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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珂冷冷地答道。其实,珂珂并不善于和这种不大不小的女孩子相处。因为这
种女孩会对半老不老的女人充满敌意,一见到珂珂,她们都会想着要和她比试一下,
看看谁更有魅力,让珂珂感到很尴尬。
“我听杰西提起过你,你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
为日本人和拐角处熟食店里的韩国人差不多,想不到你长得像个葡萄牙人。”
罗克莎娜说着,瑞茜一直在一旁笑。珂珂望着瑞茜,觉得这女孩长得还不错,
脸上化了妆,还抹了红红的唇膏,如果卸了妆,也许会给人一种曾似相识的感觉。
“珂珂,这两个女孩再过一个小时就回去,戴利尔可以在这儿过夜吗?他好不
容易来一趟。”
“这倒没什么,只是戴利尔他爸爸会怎么说?”
戴利尔一边排着骨牌,一边回答道:
“无所谓,反正爸爸说什么我管不着,何况他这会儿正在上班呢。”
戴利尔的爸爸就住在楼下,看上去性格不错,在附近的一家酒吧做招待。
“行吗?珂珂。”
“行吗?珂珂。”罗克莎娜学着杰西的口吻说道。
珂珂很不耐烦,说道:
“好吧,可是不能太吵啊。你们都吃过晚饭了吗?”
“我们吃过比萨了,柜子上的零钱都花掉了。”杰西说道。
“哦。对了,利克来过电话没有?”
“没有啊,他什么时候来过电话啊?”
杰西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立即大笑起来。珂珂离开了房间,一言
不发地关上了门。
能找来这么多伙伴玩,还真有两下子,不像平常,珂珂回家时他每次都要问:
“爸爸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平常只有珂珂和杰西在家时,每当珂珂感到不安,杰西都能感觉出来。如果杰
西不指出她的不安,她的不愉快也只是在心里。
可是,杰西偏偏要用言词的利爪,将她心中的不安给揪出来。每次听到杰西问
:“爸爸到底上哪儿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珂珂就像疯了似地对杰西大叫道: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因为珂珂实在是克制不住了,几乎要哭着出去
寻找利克了。也许利克到他常去的酒吧了;也许他正在年轻男人的俱乐部里玩,还
在那儿正摆出一副潇洒而又老成的样子,以博得年轻人的敬意;也可能遇到那些打
他主意的女人,她们从骨子里瞧不起利克,却在心里打他的盘算,因为她们认为他
很安全,既不至于强奸她,也不像是个有爱滋病的人,所以,就把他带回家去。还
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可能醉得回不了家,一个人跌坐在街头的消防栓旁边了。
珂珂去找他,走遍各个角落,为的只是证实自己和利克的关系是不是还正常。
珂珂在想,所谓“正常”又是一种什么情形呢?只要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结束,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无所谓,与眼前的这些琐事相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能否继
续下去显然是很重要的。可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反而变得无足轻
重,快与两个人关系最糟糕的时候差不多。尽管珂珂和利克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种
程度,可她还固执地认为,这比两个人分手要强多了。
珂珂还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总有人在背后满脸笑容地守护着自己,现
在想来,那种生活离自己已经很遥远了。她是多么怀念在爸爸和妈妈身旁的日子,
即使是打翻了牛奶瓶,他们也还是满脸笑嘻嘻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就不能过
上那样的生活呢?
她小的时候,她周围的人都很善良,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去伤害人。例如,她
就没见过陌生女人在她面前大吵大闹;也没见过利克这种人,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还在路上和人打架,最后自己血淋淋地回到家里。这些事情,在她儿时的生活中是
绝对看不到的。但是,对现在的珂珂来说,和利克在一起生活,她竟然说不出任何
优点,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一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周围有太多的人,哪怕是周围人稍微多了点,
有人营造出了一个善意的气氛她都感到厌烦。可是,现在的情形完全变了,她变得
耐不住寂寞,不再愿意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和利克在一起生活之后,
她的这种感受更加强烈,她经常感到自己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珂珂经常在心里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好好地生活。她想,只
要她周围的人都能够幸福,自己心中的伤痛就会慢慢地与他们的幸福融合到一块儿,
成为一个整体,当二者融汇到一块难解难分时,她也就可以从心里感到欣慰了。
如果杰西无法排除心里的孤独,珂珂也同样会感到孤独,她经常为心中的孤独
而感到恐怖。在一个家里,竟然有两颗孤独的心,一想起这件事,她就害怕得手脚
冰冷,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今天晚上,杰西能和他的朋友一起这样欢笑,珂珂感到非常高兴。这样一来,
她就不用再为杰西操心了,这是她一直期盼的。如果能长期这样,只要不发生什么
特别的情况,珂珂就不至于沦人消极的情感漩涡中。换句话说,杰西的欢笑能够帮
助她远离不快的“预感”。
两个女孩子玩了一阵子就各自回家了,杰西和戴利尔却兴致高昂,一直聊到深
夜。在这期间,戴利尔上过一趟洗手间,正好遇到了珂珂,珂珂非常关心几个孩子,
她叫住了戴利尔,问道:
“戴利尔,这些女孩子是不是在找男朋友?”
“你看像吗?”
“那个叫瑞茜的是你女朋友吗?”
“怎么会呢?我的女朋友可比我大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么大的女孩子?
你别开玩笑了,我喜欢成熟的女人。”
“哦?”
“瑞茜是杰西的女朋友,不过,他们好像还没开始约会。”
“不!我真不敢相信,杰西会和女孩子约会?”
“为什么?大家不都是这样约会的吗?”
