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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兰七再点点头,双手捧着热热的茶杯,也不怕烫。
“至于他们内力被封一事,明家的人还在查,暂还不能确定东溟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兰曈也接过了兰昽递过来的热茶。“不过那是明家的人说的。”
“嗯。”兰七依只是点点头。
“只是……”兰曈微微犹疑了一下。
“嗯?”兰七碧眸瞟向他。
兰曈一抿嘴,道:“宁少侠的伤势较为严重,外伤还在其次,最重的是内伤。明家的人去医治过了,但至今仍是昏迷不醒。明家那庸医说,幸得他内力纯正身体底子好,否则早没命了,但伤及心肺,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目光偷偷瞧了瞧兰七,见她面色平常,继续道:“明家那庸医还说了,若是有内力深厚者为其疗伤则会好得很快。”
“喔。”兰七淡淡应一声,碧眸只顾着着茶杯。
“七少……”兰曈小心开口。
“嗯?”兰七抬眸看他一眼。
兰曈顿时一惊,到口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要说什么?”兰七收回目光。
兰曈摇头,“没有了。”
“嗯。”兰七目光移向兰昽,“若都没事了,便下去吧。”
“是。”兰曈、兰昽收拾了碗筷退下。
楼内顿时一片安静,兰七低眸,自顾转着手中茶杯,慢慢的转着,转着……
七少,宁朗相信你。
蓦然间手一抖,杯中荡起层层涟漪。指尖慢慢扣紧,宇文洛的话却在脑中声声回响着。
他相信你一定会来。那样的黑,那么的绝望,可他从未怀疑过,你会死,你不来。
杯中茶水一圈圈水纹荡漾着,倒映着那双碧眸,好似也在动荡着。
宁朗……
唇微动,却无声。
下面小楼里,明二放下碗筷,走至窗边,那里一张小几,两张木椅。在左边的椅上坐下,明婴、明落便回来了。明婴利落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明落则捧着一杯热热的香茶。
将热茶奉上,明落开口了。“公子,那些人的伤都无大碍,属下有把握在约定之前医好他们。”
“嗯。”明二接过茶。
“至于他们的内力被封,属下曾从其血中闻有‘犀月’之味。”
“犀月?”明二目中闪过一丝异光。
“是的。”明落点头,“‘犀月’乃化功散气之药,但其长于至阴至寒之地,世所罕有,而皇朝有数千豪杰,东溟当不可能每人喂食一株‘犀月’,必是以其它药相配炼出了封制内力的药。”
“嗯。”明二点点头。
明落继续道:“而浅碧的谢沫、宋亘两位能保有两成功力,据属下细问,他俩数年前曾因伤重服食过半颗‘凤衣丹’。”
“原来如此。”明二淡淡一笑,算是明白了何以数千人皆无内力而独他们俩却可藏有两成。“凤衣丹”乃更胜“紫府散”与“佛心丹”的珍贵灵丹,传闻其有起死回生之效,既然他们曾服食过,那定是这“凤衣丹”残留于体内的药性帮了他们。
“属下可以五日内配出解药,只是……”明落微微一顿。
“只是需要一颗‘凤衣丹’是吗?”明二接道。
“是。”明落点头,“但这‘凤衣丹’实在珍贵,我们明家也才两颗,所以……属下请示公子。”
“嗯。”明二又是淡淡应一声,轻轻揭开杯盖,闻了闻茶香,却不喝,将茶杯放于几上,抬眸看向明落与明婴,“你们觉得如何呢?这些人与‘凤衣丹’相比,哪一样重要?”
