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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离-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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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祁国,能娶到一个军营出身的女子回家,可是件极光耀门楣的事儿。
  一边儿说着话,西陵便已经抱着我到了伤兵营的门口,“很多军功高,得了封赏爵位的女子,都是娶夫的比如现在军中的女兵营参事,就因为军功而被封了千户,她家里,纳了八个夫侍,还不停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她的后院儿里去”
  八个夫侍?还有人想挤进去?我的乖乖,这些男人出了门,能抬得起头来么?
  我被西陵放到了地上,低头整理好自个儿身上的衣袍,才抬起头来看他。
  呵呵,那些男子又不是吃软饭的,怎得就抬不起头来?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眉心,言语间的宠溺,只让我觉得,头顶上的日头都不那么灼人了,“我偷偷儿的告诉你啊,那千户娶的夫侍里面,有一个是刑部尚书家的幺子,着人下聘的时候,那刑部尚书可是高兴的三天都没睡着觉,送嫁的队伍,摆了三里,回门儿的日子,摆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
  呃,那,若是有了孩子,怎么分辨是谁的?
  只是想那送嫁的场面,我便觉得一阵羡慕,唔,好像,我只跟西陵收了赤玉箫这么一样东西当聘礼,就成了他的“陵王妃”了,有点赔本。
  是谁的,有什么重要么?反正都是下人照顾着,没有嫡庶之分,祁国可没别的国家那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西陵似是想起了陈年的旧事,沉静的眸子里,渐渐的泛起了温润的光芒,“渊离,人没本事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是可以凭着自个儿的努力,拼自己的未来的!你看,就像我,我的南疆十五城,是所有藩王里封地最大的,可并不是因为我的父皇对我有多么的宠爱,它,是我从最低等的兵卒开始,一刀一剑积来的军功,一枪一马赚来的封赏你看,我用我的所有,来当给你的聘礼,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幸福?”
  我没有嫁妆,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渺,霜和摇可以给我无微不至的宠溺,却永远都给不了我安心,西陵虽然会对我的管束多一些,毒舌一些,却是总能让我觉得,有他在,我便有了一切,“不若,你也给我弄个军籍出来,我用自己的本事赚嫁妆?”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贝,你愿意陪着我终老,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什么嫁妆不嫁妆!
  西陵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彰显所有权般的当着诸多人的面儿吻上了我的唇,“西营的主事人,起码也得是个千户的身份,你半点儿军功都没有,怎么入军籍?乖,别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让人记在陵王府的账上,我给你的银护指,便是陵王府当家人的凭证,拿着它,你就算是想把陵王府给卖了,也没人敢忤逆你。”
  卖了作甚?!卖了,我以后住哪儿?
  在众人的起哄中,我懊恼的推开了西陵,逃也似的进了西营的营门,直奔重伤患区而去,这坏胚,越来越不知收敛了,生怕有人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似的,真真是可恶!
  长卿被长白拎来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嘴里叼着半块儿饼,顶着一张晚(和谐)娘脸盯着我发了半天呆都没回过神儿来,我知他这是跟我一样的起床气重,也没责备他,只伸手从随身的荷包里抓了一块儿松子儿糖出来,剥了糖纸塞进他的嘴里。
  这招儿,是西陵经常用在我身上的,百试百灵,果然,只等了几个呼吸的工夫,长卿便揉了揉眼角,把叼在嘴里的那半块饼摘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恢复了正常,“主子,要开始诊病了么?”
  我点头答应了长卿一声,跟他详细的说了伤兵营的情况和我的打算,怕他不吃东西会撑不住,便盯着他逼他把拿在手里的饼吃完,才转身进了重伤患区的第一个帐篷。
  血腥和腐坏的味道扑面而来,险些惹得我把刚刚吃下去的午膳吐出来,我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喂了一粒止吐的药丸下去,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这帐篷里的人,伤口大多都已经开始发炎和腐坏,伤的位置,更是刁钻危险,有伤在胸口的,有伤在小腹的,最严重的一个,竟是从左肩被劈了一刀,伤口直拖到右腰,深达半寸,再入肉半分,就能当场毙命。
  我不是没见过重伤的人,但离得这么近,还要亲手给他们医治,却还是第一回,我咬了咬唇瓣,强忍着对血腥味道的厌恨,挽起了衣袖,在长白端着的水盆里净了手,安慰自己道,这是西陵的手下,我救他们,就是在帮西陵解除后顾之忧,就是在帮西陵赢得这场战争。
  躺在床上的伤兵们,显然都已经从旁人那里听说过我,要忙着起身下床给我行礼,吓得我忙出声喝止,这些人,本就伤的厉害,若是再为了这么一个虚礼,把伤口扯裂开,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都老实躺着!
