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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宁朗点头没有再说话。
“还有啊,呆会儿山顶上,若七少他们没有叫我们,我们也不要主动去招呼,知道吗?”宇文洛叮嘱他。
“这又是为什么?”宁朗不解。一路同行这么久,大家相处如友,朋友相见怎么可以不招呼一声?而且兰七还……
“英山上的人可是更多的。”宇文洛鼻吼里哼了哼,“难道你想长天山庄一幕在这再现一次?七少那样的人可没什么不敢做的,但凡是人不敢为的估计他做得会更开心。”
宁朗猛地打个寒颤。
“你想想这一路上,你被他戏弄得还不够?”宇文洛斜眼瞟着他,“你想让全天下……”
“我不认识他!”宁朗赶紧摆手表态。
“知道就好。”宇文洛点点头,继续上山。
宁朗跟在他身后,抬手摸了摸背上的银枪,娘亲说订亲的信物是宁家祖传的一柄手掌长的银枪,可是……
戏弄,不过是戏弄罢。
辰时,宇文洛、宁朗终于抵达山顶。
英山形如一朵卧于王域平原上的花朵,花瓣开两重,在花瓣的中心是一个湖泊,清澈的湖水映着天空便成了湛蓝色,在这湛蓝之中矗立着一座小小青峰。湖外,一座黑、白为主,金、朱为辅的宫殿围湖而立,结构简单,却装雕壮丽,予人庄严肃穆之感;而湖心青峰之上却嵌宫宇一座,遥遥望去,不过小小一影,却有一种慑人的气魄扑面而来,有如高高在上俯视着山河万民的王者。
那时,正是朗日当空,万物皆沐一片明辉之中。
“这便是守令宫么。”宇文洛站在瓣顶之上,睁大眼看着前方的武林圣地。
“这就是英山守令宫呀。”宁朗也生出感概之情。
英山没有浅碧山高大秀丽,眼前的守令宫也没有浅碧宫那么深广雅丽,可就是有一种浅碧所没有的雄怀壮阔。
宇文洛将眼前景况深深打量,然后忍不住赞叹:“英山确实平常,可其上却有万千气势,这湖泊,这宫殿,这山峰,这树木……都很普通,可聚在一起,却是恢宏大气又蕴素雅秀丽,光是这等眼光这份心思已足见‘白风黑息’之不凡!”
“是啊。”宁朗也道,“大哥,其实没有登上英山之前,我心里奇怪着呢,为什么这座山会成为武林人心中的圣地。”
“嗯。”宇文洛点头表示同感,“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高的苍茫山?又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险的天璧山?皇朝的万里江山里不知有多少从名到景皆远胜英山的山脉,可此刻站在这里,我却明白了。”
“而且……”宁朗凝着眉头
“而且什么?”宇文洛回头问他。
“看着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宁朗努力的想着言词,想要表达出此刻心中所感,“心里觉得很害怕,又觉得胸怀一下子宽广了许多,可又有一种很……似乎是很伤心,不,不是伤心,是……”宁朗想了想,最后颓然望向宇文洛,“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舒服又很不舒服,诶,也不是舒服和不舒服,是……”
“我知道你心中是什么感觉。”宇文洛打断他,转头,望向那大气简朴的守令宫,“是一种敬畏,却又燃起斗志,意气风发却又生莫名悲怆之感……”
“对,对,就是大哥说的这种感觉。”宁朗忙不迭的点头。
“那是因为这里有着武林人向往的最高之处。”宇文洛抬手遥指,“守令宫守护着武林至尊信物,而在守令宫之上……看到了么,那湖心青峰上的宫宇,那里才是这个圣地之中的圣地———微月宫———从‘白风黑息’以来每一代武林帝主所居之处,百多年来除武林帝主再无他人能入的神圣之地!更且……”宇文洛垂手,目光转向远方,看层林峰起,“百多年前风王与东殊放落英山一战,这里埋葬八万多人性命,这里收殓了八万多名战士的英魂,这里乃惨烈之地,所以我们敬畏,所以我们胸怀斗志,所以我们又感伤悲壮……”
“所以才说英山是英魂聚敛之地,也因此‘白风黑息’才选此地筑建武林圣地吧。”遥想前人往事,宁朗心中也生敬叹之情。
“嗯。”宇文洛的目光又望向了那些武林英豪,“他们以‘兰因璧月’成就了武林百多年的平静,至今日依有这么多的人崇敬向往着他们,他们也该英灵有慰,只是……”
宁朗静静等待。
“今日的武林却已非昔日。”宇文洛最后只是落下这么一句感叹。
