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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那种肉香。
下得楼我才知道她没车来。她说一个人,又不赶急,没要车,挤中巴来的。
我对她肃然起敬。
次日我对她更是肃然起敬——原来她的老总是个女的。
同时我又有一点失望:吴小姐很可能是一位严肃的女人。
商谈很顺利。那种喷剂的名字依了我的意见,叫鲜花牌足履净。顺便说一句,
这自然又是王静给取的。
天已不早,我们一起出去时我说我饿坏了,吴小姐如不急着回去,陪我一起填
填肚子吧。
“泰阳先生可不可以直接一点?你就是想请我吃饭嘛!”
我笑起来。我们上了出租车,穿过整个市区,来到江边的珊瑚台酒家。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同别的女人共进晚餐。我心中无鬼,放得很开,双方非常自
然,非常愉快。回忆一下,我与王芳谈恋爱时似乎也没有这般快乐地吃过饭。我想
原因可能有三条:一是那时没有什么钱,一吃饭就是吃饭;二是因为太年轻,不懂
情调;三是因为那种“共进”太合法。
问题就在这里。太合法了就没有快乐。因为没了刺激。
我举起酒杯:“谢谢吴小姐赏脸。”
她也举起酒杯。“谢谢泰阳先生的邀请。其实我是暗暗盼着你的邀请的。说实
话,早早地回去没有意思。”
我的天!她居然也有这种感觉。但我还是说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也好休息。
“怎么休息?睡觉吗?”
我们都笑起来。“真的。假如一个人不喜欢麻将,也不喜欢看书——报上说现
代人越来越不读书了——对电视节目也挑剔……家务?现在什么机都有了,家务又
有多少?这一大夜怎么过呀?”
她笑嘻嘻地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但我已明白她的回答:就像这会儿这么过。
一阵刺激来到胸间。那是非常舒服的刺激。我认为这就是幸福。说不清的舒服
就是幸福。
同不是配偶的异性呆在一起,是最好的休息?
我环顾四周。不少小格子间里都坐着一对儿。而且肯定不是夫妻……早来人们
早就发现了这条真理。
出门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我看见了我的大舅子。他们在业务宴请。我们互相点
点头,他迅速扫了吴越一眼,掉开了脸。
糟了,说不定我还没上车,电话就打了去。
我见到妻子时,立即主动说今天请三个客人,只来了一个,又是女的,不请又
不好,整死人。我说得轻描淡写。
那你吃饭没有呢?她问。
还是吃了,我说。我放心了。舅子没有揭发。现在的确宽松了。宽松真好啊!
她在教儿子画画。我突然想到假如这小子有一个哥哥或姐姐,就该由我来辅导
作业了……这样我又发现了现代人空虚无聊的又一个原因:独生子女。
……有篇文章说,三十挂零的女人最容易有外遇:孩子勿需太多侍候,自己风
韵犹存,然而只是犹存而已。青春将逝的恐惧咬着她们的心,她们要最后为自己生
活一下。”“很年轻的不可怕,已不年轻的也不可怕,快要不年轻的女人很可怕。”
文章就这么说的。
我看着王芳。她符合上述情形。但她爱儿子,有责任心,所以她不可能到外面
去“最后为自己生活一下”。
王静有个同学,我管她叫“跳操者”。她每周五天去健美中心跳健美操,表演,
既健了美,又挣点钱。她最爱说保持体型,保持体型。有次我忍不住了,问她体型
保持了来干什么?她说嘿你这个人,爱美之心人人有嘛。
其实我明白:她的体型是为男人保持的,但不是为丈夫。
有次跳操者叹口气,承认“好的工作都需要好的体型”,而且“体型同职称有
点关系”。
我又想起吴越。吴越的体型比跳操者好,虽然她并不去跳操。她也符合上述情
形。我想她肯定也有了孩子。现在生活条件好,卫生知识普及,女人生了孩子根本
看不出来……那么她的孩子就是由丈夫在负责喽?可怜的丈夫。
第二天舅子来我家换录像带,提都不提昨天晚上的事。现在的人好懂事噢,我
想,以后我若见了他老兄的谁谁,我对他亲妹子也不会说的。
吴越打电话来,说喂泰阳,我发现了我们这座城市的一道景观,可资你利用做
广告。
什么景观?我问。我对于“泰阳”后面第一次省去了“先生”而幸福。这一刻
我又发现,有一些幸福仅仅来自省略。
她说只有我们这座城市有许多公开摆着的皮鞋箱箱。懂不懂?