  见那群伤兵们虽然被喝止住了,却还是不肯好好的躺着等待治疗,我不得不搬出了“大道理”来强迫他们听话,“你们是祁国的勇士,是草原上最最骄傲的雄鹰,你们的尊敬,应该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流于形式!你们膝盖,只应该用来跪长生天,明白么!”
  说得好!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得我的背后传来了西陵的称赞,我回头,便见得他一身红袍,昂首挺胸的站在帐篷的门口,宛若天神临世般的,让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要俯首膜拜。
  作者有话要说:  


☆、认可

  陵王殿下!
  片刻,营帐里的伤兵们才回过神儿来,想要起身给西陵行礼,却被西陵的一个凌厉眼神儿给瞪了回去,身子半寸都不敢挪动了。
  你回去忙罢,西陵,这里你帮不上的。
  我冲着西陵笑了笑,便不再多跟他多话,移步走进了第一张床上的伤兵,从长白的手里接了用火烧过的剪子,剪开了他身上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的布带,小心的取了下来。
  浓重的腐坏味道,夹杂着血腥,扑面而来,那人胸口上的伤四周,已经彻底腐烂,绛紫色的皮肉粘连着,动一下,都会溢出紫味道难闻的血沫,再不治,怕是连三天都活不过去了
  若是旁人,伤成这样,定早就疼得昏死过去了,可这人,却是不但没昏死过去,还能神智清醒的能与人说话,想着挣扎下地来行礼!
  我这般想着,本能的便是对这硬骨头的男子怀了敬意,怪不得祁国的十万精兵,便敢跟凌国的五十万大军叫板,有这样不怕死,能吃得苦中苦的兵将,何愁得不了胜利?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祁国的兵将,可不就是一群不要命的!
  咬住!让长生天看到你的勇敢!
  从长白的手里接过一条干净的布巾,我毫不犹豫的塞进了那个伤兵的嘴里,好罢,我平生第一次当了神棍,但,却是在这个时候,最最合适的告诫,如果要救这人的性命,就必须把这伤口外围腐烂的皮肉全部切掉后,用烈酒擦拭完再上药包扎。
  这种只是想想,便足令让人全身发毛的痛,如果没有一个信仰来支撑,只怕不用到一半儿,这人就得昏死过去,昏死过去,便会增加出现血崩的可能,若是失血过多,这人,极有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几根银针扎下去,让这人的血流动的放慢下来,我执了用火烧过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切下了腐坏了皮肉,然后,擦烈酒,上止血的药粉,涂生肌的药膏,包扎,拔针。
  好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长白捧过来的盆子里洗了手,给那伤兵把咬在嘴里的布巾取了出来,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朝着他挤出了一个笑来,“长生天以你为荣,我的勇士。”
  谢陵王妃殿下。
  那伤兵虚弱的吐了口气,回给了我一个豪爽的笑容,“待我重回战场的时候,定代殿下让那残害手足的昏君,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长生天会庇佑你的,睡罢。
  我面不改色的接受着这草原勇士最最诚挚的许诺,跟长卿一起,扶了他躺好,喂他吃了一粒安神的药丸,然后,起身,去往下一个伤兵床前。
  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好些的,只是伤口发了炎症,红肿不堪,严重些的,则是出现腐烂,甚至是肌肉坏死而且,伤的位置都不甚好若得不到妥当的医治,必死无疑
  放脓,去腐肌,甚至是刮骨缝筋,这一个半天,我几乎可以算是遇到了所有能想象到的各种外伤,好罢,我承认,熟,果然是能生巧的,同样的伤,我的速度,已经从医治第一个伤患的半柱香,加快到了现在的一盏茶,长卿偷偷儿的在我耳边儿说,我是他见过的,进步最快的医者,我回他,你是我见过的,最草菅人命的大夫,在你的眼里,这些人的命,竟是比不过让自己的学生练本事重要么?
