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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谢谢,欢迎光临。”
某人趴在桌子上写字,写关于旅行的文字,突然卡壳了。他无法把文字继续下去,于是准备回去睡觉。他点了一瓶啤酒,留给几个远方的朋友,任谁先来可先喝到。他从来不喝这样贵的酒。或者是感觉到寂寞了,或者是感觉到长途旅行正前途未卜,他在留言本上写道:
“一个旅人,会不会有寂寞的时候?”
“祝好运。”
然后他便离开了。
又或者有:
一个女孩,过年时候来到凤凰。路过一家蜡染坊,被热情的蜡染师傅家留下来吃年饭。半夜里回去晚了,旅社关了门,于是又被好心的蜡染师傅留下来,一起过了一个异乡的年节。再后来,蜡染师傅的女儿不安于平静的生活,决定去南方闯一闯,结果遇到了麻烦。那个曾经在年夜里寄宿在蜡染师傅家的女孩热心地帮助蜡染师傅的女儿解决了困难,并送她回来。那个不安分的女孩子,现在已经回到了学校,去学了美术,估计会有一天将她父亲的手艺发扬光大。
我路过凤凰,带去了那个在异乡的女孩子的问候,蜡染师傅很感动。尽管她与他我都不认识,只是偶然碰到了,受了个托去探望一下,问候一声。作为一个过客,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心中总是觉得高兴。
还有那坐在城墙上抽烟的人,那孤独漫步在巷子里的人,那骑着单车一串铃声飘过小城的人……一切,一切的故事发生又过去了。
夜色既深,明天,某人的旅途又重新开始。那么凤凰,又将成为一个记忆,过去。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前也是睡眠,
后也是睡眠,
来得如飘风,
去得如轻烟。
来如风,
去如烟,
眠在后,
睡在前,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的
一刹那的风烟。
——郭沫若《凤凰涅槃》
雪融化的力量(代序)
云也退发帖时间:2005113020∶09∶00
又一个暖冬不出所料地降临,正是“闲闲书话”精选文集编定之际。当初经由众多热心朋友选编、现又作过增补、修订的书稿终于确定了下来,除了把浑身的疲惫倾吐在一个博客日志里之外,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的了。
都说网络的力量不可任意忽略也不可太过当真,自2003年1月受荐上任版主到现在将近三年,对中文BBS以及网络交流的先天局限我是多有体会,逐渐清除了锐意进取的幻想,却越发珍视这别有洞天的所在。在每天人流量数十万的天涯社区,“闲闲书话”的履历上没有衰落,没有红极一时,也一直没有背离过开版的初衷。这就够了。西西弗版主当年诠释的论坛定位——“交流书及与书有关的故事”——给界面定了一个温和的调子,正是暖冬晨雾那样的感觉。
柏拉图曾说书就像肖像,人们会把它们看作有生命的,但向它们提问时却得不到回答。于是古希腊大哲赋予对话以延伸性的功用,冀求以此补充静态的书的不足。数千年后,书的地位依然无可取代,而对话的形式则历久弥新。“书话”一直以来聚集着的都是对书寄予厚望的人,愿意一同分享读书乐趣的人,尽管分享所习用的方式,当初和现在多少有些不同,但是上好的文章总是络绎不绝,我自己回头检看在论坛发的最早的几个帖,包括关于帕斯捷尔纳克、雷巴科夫、卡赞扎基斯等人的书的阅读笔记,除了很快结识了若干同好之外,纪念意义已经大于文本本身的含量了。而在编选这一卷《闲读中西》的时候,我也发现可选入的资源太丰富,所谓“遗珠之憾”,实在是憾莫大焉。