我恍然大悟。我们的街上,常常可见一溜顺的擦鞋者。其他城市也有擦皮鞋的,
但因不合法,只能提着擦鞋箱流窜;被擦的人只能站着。
我说喂吴越,你是说利用擦鞋箱做鞋袜清洁剂的广告?(我也在省略)
她说泰阳你说呢?
我说这样,吴越,今天下午六点钟,还是珊瑚台酒家,好不好?她说好。
我到珊瑚台时才五点四十。我想了想,便打听附近有没有擦皮鞋的。有。我走
过去。
我数了一下,这里有七个擦鞋工,一溜排着;中间的是个驼背,很矮小,所以
显得更驼。他闲坐着,但他的呼吸还是困难。我明白他的肺被压迫着,只能挣扎着
工作。
我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的椅子同他相反,结实得像个摔跤手。
他擦鞋,我们聊天。我得知他老家在垫江农村,离这里三百里。现在他租住在
市郊农家。“一个人住?”“一家嘛。爱人,孩子五岁。”
我想若在以前,他可能结不了婚——在农村,他算不上个劳动力。但来城里擦
皮鞋,他可以挣得比教授多。(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公平。教授也可以来擦皮鞋嘛)
这样才有人愿意嫁给他了。
正这么想,他的妻子送饭来了。妻子比他年轻得多,但也矮,也丑陋。饭盛在
一只大大的搪瓷缸子里,米饭上浇着豆腐和白菜。
我说应该吃好一点。他说穷吃豆腐富吃肉,可以了。我知道进城的农民都想攒
钱在家乡盖房子。我付了钱,站到一旁看他。
他吃了两口,扭过头;我顺着看去,见他妻子给他打了半碗白酒来。我闻着了
酒气,很刺鼻。我知道是那种廉价的散装白酒。
他扒两口饭菜,抿一口酒,嘴巴瘪一瘪,眉毛扬一扬,惬意极了,让人羡慕。
有一两个要擦鞋的过来,见他旁若无人不愿打搅的样子,就坐到了旁边去。
她的妻子坐在对面的大理石台阶上,木然地看着他吃喝,等着收拾碗筷。
这时候我看见了吴越,便招手让她过来,一起观看那个“幸福的驼背”——这
是后来的说法。
吴越动了心思。她过去坐在驼背的椅子上。
驼背说我要吃一阵,你让他们擦吧。
吴越说:“不要紧,你慢慢吃。我问师傅一个问题:如果统一发给你们新的擦
鞋箱,你们愿不愿意使用?不要你们出钱。”
驼背仰起睑,看了看吴越。吴越也算是美的,这样坐着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但驼背没有看到了一个美女的样子。他就事论事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我这个多心多肠
的人自惭形秽。
我们这个城市高山大河,结构粗糙,气候恶劣,民风野蛮。然而盛产美女。以
至于我们的男人每每去了外地都很不习惯,精神不能兴奋,意志慢慢消沉。
我们的美女多半在街上。她们浓妆艳抹,走得风快。像这里,平均每两分钟过
去一个。但是驼背并不着她们;即使看,也是看她们的鞋……驼背有一种笃定,就
是不属于自己的则决不理睬。
我很尊敬他;有一会儿我决定像他那样生活。但我看到了吴越,我又发现当一
个人能够得到什么时要他不伸手也决非易事。
“需要”在前面拉,“能够”在后面推,人哪人哪你有什么办法?
驼背向为什么要给我们新箱子呢?