“昨日已去不可追,今日既来且珍行。”宁朗忽然来了句很深沉的话。
“咦?”宇文洛很稀奇的看着宁朗。
宁朗脸一红,道:“这是大师兄很喜欢说的话,在山上听得多了便记得了。”
九、齐上英山(下)
“喔。”宇文洛也没取笑他,“你能记得并且懂得便是难得。”
宁朗脸依红着,“大哥,今日的武林当然不同昔日的,人事皆有改变,但是我想,两位前辈,嗯,不对,很多的前辈留给我们的这个武林,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会继承,除恶扬善,行侠仗义,我们一定会继承的。”
宇文洛怔怔的看着他片刻,然后笑道:“其实有时候你也不笨。”
“大哥,你……你也这样笑话我!”宁朗神色一窘。
“我没笑话你。”宇文洛神色一正,紧接着却又咧开嘴露出尖牙笑起来,“平日你老是傻话连篇,忽然间这么大智大慧起来,真令人惊奇。”
“我……”宁朗窘着脸。
“好了,咱们先去找好地儿吧。”宇文洛摆摆手,算是放过他,转头开始打量着这守令宫周围的环境。
守令宫前是一处可容纳数千人的遮顶广场,广场连接着守令宫前长长的宽阔的环形回廊,廊中整齐的摆放着数十张大椅。此刻广场上已聚有许多江湖英豪,而宇文临东父子一到,果就如宇文洛所讲,正被群英包围着招呼寒喧,宇文临东红光满面谈笑风生,足见其心情十分畅悦,而宇文沨立于人群中依是十分显眼,英姿冷傲,神采飞场,站在宇文临东身边,确是虎父虎子,若换上宇文洛,那大概便是虎父犬子罢。
“跟我走,我找到好地方了。”宇文洛手一扯宁朗。
宁朗跟着他穿过广场上的人群,踏上回廊,往左走了一段,便到了回廊转弯之处的一个延伸出来的小小亭子,这里离广场已有一段距离,立于亭中却可将广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而且所有的人都聚在那边,这里甚是安静。
“呆会大会开始,这些个武林高手说话全是中气十足的,不用担心听不着他们说话,可我们说话却不会有人听见,多好。”宇文洛一边说着一边在廊栏上坐下,“咱们武功低,人微言轻的,只需在此看热闹即可。”
“嗯。”
两人坐在栏上看着广场那边,渐渐的便看出些眉目来,广场十分宽阔,但中间从上至下却有丈许宽的地方无人站立,左右两边却是站满了江湖豪杰,倒似是他们自动空出了一条从山下通往守令宫的走道来。
“黑白果是分明呀。”宇文洛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纸笔,准备记录下今天的武林盛会。
“什么黑白分明。”宁朗的目光却在广场的最前方搜寻着。
“你看看,广场的左边全是白道中人,右边全是黑道中人,这难道还不叫黑白分明么。”宇文洛指指广场,然后又指指回廊,“你再看看廊上的椅子,最中间那张是不是特别的高一些,然后左右两边的却是一致。这中间的肯定是守令宫的宫主之位,左右两边便是黑白两道的大人物的座位,比如说四派六世家之主。”
“喔。”宁朗看看,果然如此,“如果大师兄会来,那我爹爹估计就不会来了。”
宇文洛回头看他一眼,“浅碧、宁家倒真是好成一家了,这等武林大事也只来一方就行。”
“我师父说,我爹爹是有史以来宁家最懒的家主,这辈子做过的最勤快的一件事就是用五天时间娶到我娘亲。”宁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师父还说,历来宁家子孙上浅碧山学艺也都会在十岁以后,只有我四岁就上了浅碧山,那都是因为我爹爹懒得教。”
宇文洛听了很稀奇的看着宁朗,“你爹爹竟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大哥,秋前辈他们来了。”宁朗忽指向广场前。那边秋长天、南卧风领着花清和、梅鸿冥一块到来,然后便见宇文父子迎了上去,各白道英雄也围了过去。
“可惜秋小姐没来。”宇文洛却有些惋惜看不到武林大美人。
“啊,我大师兄来了!”宁朗忽然激动的拍着宇文洛的肩膀。
“啊?哪里?”宇文洛目光赶忙从秋长天那一处移开。
“那边,穿着黑衣的。”宁朗指给他看,“还有三师兄、五师兄。”
宇文洛望向那边,然后疑惑的转头看着宁朗,“你是说那三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
“是啊。”宁朗点头。
宇文洛又看了看那三人一眼,然后回头瞪着眼睛,“他们怎么是道士?”