在论坛里,《百年孤独》可能是被谈论次数最多的外国小说,而中国现当代小说中怕以《平凡的世界》、《围城》为最。完美的《百年孤独》是个说不完的话题,无法想像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力量,能让这么多人到论坛来叙说心得,寥寥数语或长篇大论,更有惊人的写作引用率。相比之下,莫利亚克的《黛莱丝·黛克茹》适合从直觉进入的带有性别色彩的阐发,聚斯金德的《香水》适合由扣人心弦的情节打开视野,而评论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则绝对需要深厚的智性底蕴。《平凡的世界》是个不甚完美的传说,有关其经典地位的成因,本身就是一个饶有趣味的话题,或多或少地牵动着主要年龄段里的读书网友的情结,写出文字长短不论,皆富含着历日月而不坠的真性情,本卷中选收的谈流沙河、史铁生、钱钟书以及中国古典文学的文章,亦莫不如是。
在为这些文字征求作者授权的时候,我仍能体会到这些朋友对论坛的依恋。方今媒体上的各类书评,一则广告化色彩浓厚,新书推介等同于资讯的扩充;二则谈书论书的文字受老三段体流毒不浅,写来骨瘦如柴,了无生气。而论坛里的书评,往往因了作者对论坛之感情而格外滋润,戴新伟、孟庆德、小奚奴、程蝉……不由人不赞叹,需要什么样的胸襟才能写出他们那样清洁、涤净烟火气的文字?重观点、轻论证的特点令网络出产速朽的文字,非有交流的诚意、阅读的品位和修养,不能使作品得到恒久的价值。让我欣慰的是,我们的论坛一直在源源不断地迎来隽永的佳作。
暖冬时节跟一位新来的朋友网聊,又一次听见“某某某好久没见了,我可喜欢他(她)的东西”之类的话。这些话坚定了我的愿望:一定要尽快让那些堪佐证论坛价值的文字留存长远,他们不为稿费和职称写作,只是在自由无羁的心思里撷取片断,贴上一个本质上无名无利可言的论坛;他们参与了一种传统的形成和赓续,要知道在一个虚幻的、无门槛也无边界的空间里,这种传统及其酝酿的氛围该是何其脆弱。
暖冬时节,人们又开始怀念有雪的冬天。作为一种象征,雪的短期缺席关情无多,但在五年七年之后,我们便会为一个熟悉的、已与世俗情感水乳交融的世界的消失而嗒然若丧。所幸,在天涯社区即将跨入新一年之际,我依然能在温润的空气里,通过重温《闲读中西》以及其他两卷书中的文字,清晰地听见当年落在这里的片片雪花融化时注入大地的力量。那是一些绚烂脱俗的雪花,不为意气也不带戾气;它们汇成的细流一直没有停止涌动;它们召唤出一些共有的东西;它们让那个熟悉的世界常驻。
笑可笑,非常笑:流沙河片论
敌人韦小宝发帖时间:2002121408∶50∶00
一
流沙河先生50年代因大毒草《草木篇》荣登钦点,贾得大祸,得大右派之大名,此项殊荣,诚非其所能预想,更不是他想争取的。对此,劫后归来的他曾不无幽默地说:《草木篇》并非写得如何,全靠毛泽东做广告,一次又一次,共做了四次。每次几句,一共十几句。一句又当一万句,共十几万句。这样的广告做下来,谁也得出名。他本想努力歌颂新社会,做一名忠实的“歌德”弟子,但是,所谓“歌颂”的权利尚未配发给你,你便去挠其痒痒,弄得当权者好不耐烦,就说你流沙河挠痒术不精,居然将其皮肉抠烂了两块。遂入另册,差点套用祖宗的雅辞来说“永不叙用”,尽管他并没有当什么官。在集权制度下,一只鸡和一个人真是没有什么区别,何况他也不可能比那只“乐天派”的鸡更有城府,深谙别人请君入瓮的韬晦之法,一不小心就犯了“响应号召罪”。“年年到了腊月下旬,四邻忽听雄鸡报晓。听那多声部的轮唱,叫得好欢。Y先生说:‘不可救药的乐天派啊,晓得不晓得,要挨刀了。’”(《Y先生语录》第378则)这就像美食家车辐老与流沙河先生同当右派时一起拉车,流沙河深知彼时的右派是“人人畏我,我畏人人”,而车辐还是拉着车,一如既往地沿路与认识的熟人打招呼。“我非常难堪。而他倒很昂扬自豪,似乎拉粪特别有脸,这不可救药的老天真啊!”(《文人拉车记》)
