “明天去送,今天太忙了。”
  “你习惯于说话不算话。”
  “是吗?”
  “是的。”
  “有那么严重?”
  “有。”
  显然他眼前有好多人,电话里听得很清楚。他沉默少许,问:“你怎么样?”
  “我怎么样与你无关。”
  樊田夫无奈地放下电话。
  她是为他连个电话也不给而生气。他打过两次,但每次恰巧有卓其在眼前,她只能简单地说说病况。然而,当她放下这个电话时,又后悔了。是的,东海酒店明天开业,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事在等着他亲自去处理,他一定焦头烂额了,而她却还在给他施加压力。她为自己的不通情达理和极端自私而自我谴责。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太自私,这是她最大的劣根性。对樊田夫,她恨不得把他吞到自己肚子里,完完全全,一根毫毛也不剩地将他归自己所独有,她为自己达不到这个目的而烦恼、任性、固执。她突然为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缺点而感到可怕。她躺不住了,到下午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看不出生病迹象,便上班去了。在樊田夫最繁忙的日子里,她希望能够为他做点什么,哪怕是仅仅一点点,她也高兴;她也喜欢与他分享胜利果实所带来的快乐。
  天黑时,林夕梦走出办公室。樊田夫站在经理室门口,示意她进去。她走进去。没有电,幽暗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她突然发现他面庞瘦了一圈。他说自己这几天脾气很坏,时常骂人,今天每到一处工地,他都骂个不停,弄得随从人员都替他担心,说这样下去身体危险。
  “可是,”他关上门,说,“今天下午我一进大办公室,一看到你坐在那里,我禁不住笑了,连明夫都感觉到了。”
  樊明夫成了樊田夫的出气包。樊田夫每遇到什么不满意的事,这个弟弟算吃不了兜着走。林夕梦望着樊田夫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笑了。爱,使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时常像一个三岁孩子那般天真无邪,那般晶莹剔透。她告诉他自己这几天正在读波伏娃《第二性——女人》,收获很大。他说他一直渴望能到首都高等学府去进修。她何尝不是如此?两人便商定,一旦企业有放手之时,一定去北京的大学校园读书。
  她告诉他那个关于冰井的梦,然后把她这几天思考赶走马正岩的理由摆出来。她煞有介事地说,几乎所有相面书上,都对五官不正的人给予否定。招聘人才广告几乎都有五官端正的要求。提出这一要求的人,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运气。如果招聘来的人面相好,即便是他水平不够,没有工作能力,也无非是多发一个人薪水而已;而一旦引来一位命相不好的人,将会破坏自己的好运,甚至后果难料。她说地有种感觉,马正岩会破坏他的运气,对此她深信不疑。
  樊田夫认真地听着,始终不插言。林夕梦认为终于用面相术说服了他,心中甚喜。谁知,樊田夫竟然笑起来,然后严肃地说:“亏你还是研究哲学的,竟然对迷信这样认真,让人感到可笑。”

  她愣了。她本来自己就不相信相面术,只是想用来对付一下樊田夫,没想到樊田夫几句话就把她缴械。她所有信心扫地,知道要说服他已是不可能,只好坐在那里木然。
  “夕梦,我对相面学、占卜术之类是感兴趣,但我并不完全相信。这一条理由不能成立。”
  “不过,在我看来,除非离开马正岩,否则你的事业就不可能成功!或者他比我更重要,否则,你没有理由让他在这里。”
  “夕梦,你对我们了解得太少了。”
  “我们?你和谁?”
  “你说呢?”
  “马正岩?”
  他摇头:“这里坐的还有谁?”
  “我们?”
  “是的,你和我。在这个世界上,在我这里,没有比你更珍贵的。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供电公司工程承揽过程,给我的刺激太大。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要尽自己所有能力撑起一把保护伞,保护你。包括那个红衣女子,我确实曾想让这个妖媚女人来公司,用这个女人去充当公关小姐,对付那些好色之徒。但是,当我看到你那种神情时,便知道你不会理解我这番苦心,只好对那个兴冲冲要来报到上班的女孩电话通知不要来了。而现在,我选中马正岩,认为无论怎样,这是一位男性,总不至于给你带来什么不安,却又万万没有想到给你带来另一种性质的伤害。你放心,我让他走。我不相信相面术,但我相信只要能使你高兴起来,我就高兴。只要我高兴,我将发挥出谁也想象不到的能量。知道吗?夕梦,我相信的是这种效应。不用说一个马正岩,就是几十个几百个我也毫不在乎。”
  她喉咙发涩,哽咽,轻轻地说:“田夫,我爱你!”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二十五


