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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扯成纷乱的雨丝
重新撒种在平展的田野上
农历十月的乡村多么空寂
南下的大雁云中游弋无声
金黄色玉米离地回家无声
弓身劳作的农人锄起锄落无声
她的一缕灰发在风中飘舞
咸涩的汗滴滋入泥土
像一声轻微的叹息被风湮灭
在秋天,把梦想的羽翅收敛起来
把所有的心事放下
沉静,沉静
直至传来大雪降落的声音
柿树林
去乡村腹地
去柿树高挑的枝头举目眺望
彤红彤红的柿子
抑制住眼里闪烁的火星
迎候秋天来临
转身又在长风中把秋天送走
焦躁与不安远去
秋天的时日如此长久
散漫的光照遮盖大地敞开的心事
垂挂枝头的红灯笼
放弃坚硬、滞涩和灰暗
内心甜润而绵软
像待嫁的新娘
翘盼一袭霜露的婚纱
大半个秋天,细雨和凉风交替
柿树林若干隐密的情节
一再在乡村复述
在草垛、牛栏和屋檐下流传
一双微颤的漫不经心的手
触摸着疏远已久的感动
梦回东山(组诗)
■ 黑 枣
圆 塘
疯长的水荷莲把圆塘吃掉了
我的妹妹一早起床找不到她的梳妆镜
下雨了。青蛙的胸膛跳落三颗珍珠
草花蛇像美人一瞥。我的爱如鲠在喉——
圆塘。谁埋了一轮月亮在泥土里
谁把一只锃亮的怀表收回去……
我暗暗积攒下内心的盘缠
我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将似水流年一点
点赎回
泥土能听见最细腻的心跳
泥土能听见最细腻的心跳
泥土还能将最弱小的梦想抱在怀里
赋予它慢慢成长的能耐,和品性
春天像有洁癖的母亲
一遍一遍地清洗着蒙尘的大地
直到一颗颗石头都打开昏睡的眼睛
我将躁动的心脏使劲地按回去
像往泥土深处埋下一颗圆乎乎的土豆……
龟 山
“鸡母珠”像一粒粒小小的火种
隐身于茂密的枝叶间,或者从高处跳下
潜伏在春雨刚刚浇过的草地里
相思树沿着低缓的山坡一直爬上山顶
废弃的广播站旁,土地神庙香火缭绕……
阳光是一位真正的浪漫主义者
早晨他从东边的小路上山时
是一块一块的阳光
黄昏时却化作一群惊鸟
从西边的荔枝林里“泼喇喇”地飞走……
很多年后,我在距此三公里的侨兴街
一幢住宅楼六楼我的住所,往外望——
我发现龟山一点都不像一座山
只不过是奔跑的土地激动时
耸了耸肩而已
梦回东山
我厌倦了这虚伪的生活,我想
回到东山村去
在小时候玩“过家家”的地方造一间房子
我曾经藏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找不着我
我还想躲回去,像一只冬眠的刺猬
抱紧浑身的尖刺,做一场温柔无边的美
梦……
我还想挖一条蚯蚓做钓饵
夏天的池塘底下有一尾活蹦乱跳的童年
妈妈。我不必掘开层层的语词四处寻找
一眼就能看见你到井边汲水、浇菜
再用剩下的清凉的井水洗脚……
我为什么时常从刺里惊醒
因为一颗星光般晶莹的水珠溅落在我的
心上
用一只大口袋把东山村装起来
用一只大口袋把东山村装起来
一只粗布裁成的,麻线缝制的大口袋