吴越说上面有医药公司的药品广告,是抬脚病防脚臭的。
驼背笑起来;笑容很善良,很可亲。他说你们好聪明哪!然后他左右扭头问他
的同行们。没有一个人反对。驼背好像还有点号召力。
驼背吃喝完了,他的妻子来收走了碗筷。
吴越和我都让他擦了鞋。驼背的工作很认真。驼背的脊柱虽然弯曲,但他的心
理是平衡的。我真有一点羡慕他。
走进酒店时吴越说每个地区擦鞋工要产生一个代理人,这个地区就由驼背来。
这样,我们又相聚了。离上次整整十一天。
谢天谢地,老位置上没人。我说吴越,这十一天来我一直在想念你,“我没料
到会这样;我没料到一个人会这样想念他的生意对手。但的确这样了。我也没法。”
她并不看我,只说喝茶,喝菜,并将盛满例行茶水的水盅向我移了移。她垂下
眼睑故意不看我的样子让我流泪,但我忍住了。
我看出来她也很想念我。对于擦鞋箱的发现,既可能是一种发现,也可能是一
种借口。来见我的借口。
我有我作为男人的魅力,这点我自己明白。我能将王静这样的人弄来当了老婆,
就是证明。但那个过程也很折腾的,发散魅力即是奔命。现在老婆稳当了,儿子顺
利成长,魅力渐渐恢复过来;它又要活动了。
我们这个位置本来是阳台,所以一扭头就可以望见奔流不息的江面,和那块著
名的江中沙石之洲珊瑚坝。天还很亮,夕阳之下,一切都很美。我们这座城就这样:
单独看,哪里都不咋样,合起来却很美。粗糙之美,野性及阳刚之美,朦胧及宏观
之美……虽然没有风景,然而有的是风光——王静是这么说的。
一些孩子在坝上放风筝。现在的风筝都是买的,所以漂亮。我听见有人在喊预
备——放,立刻就看见有几只一齐断了线,向对岸飘。
有一只掉进了水里,又有一只掉进了水里……但居然就有一只摇摇晃晃地挣扎
一般落在了对岸的沙滩上。
在欢呼声响起的一刹那,我与吴越四目相视。我看出了她瞳仁深处的情意。
而且她的眼睛很美丽。确切地说是它们在反映某种心理活动时很美丽。美丽这
玩艺儿因人而异。有人不动声色时很美,一俟表情就砸锅。而有人是动起来才美。
吴越就是这样。
这次饭吃得很长。天黑下来时我们没有要灯,要了蜡烛。烛光就有这个效果:
它让人心心相印,走向深入。
我们终于谈到了各自的家庭。在这种情况下说配偶的好话是愚蠢的,说坏话又
太露骨。这个非常考技巧。
吴越对她先生的评价用了三个字:靠不住。是能力靠不住,还是人品靠不住,
她没说,但这已经让我心花怒放了。而且她很快住了口,感觉是提都不想多提那人。
这更让我心花怒放。
我应该告诉她我的夫妻关系也是很冷淡的。但要说出王静的不是实在太困难了。
急切之中我只能说“她是个画画的。艺术家嘛”。言下之意天才的精神状态都是不
正常的,所以我们难以相处。
然后我扭头都看外面。江中的五彩之光轻轻晃荡着,实话说来真是美极了。
出来以后我们散了会儿步。走进一片淡淡的阴影中时我突然搂住她的腰。她想
挣脱,我说不要怕。她笑了一下,不再挣扎。然后我偷袭似的嗅了一下她的脖子,
说真香啊。再然后我主动放开她,两手抱在胸前,轻轻唱起歌。
我要等到那一天,就像回到了从前。如果失去还能再拥有,不管期待多少年。
这是台湾那支小虎队的歌;我是从儿子那里听会的,不过我倒是真心喜欢它。
“你的歌唱得很好。像蔡国庆,但比他更像男声。”吴越认真地说,“可以诱
惑女人。”
“是吗?那我可不客气了!”我重重吻了一下她的腮帮,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
的鼻尖。
序幕拉开了。
我回去时儿子已经睡了。王静正在打电话。我听出那一头是跳操者。电话打了
很久。
放下话机王静若有所思,她盯着我的样子让我心虚。难道跳操者看见我和吴越
了?
却不是。正相反,是跳操者要我们作伪证,证明她今天夜里住在这里。
“万一她老公打电话到这里找她呢?”我问。
“你接电话。你说她同我出去一会儿。今晚所有的电话都由你接。”
“如果半夜打来呢?”
“不会那么荒唐吧?不过我们可以把电话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