  樊田夫没有践诺。他没有让马正岩走。
  她感到自己成熟了,一个显著标志:不再勉强任何人。这是樊田夫在她生病后给她的最大收获。是的,是樊田夫,这位她所钟爱的男人!为了马正岩的事,她大病一场。这次生病使她身体一时难以恢复元气,幸亏有樊田夫陪伴她坚持下来,否则最后几天输液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去应付。然而,结果呢?他还是不照旧按照他认为正确的路子走下去吗?他嘴里说爱她,说为她决定让马正岩走,可是马正岩不是仍旧留了下来?他说他知道怎样爱她,保护她,可是,东海酒店开业那天,他不是明明知道她对马正岩的感觉,而仍然为了顾全大局让她亲自通知马正岩并让其和她一起去贺喜吗?
  她知道,爱的谎言太美了。樊田夫,这位所谓为了她可以舍弃一切的男人,并非毫无所谓。她也知道,她也清醒地知道,如果哪天樊田夫让马正岩走,那已经是证实她对马正岩的感觉是正确的,是因为马正岩的存在实在对企业不利的原因所致,而并不是因为樊田夫爱她林夕梦的原因。这就是关于马正岩事件给她最终的结果,也即她最大的收获。所以,她永远不可能再去勉强任何人。
  樊田夫让她失望了,他的爱让她失望了,他美好的誓言已经在她面前失去分量,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他毕竟是樊田夫,他最终要的是他的事业。当事业成败与她之间发生冲突时,他选择的是他的事业,而不是她。他现在是这样,更何况将来?
  她突然发现爱情已不再让她向往,不再让她迷恋。
  这天晚上,樊田夫有应酬,让她在办公室等他。她看着匆匆离去的樊田夫,感到她的心随着事情变迁而竟然麻木了,这种心态或许是刚刚产生的。樊田夫回来时已有醉意。他拥着她,说:“我爱你!”
  “是吗?”她惊异地反问,泪水早已流出来。
  “怎么,天在外面下雪,你在里面下雨?”他看到她的泪水。
  “没有。”她说。
  “没有?这不是明摆着在说谎吗?”
  “彼此不是一样吗?”
  她在流泪。她在为自己流泪,为自己的爱情流泪。当他说他爱她的时候,她已在心里回应:是吗?是吗?是爱还是需要?这是她一年来第一次为自己而流的泪水,是伏在樊田夫左肩上流的,而他不停地说着“我爱你”。让她坐下后,他半跪着伏在她膝前,望着她,说:“我真希望地震。”
  她冷冰冰地回望着他。
  “我带你跑吧?”他又一次爱意浓浓地说。
  “是吗?你愿意带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走吗?”
  “你不爱我?”
  “……”
  “你说过你是属于我的。”
  “可从今天起,我只属于我自己。”
  樊田夫的手指甲立刻像刀子似的刺进她肉里,痛得她叫起来。他说:“昨天晚上,我到了那片麦地,看不到你,认为你听错了,去了那条小河。我疾驰奔向那条小河,发现已有两对情侣在那里,而独不见你,我又急速奔回麦田,结果还是扑了空,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你身影,只好回家。回家时已九点,我骂了三声混蛋,那时我快冻成冰块了……”
  林夕梦有口难言,只有苍天知道,几乎在那同一时间里,她正虔诚地跪倒在冰凉地上,同往日夜深人静时一样 ,双手合十,面朝苍天,轻声低语:“苍天有灵, 当怜我;先祖有知,当助我。我爱樊田夫,请求您把他赐给我吧。”她双手按地,慢慢磕头。然后,再次双手合十,面朝苍天,轻声低语:“苍天有灵,当怜我……”如此往复,不知其数,满面泪水已冰凉,双膝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跪得酸痛……
  “告诉我,那个时间里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她不说。
  “不行!你必须说出来!”
  她还是不说。他抓住她不放。她被抓痛了,说:“那个时间我正在同别的男人约会。”

  樊田夫松开手,说:“很好。我是去同东海酒店小姐跳舞去了。”
  眼看进腊月门,明年工程毫无着落。林夕梦心急如焚。樊田夫回部队办理退伍事宜去了。走前向她交代,白浪岛有处工程,这两天必须去接上头。在一位退休多年老干部家里,一些洽谈工程的人,三五成群,来来往往,使这里看上去像个集市。卖方是工程持有者,说是工程方委托代理人;买方是施工方,想得到工程干,通过各种渠道会集在这里。那些所谓退休的干部——到底是真是假谁也没去考察他们的档案——成了买卖双方的桥梁,一个比一个显示出一种“金钱饥渴症”来。他们似乎知道生命已对自己并无多日,而自己曾生活在越穷越光荣的年代,蔑视金钱快一辈子了,仿佛到今天才猛然醒悟,原来金钱才是自己再生父母。他们对会集到这里的买卖双方都表示出同一种姿态:给钱过桥,不给钱滚蛋。
  樊田夫对这种地方非常感兴趣。这里抛出的工程量往往很大,太具诱惑力。她却不以为然,总认为这太捕风捉影。可是,往往卖方说得头头是道,樊田夫便认定,即便谈不成也并无多大损失,大不了赔点时间和精力,万一撞上一个大工程什么也就解决了,所以他从来不放弃这种撞运气的机会,她也只得来了。今天遇到的卖方,是一位名叫黑卯扈的瘦高男人。
  “林小姐,今天你能认识我,算是你的运气。”黑卯扈说。
  “是吗?您在哪里上班?”
  “现在不上班。我是前年辞去公职的,考进上海一家美资企业,一个月前刚从上海回来,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了?”
  “那位老板是女的,对我穷追不舍,要为我办理单程回国护照。如果我要回来,她就派人干掉我。”
  “是吗?”
  “最近,白浪岛一家澳大利亚独资企业要我,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去,因为那老板又是女的,而我对女老板已经有一种恐惧心理。”
  “恐惧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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