趁我低头向一株豆苗默默注视的时候
连我也一起装走……
多么好!我和我的东山村就像
一对孪生的小兔子,挤在口袋大的温暖里
有点怕,又抑制不住地兴奋
在口袋大的昏暗里
我们头挨着头,身子挨着身子
亲密无间地享受这短暂的眩晕……
好像夏天已经开始
好像夏天已经开始,有几个女孩子
迫不及待地换上超短裙和露脐衫
白昼迟迟不肯退场,阳光抓着低垂的树叶
像一个落水的人,眼里多出十倍的真诚
灰尘沿街飞跑,它必须赶在夜晚的前头
为自己找到一只没有人坐的座椅……
路灯提早打开——
卖刨冰的中年夫妻摆好摊位:
每四只小凳子就围绕着一只小桌子
仿佛一家四口人在日常生活里的姿势
风事先已经谋划好了,它先去亲吻孩子
的额头
然后在一位老人袒露的肚皮上打个滚
倏地钻入一朵盛开的石榴花里……
一本书的封面悄悄地掀开。一个词接着
一个词
争先恐后地幻想做这个夏天的灵魂……
旷野(七首)
■ 刘德吾
大水中的一棵树
大水轰响。大水用尽力气推动树
一棵树,落叶和断枝朝一个方向飞奔
大水暴涨,每上涨一寸
树的痛苦就增加一寸,但树不会恐慌
树用尽力气抓住大地不放
即使只有一棵
即使风的声音不断加进来,大水朝一个
方向
驱动野兽。大水对树以牙还牙
树落光了叶子还是树
没有枝条还是一棵树,别说大水
就是树,对树也毫无办法
除非树对大水犹豫了一下
除非树自己对自己犹豫了一下
城市事件
众鸟扑来,犹如焦急的箭
从四面八方扑来
嘭!嘭!血琳淋的声音响个不停
水泥和钢铁的城市大惊失色
细看,确实是鸟的头颅
一颗颗击碎在广告牌上
广告牌上画的是一棵树
树枝树叶背后,隐约有巢
已经被鸟血染红
树
向往高处的树,一日紧接一日
朝高处走动
它们以为,高处
就是再向上走完一段路
再向上走完一段路
还不是高处
再向上走完一段路
还不是高处
确实,只要是树
总是一日比一日更加迷茫
就有一些树, 自己管不住自己
趁没人注意悄悄溜入天空
化作一只只鸟,朝高处飞
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我这一切
不要告诉昨夜狂风刮折了多少草梗
水底的游鱼被一根根线提出水面
我们幸福的生活依旧密布鱼香
不要告诉正在行走的大桥突然断开
死神往大江拉一个孩子
千年沉石都想浮上水面喊一声:注意
你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
那个四肢发达的人把坏想法搬进别人的
口袋
你却把声音强忍在口腔里
一群流氓觊觎少女的清白,你攥紧了拳头
发现力量对比悬殊悄悄退入黑夜
不要告诉我这一切,亲爱的
不要告诉太阳升起的时候
你在路旁树上快刀削平了陌生的名字
小心刻上了我的名字
不要告诉我你一眼瞥见皱纹网住了当年
情敌的脸,你的内心异乎寻常的激奋
不要,真的不要告诉我
假如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坡滚落
马上就要砸碎我和陌生人的头颅,而命运
允许一个人死里逃生……你越说越激动
亲爱的你对,你说得很对
才令我——寒气爬上了脊骨!
