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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看到女人们身穿血迹斑斑的长袍,一个个被塞在车子里,她朝着女人们走去。哈维先生开车经过露丝,路旁就是我的陈尸之所。她只看得到那些血迹斑斑的女人,然后就昏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我坠落到凡间。
第四部分露丝的灵魂拼命地想离开她的躯体
露丝昏倒在地,这我是知道的;哈维先生悄悄地离开,没人看到他,没人在乎他,也没人叫他走,这点我却不知情。
恍惚中,我跌了一跤,完全失去了平衡。我从天堂广场的大阳台跌到外面的草坪,一路滚到我多年居住的天堂最远的边缘。
我听到雷在我上方大叫,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隆隆作响。“露丝,你还好吗?”说完他就伸手抱住露丝。
“露丝,露丝,”他大叫,“你怎么了?”
我透过露丝的双眼抬头看去,她的背贴在地面上,她的衣服被割破了,尖锐的小石头划破了她的肌肤,这些我都感觉得到。不但如此,我还感到阳光的温暖,闻到柏油路的气味,我所有感官似乎都活了过来,惟独看不到露丝。
我听到露丝用力地呼吸,感觉到纠结在她体内的眩晕,空气继续涌进她的肺部,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放松。雷紧张地蹲在露丝身旁,灰色的眼睛一张一合,他抬头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但路上却看不到半个人。他没有看到哈维先生的车,刚才他给妈妈采了一束野花,高高兴兴地抱着野花从废土堆的另一端走出来,想不到却发现露丝躺在地上。
露丝的灵魂拼命地想离开她的躯体,我和她陷在同一副肉体里,她要挣脱出去,而我却要留住她。我拼命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但她依然执意离开。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飞向天际,这些年在天堂里,我看到太多灵魂飘浮到天上,但此时我却身处凡间,只感觉到露丝的急切与激愤,她一心只想飘向天堂。
“露丝,”雷说,“露丝,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露丝闭上双眼,一点光亮都没了,世界发狂了。我则看着雷的灰色的双眸,深色的肌肤,以及我曾吻过一次的双唇。我要牢记住他的一切。忽然间,就像有人打开上了锁的门把一样,露丝脱离了她的躯体,飘过雷的身旁。
雷用目光求我动一动,我不再只是看着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欲望。
我又回到了人间,再也不用在天上眼巴巴地看着,而是活生生地在他身旁,这种感觉真是甜蜜。
我在湛蓝的阴阳界与露丝擦身而过,我从天堂坠落到凡间,她则像闪电一样飞跃过我的身旁,但我看不出她的形体,她也不是鬼魂,露丝这个聪明的女孩,她打破了所有的规矩。
此刻,我进驻到她的躯体里。
我听到弗妮在天堂上叫我,她边跑向大阳台,边叫着我的名字,“假日”也高声大叫,它叫得声嘶力竭,几乎停不下来。忽然间,弗妮和“假日”的声音消失了,四周顿时寂静无声,我感到有人抱着我躺下来,有人握住我的手,我的耳朵好像大海,所有熟悉的声音和面孔以及事实全在其中浮沉。我过世至今已经十年,此时我第一次睁开双眼,我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睛回视着我,我僵直地躺着,感觉到有个东西压在身上,那是活人躯体的重量。
我试着说话。
“别急着说话,”雷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死了,我想告诉他我死了;但你怎么告诉一个人“我死了,但我现在又回到了人间”?
雷跪在地上,他给卢安娜采的野花散落在他的周围和我身上,在露丝黑色衣服的衬托下,我可以辨识出椭圆形的花瓣。雷弯下身来把耳朵贴在我胸前,听我的呼吸,他还把手指放在我的手腕内侧摸一下脉搏。
“你昏倒了吗?”他做完这些检查之后问我。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凡间,我的好运不可能持久,露丝的心愿虽已实现,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我想我还好。”我试着回答,但我的声音细弱遥远,雷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盯着他,有股力量逼着我起身,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飘了起来,回到我熟悉的天堂,但我只是要挣扎着站起来。
“露丝,”雷说,“觉得虚弱的话就不要动,我可以抱你回车上。”
我对他发出灿烂的一笑,“我没事。”
雷仔细地看着我,他暂时松开我的手臂,但仍然紧抓着我的一只手。他扶我站起来,我身上的野花散落在地上。露丝·康纳斯已经到了天堂,她一出现,女人们就把玫瑰花瓣撒在她身上。
我看到他英俊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啊,你没事了吧?”他说。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距离近到可以吻我,但他说他只想检查一下我的瞳孔,看看两个瞳孔是不是一样大。
我感觉到露丝身体的重量,她的胸部和大腿上下颤动,感觉很性感,但也是不小的负担。我是个回到凡间的灵魂,暂时远离天堂的逃兵,多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凭着意志力站起来,尽量挺直身子。
“露丝?”
我试着让自己习惯这个名字,“嗯?”我回答。
“你变了,”他说,“你好像不太一样。”
我们几乎站在马路中央,但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个时刻属于我,我想对他说出真话,但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我是苏茜,我只有一点点时间”吗?我说不出口。
“吻我。”我没说真话,反而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什么?”
