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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因为新政而不得不多承担赋税的地主有钱人们,恨他、骂他的自然就越来越多了。
为他心痛……
有时她会奇怪,他无怨无悔的动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以她对“儒生”做派非常不尊敬的印象是:他们注意面子和外在的、形式的东西,远远超过说实话办实事——这也是曹操被后世痛骂的理由之一,因为太不会讲冠冕堂皇的假话了!
年羹尧代替恂郡王允禵成为抚远大将军,主理青海、西藏、新疆、川陕甘的军务。部分人认为理所当然,部分人敢怒不敢言。
桑玛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她亲历过那场战争——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政治动作,用看似强大不可摧的实力来证明大清皇帝的权威与决心;两年前,京师首先注重的是边疆的安全稳定,而不是杀死多少准噶尔部的叛军。
现在则轮到青海。
“这仗打的是后援……朕知道年羹尧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他能把军需及时足量运到军前,让士兵们吃饱穿暖手里有兵器……朕的意图,即将青海、新疆、西藏完全纳入大清版图!不容暌违!”
隆科多拥立有功,虽然被大幅加封、鸡犬升天,但他与年氏不和,与怡亲王面和心不和,还与共同修史张廷玉不大配合。特别是在不少大策上缺乏远虑,可在人事之类的大小事上却很喜欢掺一脚。
这祸根,埋得深且早。'3'
“隆科多……迟早的事……”桑玛一边心中嘀咕着,一边看着聂公公将密奏匣子放入明黄色的柜子中,料想某人这一轮召见非得挨到消夜的时候,干脆直接退下。
出来时,也是聂公公一路送出——她不是正式官员,却以外臣的身份出入宫廷,若不是她对封别人嘴的工夫很在行,还真会成为一桩麻烦事。
养心殿占地远不及乾清宫,本朝皇帝也不喜欢每一处都站满人,因此知道、认识桑玛的人极少,当然胆敢讲她的传言的人几乎没有:
曾有个嘴碎的就直接被总管太监下令活活打死,大家都怕死得很,自是加倍小心谨慎。包括传说中的后宫。她不习惯对人处以肉刑,真的,但会直接杀人。
廉亲王允禩行走在养心殿范围内的青石径上。外人从他温雅的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除了皇帝殡天时的……
那个背影很奇怪?
允禩突然停下步子,似乎不大对,但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那名低着头、礼数极其周全的、周全到根本看不到长相的侍卫打扮的人是谁?既陌生又熟悉……
“刚才那名侍卫领班是谁?我怎么瞧着既眼生,又眼熟?”他随口问着引路的太监。
那太监嗯吱了半晌没搭声。
“呵,若是为难就算了。”
他的温和让新进不久的小太监很是感激。“王爷,恕奴才冒犯,方才那位……您还是不要多问、不要多看的为好。呃……咳、哈……是……是粘杆处的。”而且是女的,但他这要一说,小命就没了。
“哦?啊,我明白了。”新皇帝的鹰犬!
等君臣“兄弟”间的日常公务应对完毕,他出了养心殿、嗅到秋日的花草果香时,突然想起那个侍卫哪里不对了。“他”身上有股说不出名字、但闻起来非常舒服的香味!
“他”,是否是传说中那个雍正的探子头目……那个龙佳·桑玛?
* * *
去年祭天的时候,康熙帝去世;今年的冬至,再也无人能阻止雍正帝以天子的身份站上圜丘。“黄袍加身”后,万般荣耀和压力也从此集于一人。
桑玛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先辈要打着推翻异族皇帝的大名,掀起民族主义的浪潮,而行民主革命之本质。
不论哪一族的皇帝,一人独揽大权肯定不行……只是,在数千年的教育之下,要让全体百姓选择,他们也只会选择一位好皇帝、期盼一位明白的君王,而不是隔几年就选一批人来统治自己吧!
这片土地的未来又将是什么样子呢……
“桑玛嬷嬷?”
好小心的询问啊!她转头望去,原来是四阿哥弘历……有趣,父子都是序齿第四子,真是有趣的巧合啊!