接下来便是学习改造,拉车解锯,劳其筋骨,清洁精神,就像花木断掉一切水源,刨掉其营养根基的土壤,抽空他活着的伦理基础,号召家人与其划清界限,加以检举揭发,孤立其身,宜乎郁郁而终。哪知他竟从这万劫不复里逃了出来,捡得小命一条,还能看到那些整人者的下场,他有联赠一“右派同学”:“潮停水落龙安在,云淡天高雁自飞。”细品之下,其味无穷,尽管个中典故洵非三两句话能够说清。但他并非豪语大言之徒,且深知人生是一场亦悲亦喜之戏,人人都只不过是其中的傀儡,太过老实,迂阔已至胶柱鼓瑟,徒惹人哂笑而己。下面这副对联很是表达了他无奈的超脱:“尽历沧桑身犹在,重过黄粱梦已无。”20多年苦役下青春的惨损,无处申诉,无处可辩,即使可辩,又从何处赎回。求得一个无罪,于我们已属万幸,感恩戴德,几近涕泗滂沱;三呼万岁,只差皇恩浩荡。至于在法治之下的追讨精神损失费,就免谈了罢。
人生受过大劫,有的人憬悟出苟世之方,有的人明白了晋身之阶,而流沙河则明白了人骨子里面尤其是在集权制度下的渺小可怜,于是便不懈地自嘲,亦笑蝇营狗苟之徒的贪婪鄙吝。他在1985年以前所写的文章还较中规中矩,讲述新诗,更多的是不忘载那种相对正统的道(后来就有点“拒载”的意思了),因为他再度解放后,对主流话语的认同态度与遭罪以前并没有多少分别。这种实情在他后来的认识中有很好的表述:“适逢改革开放,拨云翳,见青天,欢忭若狂,喜我青春之复归也。有组诗《故园九咏》谴责旧时期,有长诗《老人与海》赞美邓小平,自觉歌颂当今改革,若使命在焉。”(《Y先生与我》)比如他在编著《台湾诗人十二家》,评介余光中、洛夫时,均带着批评性的语调说他们的诗,消极悲观,惊人的厌世。其实正常的人没有任何时候都积极的理由,人生不如意者常八九,只有那些浅薄而狂热得发烫的所谓革命派才随时处于向上爬的积极状态。流沙河之所以于生存环境有了不少的怀疑精神,那是从“文革”后期就慢慢发芽而生长出来的。有了怀疑精神,人就或多或少地具备了现代人的气息,不再盲目崇奉什么。流沙河自复出以降,其怀疑精神和批判意识与日俱增,1985年,在不学如我看来,却是他创作的一个转折期。其下笔之吊诡犀利,嬉笑为文,直指现时社会的肮脏痛处,散淡看世,体察当下人文的委顿无骨,洵非往昔可比。譬如反思自己右派生涯和批判“文革”生活的回忆录《锯齿啮痕录》即是此中扛鼎之作,应与巴金反思“文革”的《随想录》一同看待,即使现今看来也是同类著述中的翘楚。其他尚有被学者冯川称为“动物列传”的诸随笔《祸延羽族》、《肉弱强食》等等,不乏以动物喻人的诙谐之章,特别显示出他诗才与史笔的完美结合,读后真是让人大快朵颐。
如果我们考察一下流沙河80年代中后期迭出的随笔佳什,便不难发现他日后要费心意译《庄子》而成《庄子现代版》,随即又创作集笑话、幽默、讽刺和批判于一炉的《Y先生语录》的大致线索。他在编著《台湾诗人十二家》时讲到羊令野的《蝶之美学》便发挥道:“这只雄彩蝶记得自己曾经是睡眠的蛹,无知无觉,后来化蝶,在春天里忙于采花。它飞入过庄周的梦境。它逃脱了香扇的扑扇。它游戏了一生,现在虽死了,仍感到满意。当然,给钉在标本盒里不能飞了,但可读读《庄子·逍遥游》,想像一番鹏鸟自北冥飞往南冥是怎样的快活,也就等于自己在飞了。”但流沙河先生说这样的人生观“未免悲观,不足取法”,这也是他80年代初期思想的真实反映。不过,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他日后面对同一材料而发生的不同的思想转变。尤其是他带自传性的随笔《这家伙》,可以说是奠定了他日后行文风格的一篇典范之作,进而生发出他嬉笑针砭、自嘲他嘲的文章格局,并由此批判现实社会的荒诞可笑,表达自己的诗人之思。《这家伙》以第三人称述己事,不受第一人称行文记事时的羁绊约束,显得佻跌宕,嬉笑甚至怒骂也就是顺乎自然的事了。“这家伙瘦得像一条老豇豆悬摇在秋风里。别可怜他,他精神好得很,一天到晚,信口雌黄,废话特多。他那鸟嘴1957年就惹过祸了,至今不肯噤闭。自我表现嘛,不到黄河心不死!”接下来便嬉笑地证明“说他是诗人,我表示怀疑”,“真他妈的见鬼!我相信年轻人决不愿意读他的诗。历史将淘汰他,无情地!”这样的文章,倘若以第一人称写来,就会变得滑稽与矫情,虚造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