“这个……”明婴、明落想了想,然后答道,“属下觉得‘凤衣丹’更珍贵。”
“呵……”明二轻轻一笑,“以其价值来说,‘凤衣丹’确实远胜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只不过……”空濛的眸子微微一垂,片刻才道,“以一颗‘凤衣丹’也可换来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浅碧派的掌门都可以用六颗‘凤衣丹’打造出一位剑术第一的掌门弟子,所以……你用罢。”
“是。”明落应道,“那属下现在就去配药。”
“去吧。”明二重端起茶杯。
明婴、明落一起退下。
明二吹开水面的茶叶,饮一口,然后放下杯,移眸望向窗外,冬阳明灿。唇边慢慢浮起一抹淡笑,轻轻的自言自语,“不知云无涯是用什么法子困住那位血脉里尽是‘凤衣丹’药味的浅碧第一高手。”
二十八、凤衣轻系生死结(下)
秋横波去看花扶疏,不想扑了个空,花扶疏与容月皆不在,与花清和互相问候了几句便告辞了。出了门,却见宇文洛依立于原处,怔怔的望着前方,保持着目送兰七、明二离去的姿态,但兰七、明二此刻早已不见影儿。轻步走近,宇文洛依未有所觉,目光未移,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而脸上的神情却是罕有的严肃,似乎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炯亮有神。
“世兄在想什么?”秋横波轻轻问一声。
“我在想,二公子与七少真是厉害得可怕。”宇文洛声音很轻,有如呓语,显然还未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嗯?”这莫名的一句却令得秋横波蓦然心惊。
宇文洛却继续轻轻的有如自言自语的道:“云无涯算到了每一步,可他们又何尝不是。从未有人来过的东溟岛,他们可以找到;大海里明明他们最先被风浪卷走,可他们却可安然到来;那九人打败了我们所有的人,却死在了他们两人之手;杳无踪迹,他们却可寻到机关重重的石屋且来去自如的将我们救出来;这里明明是东溟地头,他们却可寻到此处幽谷藏身而不被发现;还有这些木屋,都是新的,还有那些看不到的可随时都能出现的明、兰两家属下……令我们一败涂地的东溟岛,他俩轻描淡写便应付。我们是如此无能,他们却是手段通天,既然……”
他微微一顿,脸上严肃的神情渐消,慢慢的浮起迷惘与忧虑,半晌后,才轻语着,“那夜为何却又是那般结果?”
既然他们可以寻到此处幽谷,并且还可在此建这么多的木楼木屋,那必已早到东溟,那何以要到那一夜才去救他们?他们不会不懂救人如救火,稍怠片刻,便可天翻地覆。
既然明、兰两家属下来了东溟岛,那么真的只有区区百人吗?既然他们可以做下那么多的安排,难道就真没有一个更妥当的方法吗?那一夜,南峰之下死了多少人?那些血,那些倒下的人,真的只是无可奈何吗?
他们……
宇文洛猛然闭目,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因为,那只会令他心惊胆寒。
秋横波静静的看着他,看他脸上时而迷茫,时而惊震,时而顿悟,各种思绪一一闪现,到最后的平静如常。
那夜为何却又是那般结果?
想着他那句喃喃自问,心惊之下也生疑虑,片刻后,轻轻叹息道:“或许,因为他们是明家、兰家之主,或许,因为他们是当今武林最有实力问鼎‘兰因璧月’的明二公子与兰七少,或许……有很多原因,我们不妨静看而勿须追问,他们不会告诉,也不可能让我们找到。终有一日,我们能看到那个答案,也或者那是永远无解的。”
听得身旁的轻语,宇文洛一震,转头,便见秋横波那张绝色容颜,顿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脑子里轰隆一声,然后耳根发热脸上发烫。
“秋……秋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她一直在这里?难道她全看到了全听到了?越想,心里越是窘。
看着宇文洛那局促窘迫的模样,秋横波由不得绽颜一笑,刹时,宇文洛只觉得冬阳一暗轻风微停,眼前有百花烂漫淡香缭绕,顿心跳如鼓头晕目眩起来。
“横波姐姐。”一声娇柔的轻唤,便见花扶疏与容月从坡下走来,不一会便到了两人面前。
“妹妹刚才去哪了?”秋横波迎前几步亲热的牵起花扶疏的手。
花扶疏冲着秋横波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一眼身后垂首悄立的容月,眼眸再移向宇文洛,道:“刚才陪容月出去走了一下。”
宇文洛微微移首。
“容月。”秋横波抬手轻扶容月一下,看她神色伤恫,全然不似当日那爽朗明丽的模样,不由心头微恻,却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容月抬首,看一眼秋横波,唇角微扯,算是招呼,然后移步缓缓走到宇文洛身前,看着他,开口,声音干涩嘶哑。“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宇文大哥都不会回来,我也知道宇文大哥是因我而死,我……”心头一痛,喉咙一堵,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宇文洛转回头,看着面前神色哀凄的女子,心头一沉,道:“我不怪你,大哥救你,那是……那是他自愿的。”