“他们自小就出家了呀。”宁朗也奇怪的看着宇文洛,“难道你不知道浅碧派有道家弟子与俗家弟子?”
“不知道。”宇文洛很理所当然的点头。
“可是……”你不都号称江湖万事通么,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宁朗为着自己的脑门着想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浅碧派会有出家为道的弟子?”宇文洛很是不解。
“那是因为祖师任穿雨出家当了道士,他那一脉的弟子便有许多也出家了,然后传承下来,浅碧派也就有了出家与俗家两类弟子,只是出家的少些,而且他们都很少下山涉足尘世,只潜心修行钻研武道,也因此出家弟子虽少,但历来都是浅碧派修为最高的,历代接任掌门的也多是出家弟子。”宁朗解说道。
“原来这样啊。”宇文洛恍然大悟,然后为自己开脱道,“因为出家的弟子很少出江湖,所以江湖上也就很少有人会提起浅碧派有出家弟子一事,所以我才会不知道。”
“嗯。”宁朗认为这也是原因,“浅碧派除了掌门外还有一位掌令宫主,历来都由俗家弟子中选出才能最出色者担当,凡是与江湖有关的大小事基本上掌门都会派这位掌令宫主出面,所以江湖上很多人都将掌令宫主当成了掌门。”
“噢,原来还有这些内情。”宇文洛明白了,一边又赶紧记下,省得以后江湖再误会。
“这次大师兄竟然肯出山,我也很奇怪呢。”宁朗却望着师兄们道。
宇文洛这才好好打量着那三位浅碧山的师兄,片刻后很是惋惜的道:“可惜,可惜,看他们都是年纪轻轻英姿朗朗的,怎么就出家当了道士呢!”
“他们从小就出家的。”宁朗再解释道。
“哦,原来是小时不明被骗的。”宇文洛再次惋惜。
“不是的。”宁朗忙为师门解说,“浅碧有一条门规,出家弟子是可以还俗的,可是师兄他们说俗世太麻烦,还是出家轻松自在。”
“噢,原来是大有慧根。”宇文洛赶忙改口。
他们说着时,广场上忽的一静,人人目光皆往前方望去,有的人甚至有些畏缩的后退了些。因广场下是长长阶梯,以他们的位置看不到,再加人群阻挡,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来了,令群雄如此反应。过了片刻,才见一行人踏上广场,当先的是一轻纱蒙面的女子,虽不见容貌但身形窈窕仪态万千,身后跟着六人,其中一位竟是当日在蒙山向宇文沨寻仇的那位随教首领,但见他们目不斜视从容穿过人群,一直走上回廊,然后那名女子在右边第一张大椅上落座,其余六人则立于她身后。
“难道是随教教主?”宇文洛一看那女子在右边第一张椅上坐下便不由激动,如果守令宫主坐最中间,那么在他的左边坐的很可能是白道第一派的风雾掌门,而右边自然就是黑道第一派随教之主,“不对啊,随教现任教主是随轻寒,他是男子呀。”
“那她是谁?”宁朗当然更不会认识。
“啊……可能是他们的副教主。”宇文洛猜测着。
正在此时,广场上的群英忽然骚动起来,那神情看来甚是雀跃,一个个皆是伸长脖子满脸堆笑。
这次来的是谁?宇文洛全神贯注盯住广场边。
难道是兰……明二来了?宁朗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两道人影施然而现,当先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的书生,素冠白袍,没有剑眉星目,十分平淡的五官,可嵌于一张脸上便是清扬如画,年华正盛,一双眸子却是浮华沉淀后的宁静与悠远。本来看秋长天仪表堂堂气质尔雅,可此刻见着这书生,却觉得秋长天不过尔尔。而他身后半步跟着的人,宇文洛、宁朗一见便惊叫出声:“兰七?!”
那人一身白衣,干净无暇,可那身姿那容颜分明是兰七!那个一身妖异的兰七少怎会有如此干净的气质?!而且那么温顺的跟在人身后,微垂首,淡敛眸……不对!
宇文洛、宁朗两人回头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震惊:那个人的眼睛不是碧色的!那个人没有兰七那双独一无二的碧眸!
两人再看回那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眼睛是黑色的,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的黑色。
广场上的白道英豪一个个迎上前去,那些黑道豪杰也是移首注目,秋长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