“你不想吻我吗?”我伸手摸摸他的脸庞,他的胡子有点扎手,十年前可不是如此。
“你怎么了?”他一脸疑惑地问道。
“有时候小猫从十楼跌下来,落地时还四脚着地,有人就是因为看了报纸,才相信真有这种事。”
第四部分他再次轻柔地吻上我的双唇
雷大惑不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来吻我。他冰冷的双唇贴上我,吻得柔情蜜意,似乎吻到我的内心深处。我终于又偷得了一个吻,这真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他的眼睛靠得好近,灰色的双眸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我牵着他的手,两人默默走回车里。我知道他走在我后面,边走边拉拉我的手臂,他细细打量露丝的身体,想确定她没事。
他帮我打开右侧车门,我滑进车内,把脚放在铺了毯子的车里,他绕到驾驶座旁,坐进车里,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他再次轻柔地吻上我的双唇,我等这一刻已等了好久,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我完全沉醉在其中。他的嘴唇轻轻刷过我的嘴唇,胡子扎得我痒痒的。啊,还有我们亲吻时的声音:先是轻轻一啄,然后用力压上彼此的双唇,双唇接触发出细碎的声响,最后“啵”的一声分开,我真喜欢这样亲昵的声音。这些年来,我在天堂看着凡人拥抱、爱抚,我只觉得更孤单。我还来不及感受到如此亲昵的爱抚就死了,只有哈维先生碰过我,但他那双残酷的大手却一点也不温柔。上了天堂之后,雷的一吻像月光一样伴随着我,不时在我心头闪烁。不知道为什么,露丝居然明白我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的头忽然一阵抽痛,没错,我确实躲在露丝的身体里,但雷吻的女孩不是露丝,而是我。我想牵他的手,我想让他吻我,这些都是我想要的,而不是露丝的愿望。这么说来,难道是我促使露丝离开这副躯壳吗?我可以看到哈莉,她仰仰头,对我微微一笑;我还听到“假日”可怜的叫声,好像舍不得我回到了人间。
“你想去哪里?”雷问道。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我可以有千百种回答。我看看雷,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回到人间;我之所以在这里,不是为了追踪哈维先生,而是为了一圆以前没有机会实现的梦。
“我想去霍尔·汉克尔的修车厂。”我说,口气相当坚定。
“什么?”
“是你问我想去哪里的。”我说。
“露丝?”
“嗯?”
“我能再吻你一次吗?”
“好。”我听了脸红通通的。
车子引擎热了,他靠过来,我们的双唇再次相触;在天堂里的露丝正对着一群带着扁帽、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老年人演讲,老人们手中高举发光的打火机,像唱歌一样低颂露丝的名字。
雷坐回驾驶座上盯着我,“怎么了?”他问道。
“你吻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天堂。”我说。
“天堂是什么样子?”
“每个人的天堂都不一样。”
“我要知道细节。”他笑着说,“事实。”
“和我做爱。”我说,“我就告诉你。”
“你到底是谁?”他问道,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搞不清楚自己在问些什么。
“车子的引擎热了。”我说。
他把手搭在闪闪发亮的变速杆上,然后开车上路。我们看起来像一对普通青年男女。金色的阳光洒在破旧的路面上,他娴熟地调头,一片破碎的云母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开到大路的尽头,我指指另一侧的泥土小径,从那里我们可以开车穿过铁路到达要去的地方。
“他们应该尽快重修这段路。”他边开车边说,车子冲过一片瓦砾碎石,然后驶进泥土小径。小径前方的铁路分别通往费城和哈里斯堡两座城市,沿着铁路的房子早已残破不堪,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这附近已成了工业用地。
“毕业之后,你打算待在这里吗?”我问道。
“没有人打算待在这里,”雷说,“你知道的。”
我听了心里一阵抽痛,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有多少选择?我可以离家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发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我转念一想:在天堂是不是也一样呢?我是不是也得先放手,然后才能漫游四方呢?
我们开到霍尔的修车厂,修车厂两边围着一小块清理过的路面,雷熄火停车,把车子泊在这里。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雷问道。
“记得吗?”我说,“我们说要出来探险。”
我带他走到修车厂后面,然后伸手到门上摸索,摸了一会儿就找到藏在那里的钥匙。
“你怎么知道钥匙藏在这里?”
“我看过好多人这样藏钥匙,”我说,“随便猜也猜得到。”
里面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摩托车的机油味。
“我想冲个澡,你随便坐坐吧。”我说。
我走过床边打开电灯开关,一排悬挂在霍尔床上的小灯泡随即闪烁出光芒,除此之外,只有一道灰蒙蒙的光影,透过后面的小窗子投洒在屋内。
第四部分使尽全身之力拼命地吻他
“你要去哪里?”雷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他的口气相当急切,充满了刚才所没有的焦躁。
“雷,给我一点时间,”我说,“等一下我再解释给你听。”
我走进狭小的浴室,但没有把浴室的门完全关上。我脱下露丝的衣服,扭开水龙头等水变热。我真希望露丝能看到现在的我,她的身体完美极了,我看着这副充满活力的躯体,真希望露丝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浴室里湿气很重,还带着一股霉味,水龙头的水经年流在浴缸里,留下暗黄的水渍。我跨进这个老式的四脚浴缸,站到莲篷头下,虽然已将水温调到最高,但我还是觉得冷。我大叫雷的名字,请他进来。
“我透过浴帘还是看得到你。”他边说边把视线移开。
“没关系,”我说,“我喜欢让你看。把衣服脱掉,进来和我一起洗澡吧。”
“苏茜。”他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我的心扭成一团,“你说什么?”我问道,霍尔在浴缸上面挂了一块透明的白布当浴帘,透过浴帘,雷的身影一片模糊,周围似乎围绕着千百个小小的光点。
“我说我不是那种人。”
“你叫我苏茜。”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开浴帘,小心地把目光停驻在我的脸上。
“苏茜?”
“进来吧。”我说,眼中逐渐充满热泪,“请你进来吧。”
我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我站到莲篷头下,热水流过我的双颊、颈背、胸部、胃部和腹股沟。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开始笨手笨脚地脱衣服,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