三 月
我还不好意思冲着天边的云彩喊表姐
但我已经赤脚踩进油菜花地
膛水,蹬得胆小的秧鸡扑棱棱起飞
迟疑的太阳帽是风中的树冠
一开始它们就像酒杯朝一个方向倾斜
再次想到渡船时,我已经见不得河水
重新做一个倾听的人我承认
那是快活的荷叶一直在唱歌
就算是唱给我吧,一直唱到天空低下来
纸
纸夹在纸中
像我,夹在人群
一再想大叫几声
夜像墨水的黑堆在我心上
我选择这时候注视纸,错了吗
而纸依旧平静想不起叫喊
尽管火焰也是纸的嘴巴
不累的感觉可以让纸拦腰折断
我高举碎片,想替纸喊出声。想着
就恐惧。所有的纸屑
自己管自己哗哗作响
我骨头里的劳累和厌倦
也跟着哗哗作响
窒息前一刻我抓住纸的一角
一寸一寸后退着
理解纸。把两只眼睛塞进内心
我顺势做了那飘落的纸团
时间是有颜色的
时间是有颜色的
把心里的一万亩荷花,悄悄
染成了云
趁我不注意,把悄悄话
染成了金色的阳光
把风雨染成各种果实和雪山
想一想,时间是有颜色的
把一河污水染成了灰鸭子
把站在鸭群背后的那个人
染成了一粒黄沙,被风吹去
诗歌的命运
■ '美国'保罗·胡佛
保罗·胡佛(Paul Hoover), 旧金山州立大学(SFSU)创作系客座教授、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驻校诗人、《美国新作》杂志共同主编。出版过9部诗集,包括
《冬天(镜子)》、《黑夜排练》、《图腾与阴影:新作及诗选》。诗论集《表述的寓言》,最近由密歇根大学出版社在《诗人论诗》丛书中出版。编著《美国后现代诗选》,在美国高校和诗歌界具有重大影响,被许多大学选为美国当代诗歌教材。
我们在这里讨论诗歌的困境和应对之策。我们的议题表明,诗歌遇到了麻烦,或许正在丧失其交流的权威性。在我们的大众传媒时代,这是一个常见的议题。
1798年,柯勒律治(coleridge)和华兹华斯以一卷《抒情歌谣》(The Lyrical Ballads)创立英国浪漫主义,而在12世纪,IBN SARA以一枚茄子的形状,写出了优美的诗篇《茄子》;在1955年,艾伦·金斯伯格写出了《加利福尼亚超市》。我并不认为,与这些时代相比,今日之诗歌有更大的危机。诗歌会长存下去,我不觉得社会条件和历史动荡会将诗歌削弱。大战爆发,战火平息,诗歌幸存下来,并渐渐获得了新的语汇。叶芝在《宝石》(Lapis Lazuli)中曾优美地表述过他的观点:“万物都倒塌了,又复重建/重建之人乐悠悠”重建者的欣然,胜过了时代的愤怒。以下是该诗的最后两节:
两个中国人,在他们后面第三个
雕刻在宝石上
一只长腿鸟正飞越他们
长寿的象征
那第三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位男仆
拿着一把乐器
石头的每一点变色
每一个偶然的裂缝或凹陷
都像一道水流或雪崩
或是高耸的山坡,仍在落雪
虽然无疑李树或樱花树枝
使这间半路上的小屋变得甜蜜
那些中国人向那里爬去,而我
高兴地想象他们坐在那里
那儿,在山上和天上
在所有他们注目的悲惨场景
一个人想听哀伤的曲调
熟练的手指开始演奏
他们的眼睛处在皱纹之中,他们的眼睛
他们古老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快乐着
《宝石》是1939年二战爆发的前一年写的,一年后他就去世了。他知道战争即将来临,而他正视了战争、时光和人性。
世间万物皆备于诗人。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他不是神灵,也很难说是未卜先知者,但他能够追踪神灵的行踪。马克馨·契诺夫(Maxine Chemoff)和我正在翻译荷尔德林(Holderlin)的诗歌。他要和神灵沟通,根据传闻,他声称神灵毁灭了他:
那么让我承认
我前来看神灵
他们将我扔在众生之下
我是一个假牧师,进入黑暗,我
将我的警世之曲唱给那些可以受教的人
(摘自《在假日》)
我们中间的大多数,最接近神的体验乃是我们对时光的体验:出生、爱恋、衰老、死亡。我们在镜中、四季流转、以及我们诗歌的节奏中感知时光的流逝。诗人的业务是语音工程、时光管理,以及语词绘画。
我最近写道:诗歌抵抗经验,意思是说,经验在诗歌中被转换成了类似于事实的东西。突然变得似乎不可避免或“必要”的事情,在语言中发生了。即使在描绘日常生活的诗歌中,如佛兰克·奥哈拉(Frank O'Hara)著名的《午饭诗篇》(Lunch Poems)中,诗歌都更接近于神秘,而不是经验。
我们常听说,语言不足以表达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感伤的概念。比如,像莎士比亚,还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