话音未落,容月脸上已泪珠滚落,呜咽出声。
“你不要哭。”宇文洛移开视线,不忍看那张哀绝的脸,想她待大哥确实真心,奈何……唉!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不怪你,大哥更不会怪你,所以……你勿须将大哥的死揽在身上。”因为那真不关你的事,大哥自始至终就不是……想起兄长的心思,顿时一酸,眼中便有了水雾。
“宇文洛。”容月声音哽咽着,“我没法令宇文大哥复生,我也没法还你一个宇文大哥,所以……我不会辜负宇文大哥的,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以后我就做你的姐姐,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死,所以……所以……你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说到最后,语不成声,满目凄然的乞求。
秋横波、花扶疏都望着宇文洛。
宇文洛不想解释那一夜不想让容月碰触兄长的原因,只是道:“你去吧,看多久都行。”
“嗯。”容月流着泪点点头,抬步便往小屋跑去。
身后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说什么傻话,做我的姐姐,你比我还小好不。”宇文洛喃喃着。
“谁叫你武功那么低。”花扶疏却道,“若你武功高些……”
说到这猛然打住,可那后面未尽的意思宇文洛岂有听不明白了,低头,轻声道:“是啊,若我武功高些,那一日也许大哥就不会死了。”
“世兄莫要如此想。”秋横波道,目光看向花扶疏,微微摇首。花扶疏想起刚才之言确实是莽撞了些,不由有些愧意,垂首不再吱声。
“二公子与七少的武功那是何等的高,可那一夜不是依有那么多的人死去吗?”秋横波娓娓道,“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武功高便可阻止或是挽回的,有许多的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们若能掌握得住自己的性命,便已是不易了。”
宇文洛有些惊异的看向秋横波。
“姐姐说的是。”花扶疏抬眸望向那扇轻轻关上的木门,想着那门里的人,“无论武功高与低,自己心里舒坦就行。而宇文大公子……他肯舍命相救,定然是心里乐意的,我们,尊重就好。”
宇文洛闻言心中暗想,这话也不全错。想着兄长那平静安然的遗容,或许在最后那一刻,他能死在那个人的怀中,他,是乐意的罢。
“宇文大公子待容月情义深重,可惜……”秋横波深深惋叹。
“容月与我自小一处,爹娘也视其为半个女儿,她那么喜欢大公子,我曾经以为她会比我好,等回了家去,就请爹娘为她作主,可如今……”花扶疏想起容月这两日的景况,心头又是怜惜又是酸痛,轻轻道:“大公子是舍弃了性命,可容月……那个傻丫头却可能赔进的是一生。”
宇文洛嘴唇动了动,终只是沉默的移开目光。可过了片刻,他还是开口,眼睛直视花扶疏。
“容月姑娘勿需如此,我大哥不会承情,我们宇文家也不会承情。就如你们勿需为大哥的死背负责任,也请不要让宇文家背负容月姑娘一生不幸的责任,更请不要令大哥泉下不安。”
花扶疏闻言惊讶的看着宇文洛,忽然觉得她一贯认为很没用的宇文五哥,在这一刻很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秋横波看一眼宇文洛,唇边浮起一抹柔淡的笑容。
有明二的温言抚慰,山谷里众侠暂压心中仇怨,很安心的住下,在明、兰两家属下的照料下,休整养伤。
山谷里虽住着数百人,却并不喧闹。一来众侠经受数月身心折磨,很是疲惫,二来人人皆受伤,大部分都需卧床养着,三来本就是藏匿此处,难道还叫嚷着引来东溟敌人。
于是,众人都安静着。
青山木楼,斜坡小塘,偶尔三两人影,寥寥细语浅谈,颇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安然意味。
日头一点一点斜了,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未时又过了。
谢沫推开门,端着药碗进来。
“小师弟喝药的时辰到了。”
“喔。”宋亘起身将卧于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宁朗扶坐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总算喂完一碗药。
宋亘拾过帕子擦拭宁朗嘴角溢出的药汁,擦着擦着,忽然道:“小师弟瘦了好多。”
谢沫将药碗放在桌上,回转身看去,叹口气道:“小师弟昏迷了这么久,都未曾吃过东西,能不瘦么。”
“唉,小师弟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宋亘也叹气,“再这样下去,小师弟没伤重死,反倒是要饿死瘦死了!”
“只盼明落姑娘快点帮我们恢复内力,到时也好救小师弟。”谢沫走回床前坐下。
“唉,也不知明落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