珂珂一时说不上话来。戴利尔说得没错,男男女女的交往的确都是从约会开始
的。但是,到目前为止,珂珂找情人却不是这样的,她从来都先树立心目中的情人
形象,然后再和他约会,并不是先约会然后做情人的。
“要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可是,我还是想像不出来杰西会和女孩交往。”
戴利尔笑道:
“我们也会长大的啊,一旦长大了,就和你们一样了。”
“和谁一样?”
“和你、凯利,还有其他很多美丽的女人一样。只要越过了孩子和大人之间的
这一道坎,我们就都是大人了,和你们一样,也没有什么年龄之分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就算都是大人,那大人之间也还是有大小之分的啊。”
“所以嘛”,戴利尔的语气仿佛是在教训比自己年长的珂珂:“我指的是心理
上的年龄,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尽管年龄一大把,可是他的心理却还停留在孩
子阶段,这是最可悲的。”
“你在说谁呢?”
“比如说,我爸爸、杰西的爸爸,还有其他很多人,这些当爸爸的好像大都是
这样。”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嘛。”
“过不了多久,我就是年轻的大人了。到时候,你愿不愿和我交往呢?”
珂珂笑了。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啊。到时候,会有很多年轻的大人追着你的,我要抢在他
们之前行动。”
“是吗?”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珂珂,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些,杰西是不会懂的。”
“这有什么不懂?”
杰西等得不耐烦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戴利尔好不容易和自己在一起呆一个
晚上,这会儿珂珂竟然和他在一起,竟然比和自己在一起还要亲密。杰西好像有些
受不了啦。
“杰西,像你这样对珂珂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都说些什么?该不是要我成天跪在地上吧?”
“这倒不必。其实,珂珂真的很好。”
杰西忿忿地看着珂珂。珂珂一看这种气氛,赶紧打圆场,免得他们两个人吵起
来。
“在一起生活,这种感激和喜欢的心情,是不言而喻。并不一定要说出来,一
切尽在不言之中嘛。”
“你说的是彼此有心灵感应。可我觉得,在这个家里,如果能说出来,或许会
更好。”
戴利尔说着,看了看杰西,然后又转过脸去看了看珂珂。
那天晚上,珂珂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每当她要入睡时,耳边总会响起戴利尔
的声音,让她不知不觉又睁开了眼睛。
利克是不说一个“谢”字的,杰西也不说,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个习惯。她之
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直没有值得她感谢的机会。
其实,珂珂心中有无数的“谢谢”、“我爱你”的话想说出来,但却从来没有
这样的机会。也许杰西也会有同感吧。因为他们都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把心中的情
感告诉对方。当然,在接受对方的赠予,或是花了对方的钱时,大家都会说“谢谢”,
就像按了按钮似的,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但这种“谢谢”不过是一种符号而已,只
是个象征。真正想要说“谢谢”的时候,并非在对方有了具体的援助的场合,而是
在对方默默地为自己播种幸福的种子时。在这种情况下,感激之情就会自然而然流
露在温暖的语言上。
珂珂心里一阵难过,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她赶紧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毯子
上尽是利克的体味。她回想起过去,她是多么自信,可现在,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
一点儿自信的细胞了。利克是一个很好应付的男人,可连利克都无法留在自己的床
上,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实在是不理解。
戴利尔曾说“珂珂是个好人”。是的,我是很不错,夸我很不错的男人实在是
太多了。论外表,我长得挺不错;论能力,我一直比任何人都格外卖力,因为我是
个外国人;说到床上功夫,我想也是差不到哪里去。而最值得引以为傲的,是我能
够真心体贴人。我的悲剧,就在于并不是出自真心愿意做这些事的。
珂珂想,利克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的爱情更加甜蜜呢?为什么他不能让我的心中
也充满温馨呢?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只需要陪伴在我身边,让我
抚触他,让我感到他的爱正在源源不断地流人我体内,仅这样就足够了。然而,这
么简单的事却有许多人做不到,而且也不愿意去做,却还渴望着别人反过来这样对
待自己,珂珂就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这是许许多多男男女女的不幸,直到现在为
止,还没有什么人能解决这一不幸。
珂珂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开门的声音,利克终于
回来了。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从卧室走了出来。
利克脱下鞋,正踉踉跄跄地朝卧室走来。
“嗨,珂珂。”
利克向珂珂打了个招呼。看着他呆滞的神情,珂珂叹了口气。
利克无力地倒向珂珂,一下子将她抱住。珂珂被利克抱着,一时无法控制重心,
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珂珂一阵茫然,只觉得此时的利克特别沉重。也许是他酒喝多
了,难道喝酒能让人的身体变沉重吗?
“不要紧吧?利克,你去哪里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老地方。”
究竟是什么地方,珂珂无从知道,因为利克从来没带她去过那个“老地方”。
珂珂摇了摇利克,想把他叫醒。他这样睡着,她一个人是无法把他弄到卧室里
去的。珂珂一边摇着他,一边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利克半睁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闭上了。珂珂知道,这样叫是叫不醒他的。
每次他醉酒超过一定限度时,他的眼神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看上去就像变成了另
外一个人,让人看了感到怜悯。看了他的眼神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个离不开酒的
男人。所以,没有人会劝他戒酒。珂珂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的,她曾为此
对利克激动过:“你这个男人,难道愿意靠酒精过日子吗?你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你吗?”激动归激动,可是利克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一旦清醒过来,早就把自己喝
酒时的情形忘得一干二净了。
珂珂在想,周围的人一定会责备她的,是因为她无法排解利克的寂寞,所以利
克才借助酒力来麻醉自己。如果真是这样,真让人有口难辩。过去,利克出于对珂
珂的爱,曾经克制自己尽量少喝酒,他只是偶尔喝上一点,还觉得很难为情。他说,
喝了酒好有勇气去爱一个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