  听着我的鄙夷,长卿只是不置可否的笑,耸着肩调侃我道,你这不是一个都没治死么?为师哪里有草菅人命?结果,被长白一脚踹了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日暮时候,西陵来接我回去用晚膳,看着我正一身血污的从长白的手里接过一盏参茶来喝了提神,眉头顿时拧成了麻花。
  我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退,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沾到他的身上,却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西陵,别闹,我身上脏”
  不脏,很干净。
  西陵浅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我唇角的水渍,“我去山上猎了一只野猪回来,一会儿亲手烤了给你吃。”
  野猪?别,别烤!
  听了西陵的话,我顿时瞪大了眼,忙不迭的抱紧了他的手臂,生怕一不小心放了手,他就当真去把那野猪给烤了,“先让人把那野猪血放了,我要做成猪血膏!还,还有,架一口大锅起来,把那野猪肉和猪骨一起炖了,给重伤患区的人分!他们的身子虚得很,只吃粗粮不行!”
  渊离,你的身子也不好。
  西陵微微一愣,缓缓的攥紧了拳头,“不吃些肉的话”
  你舍得让我的辛苦白费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西陵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环视了一下营帐里,我刚刚处置好伤患的人们,仰起头,看向了他的眸子,“他们,是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从亡生道抢回来的!我不允他们因为营养不济,而再被抢回去!”
  明天,我会多猎一头野物回来。
  许久,西陵才长长吸了一口气,服软下来,“渊离,谢谢你。”
  你的子民,也会是我的子民,你的勇士,也会是我的勇士,我跟你一样,有保护他们的义务,有善待他们的义务,不是么?
  我伸手戳了戳西陵的脸,恶作剧的把手上未来得及洗掉的血污蹭到他的脸上,“陵王殿下,你的‘陵王妃’饿了,麻烦你把晚膳送来重伤患区,你的‘陵王妃’还有一百四十九位伤患需要医治,没工夫陪你细嚼慢咽的享用晚膳,谢谢。”
  扑哧——
  听了我的话,营帐里所有的伤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西陵浅笑着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了几许我看不懂的光芒。
  西陵顺着我的意思,让人把那头猎回来的野猪处理了,去了内脏,肉砍成大块,连骨头一起放到一口大锅里煮了,分发给了重伤患区的所有伤兵,猪血,被我指给了一个伙夫,让他依着我说的法子,做成了猪血膏,分给了几个伤最重,失血最多的人。
  我就着水吃了半块饼,便开始继续给重伤患区的伤兵们处置伤口,长卿帮我捧着烛台,长白继续做着帮我擦汗,递东西,端茶倒水之类的小事。
  这一忙,便是到了半夜。
  我给最后一人处置好伤口,走出帐篷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西天边儿要落不落,西陵正捧着一件斗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看我。
  在等我?
  放下了挽着的衣袖,我缓步走到了西陵的面前,仰起头朝着他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
  西陵点了点头,用斗篷裹了我横抱了起来,“我帮你洗。”
  许是太累的缘故,我一边儿在澡桶里泡着,一边儿睡了过去,对西陵如何帮我洗了身子和头发,如何把我抱到了床上,如何揽着我睡到大天亮毫无所觉
  阳光,透过营帐窗子的缝隙洒进来,映到我的脸上,晃得我彻底的消了睡意,睁开眼,西陵正坐在床边儿看军务的回禀,营帐外,安静的没有半点儿声音。
  今天,兵将们不用操练么?
  我揉了揉眼角,从床上爬了起来,蹭进西陵的怀里,不解的问他。
  穿上衣裳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西陵浅笑着放下手里的册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你总能让我既欢喜,又害怕渊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永远做渊离的西陵。
  我仰起头,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他的喉结,“没有西陵,渊离会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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