“给四阿哥请安。”
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当年给“四贝勒”“请安”的时候也是阳奉阴违、点到为止。但是当她面对弘历时,常有面对少年时的某人的错觉。倒不是两个人长得如何相象,更不是爱新觉罗·弘历跟他的父亲有多俊俏——事实上也只是过得去而已——只是出于某种服从权威的本能吧!看来她也是天生的奴性,见到当皇帝的或是未来会当皇帝的,都会带着尊敬……呃,对现任的那位的“尊敬”也许不是太多,至少远不及对康熙帝的。
“久未见桑玛嬷嬷了!”
弘历的笑容未免过于灿烂。毕竟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很难像成年的皇室成员那般城府深沉。桑玛暗示跟着的人退到远处。
“四阿哥,最近的功课怎么样了?还在练习火枪吗?”她不大像过去那样让他跟在身旁,可终究是从小看到大的,总是有感情在。
“功课的事可以应付,火枪是不能放的,那可是嬷嬷亲自教的。皇阿玛昨天还说,皇玛法曾经两回夸过我的火枪呢!”
不着边际地扯了几句之后,桑玛开口:“四阿哥,有什么麻烦吗?”
“……呃,是……是三哥……他又去八叔府里……我怕皇阿玛会不高兴……”
“我知道。哪一天、哪时进门哪时出门,都知道。”
“那,皇阿玛知道吗?”
“知道。”
“可是——”弘历抿紧了嘴。那个因为生母的关系,很少给他好脸看的哥哥;因为父亲的关系,经常使他绊子的哥哥……可终究还是哥哥啊……
“四阿哥,以后……您可要对自己的兄弟好一些啊……”
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必须狠下心,不就为了这个江山的稳固?!
当然,她也是刽子手之一哪……'4'
…
'1' 此处细节纯属虚构。
'2' 温泉水含氟,可以杀菌、保护口腔健康,但用得多了牙齿会变黑。
'3'、'4' 此处细节均系编造……干脆说吧,本文全系编造。
28 可诗可舞(1)
风云来去
琴瑟西东
怕春去
落日千山暮
舞衣寒落
几回高楼
且归来
记得旧时路
一盘棋局在收官……
下子处,魂飞魄散。
有时匆匆路过时,桑玛会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前后正龙、两肩行龙的亲王补子。即使看不清四爪龙的图案,见到这么多的龙纹也明白他的地位。
遥遥地冲着皇十六弟庄亲王允禄一躬。
可惜她的微笑经常收到皱眉的回礼。
这小家伙怎么了?!三十岁的小子居然也在她面前摆什么大人样,难道他忘了自己是看着他从个小不点长成那么大一坨吗!真是没礼貌!
“桑玛,没那么急,先过来!”
允禄招手,身边一堆随从也巴巴望着她。桑玛有些头大,自己手边的事情……也不算太重要,罢了,“你们先去。有事情来通报。”
“那要不要给怡亲王——”
“别拿小事情去烦他。王爷的事情够多的了。”虽然……不算“小”事吧。
“是——”
“哎呀,十六王爷,好久没到府上给您请安了。”
“别,你来‘请安’的话我会发怵。”
“呵呵呵,”忘了这位也是“同事”之一,自己干的差,有一部分确实会让人怵。“那也不一定哪,上回给您送去的福建民情,不是挺管用的吗?”
“……要我给你倒茶致谢吗?”
“不不不,怎么敢让王爷亲自伺候啊!”
又不是皇帝本人……这毛尖还真不错!啧,看来当亲王赚的钱确实不少。
“桑玛。”
“在。”
“皇上真的要对八哥他们……”
“您还是只管做事,不要多问,也别多说。”
“桑玛,你怎么还像个嬷嬷似的。”允禄其实很喜欢这样被人揽在身后保护的感觉。
“呵呵哈,被叫嬷嬷惯了!”喝口茶,掩饰尴尬。
“就是,桑玛嬷嬷一向护着自己人!”
进门来的是闻讯而来的亦珊……送来桑玛眼下最需要的甜点心。她已经快三个时辰没吃过什么东西,刚才喝的茶水在胃中更是加剧了饥饿感。
“亦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两个年轻人看着一个年纪不小、脸蛋不老的女人大吃大嚼。
但桑玛也不用再面对尴尬的问题:我要遵从你哥哥的意思对付你的另几个哥哥。
这种事,确实不怎么让人愉快,可也是不得不去做的!
又比如说她的手下协助刑部捉拿了一批欲对皇十七弟果亲王允礼不利的反清汉人……
“桑玛,有些事情不必勉强。不想做就不用做,还怕没有好吃好玩的吗?”连皇帝都可以被你“玩”,还要怎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出入养心殿的特权,也更清楚她每年要付给手下的密探们多少银子酬劳。
“王爷,一来,现下的活计可比战乱时干的那些事可简单仁慈得多;二来,我已不再年轻,要我上战场不吃不喝地去打仗肯定不行了,可如果不做这些,难不成我得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每天等着被点菜点到?”
怡亲王允详乃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尤其是眼下年羹尧、隆克多两人飞转直下、极盛而衰的结果,他的存在不失为一个特例,讨好奉承的人几乎可以从怡亲王府排队排到热河去!直接送礼很困难,世家或是普通官员们又都动起脑筋、想利用选秀把家族里的年轻少女送进他的府中。不过当年他失宠时,也只有他的福晋和极少几个女子相陪,而她们的年华已渐渐老去……
点菜?!允详皱眉,为何她的用词始终那么的古怪难听又……挺符合实际的?“桑玛,你也可以住在温泉庄子里过安稳日子。”
“那还不如带了四娘回苏州去开家精致小店度晚年。您觉着怎么样?”
无言以对。他摆不平这女人,从少年时刚认识她开始就拿她没辙。“你呀……好吧,什么时候想干点什么别的,就直接去养心殿说得了,我这庙太小,供不了你!”
“呵呵哈……”桑玛爽朗笑着,眼角眉梢全是纯然的笑意。“您真会说笑话!哪,时辰也不早了,您早点歇息,按时吃饭睡觉,国事家事都在那里,也差不了一时半会。这要是有什么造办采买的,也请交给小号,包君满意!”
“噗——”堂堂怡亲王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就知道……就知道,连养心殿的主人也摆不平她!
* * *
即使桑玛以前并不十分清楚做贼心虚是什么个模样,现在她可是彻底了解了!
……倒茶的手有些发虚、脚底有随时遛走的冲动、眼睛经常克制不住地眨着。呃,也许比一般人看起来要镇静许多吧?
“有事要说?”
某人其实不大爱穿明黄色的刺眼袍子,但现在都穿了好几年、早已经习惯。他用膳的菜色和分量并不大——尤其是圆明园里规矩可以减些——但多种多样、粗细浓淡荤素搭配着,很符合养生之道。至于别人有赞美节俭为表率的、也有骂虚伪做作的,一概任他们去。
不过还是一堆穷讲究的玩意,因此桑玛尤其不爱这样的场合。再精简人手,该有的还是有,最起码得用上三名近身太监杵在那里……有些碍眼,可她不敢多说,他早就把一堆闲杂人等赶跑了,剩下的都是她认识、身家底细一清二楚的。
“是……上午从廉亲王府的后角门进去,见到了廉亲王本人。还有,昨晚接报,老穆死了。”要坦白就坦白个彻底。
“你去安排后事?”某人眉毛没有皱一个,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咦?他是指哪个?“两个都是。”
“你欠了八皇弟什么?”
“一个承诺。”她恭敬低头……老天在上,她可没干别的坏事哦!
他停箸,想起来了。“他的老婆孩子?”随便怎么样都行,只要把主犯解决了,女人和挑不起事端的小子无所谓。
“是。小阿哥的福……夫人流产,把她们的屋子好好布置一下,再弄去医士和补品,就算是当年那两千两银子的半年利息。原亲王府里的东西全部封存着,没动。”
“……那就去吧。朕知道你念旧。”
她垂下眸,他终于也在自己面前用“朕”这个字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会“奴才”这个词?
“是——奴才告退。”
没吃饱……脾气当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当她大踏步正要跨出圆明园西门的高高门槛的时候,突然背后拼死跑着赶上的太监差点抱住她的腿。
“龙……龙佳大人!”
桑玛转身的时候,就换上一副温和笑脸,“怎么了,聂公公?”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