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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弹就一下子端了个大据点。但谁也没想到,这事竟让周东进自己给搅黄了。
周东进死活不当这个典型。
周东进说,我愿意在连队干,这和觉悟高不高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
工作组说对呀,甘愿扎根基层这就是觉悟高的表现。
周东进说哎你们别给我上纲上线,我可没说我要扎根基层。扎根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那是永远呆在基层的意思,谁能永远呆在基层?不进步了?
工作组只好解释说这只是个说法,是对周东进不上大学,不调机关,脚踏实地在连队干这种精神的肯定。
周东进就笑了,说我不上大学是因为对那些学校和专业不感兴趣。你看上面下来那些名额,不是政治系历史系就是中文系外语系,我学那些干什么,跟军事也不沾边?
工作组说对呀,这就说明你是干一行爱一行,说明你……
得了,你们就别给我瞎说明了。周东进说,等步兵学校恢复招生那天,我肯定削尖脑袋争着抢着去上学。你们现在把我弄成扎根典型,到那时我再拔根可就费事了。再说了,我这个扎根典型到时拔了根就走,你们对上对下也不好交待呀。
整个摆出一副扶不起来的阿斗架势,倒把工作组说的没词了。团里很恼火,但也没办法。典型是得自己上台去给群众讲用先进事迹的,自己都不认账怎么给群众讲,这事也就只好暂时搁下了。
事情偏就赶得这么巧,步兵学校当年就恢复招生了。连里分到一个上步校的名额,明摆着这个名额肯定是在周东进和魏明坤之间产生。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树典型那档子事,周东进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周东进的身份使他显得更突出一些。但经过树典型这么一折腾,周东进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团里决定送魏明坤去。
周东进这下可不干了,果真削尖脑袋争抢起来,从连里、营里、团里一口气找到师里。师长是周汉的老部下,当时就把干部科长叫来了,说你给我个上步校的名额。干部科长说,师长,名额已经全部分下去了。师长说那你给我调整出来一个嘛。干部科长面带难色地说,现在人员基本上定了,本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时候再调整影响就太大了。师长就没鼻子没脸地朝干部科长发了一通火,弄得在一旁的周东进也浑身不自在。发完火,师长转身对周东进说,东进呀,我看你就明年再上步校吧。这事叔叔给你记着,明年保证第一个送你去。话说到了这一步,周东进也就只好告辞了。周东进前脚刚走,师长就拍着干部科长的肩膀说,委屈你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干部科长说,师长你别这么说我能理解。师长就说,明年让他去吧,不然我在老首长那里不好交待。干部科长赶紧说是,我记住了师长。
本来周东进今年也准备放弃了,想妈的明年就明年吧,晚上一年步校我周东进也未必就比谁差,未必就比他魏明坤差。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周汉下部队来了。周东进倒没跟周汉说什么,他们爷俩之间也从来就说不了什么,见面就是那么几句话:
周汉:怎么样?
周东进:还行。
周汉:什么叫还行?
周东进:就是还说得过去呗。
周汉:是别人看你说得过去呢,还是你自己觉得自己说得过去?
周东进:当然是我自己,别人怎么看我哪知道?
周汉:哼,自以为是!
然后周汉就把周东进扔在一边,自顾自地翻看文件。但这时周东进还不能走,这时要走周汉就会发火,说你给我滚回来!你不要一听到批评就躲,比躲老子的枪子儿跑得还快!接下去就是一顿臭骂。这时周东进只能老老实实在一边干坐着,等过一会儿周汉听到没什么动静了,就会抬头冲着周东进说,你怎么还在这坐着,还不赶快回连队去?走,赶紧给我走!周东进这才能溜出来。
一出来,秘书刘希文准会笑眯眯地迎上前,低声问,完事了?来,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结果看老爹就成了看刘秘书,刘希文倒像家人似的能跟周东进热热乎乎地唠一阵家常。唠着唠着,周东进就把去不成步校的窝囊事说了。刘希文听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瞄着周东进问,东进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周东进说告诉你有什么用,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刘希文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今年到底还想不想去了?周东进说当然想!刘希文就不紧不慢地说,那好,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让你去上。周东进一个高蹦起来说,太好了刘秘书,你要是能再要个名额给我,我立刻宣布给你队列前口头嘉奖一次!刘希文一笑,说我从哪儿要名额你就别管了,你只管打好背包准备去报到就是了。
果然,第二天团里就下来通知,叫周东进准备去步校学习,但并不是增加名额,而是把魏明坤换成了周东进。这一下可炸锅了,全团上下一时间议论纷纷。周东进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有点发蒙,直在心里埋怨刘希文怎么把事情办成这样?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这样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打背包走人。
没想到,还没等周东进收拾停当,事情就又来了个急转直下——魏明坤直接找到周汉,把周东进告了。
在周汉下榻的师招待所门前,魏明坤徘徊了很长时间。招待所临时设了岗,哨兵严格地盘查着每一个出入人员,这架势让魏明坤心里发怵。魏明坤几次想打退堂鼓回去,但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他在招待所门前那片苦丁香树丛中打着转儿,一次又一次地下决心走出树丛,但却一次又一次地缩了回去。
魏明坤对自己很恼火,虽然当了好几年兵了,虽然自己现在好赖也是穿四个兜的干部了,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怕见官。别说周汉这样的大官了,就是在团长、师长面前魏明坤也紧张得不行。有一次,师长到下面检查军事训练情况,团里为师长组织了一次排建制的战术训练表演。因为周东进和魏明坤两个排表演得十分出色,演练完,师长就把周东进和魏明坤叫到面前询问情况。魏明坤一站到师长面前就开始紧张,气也喘不匀乎了,话也说不利落了,结果风头全让给了周东进。周东进乘机侃侃而谈,把师长讲得两眼放光,频频点头,一再对周东进大加赞赏。这次经历对魏明坤的刺激很大,论军事技术魏明坤并不比周东进差,论想法魏明坤也不比周东进少,但关键时刻却因为怯官,就像上不去架的鸭子似的白白失去了表现自己才干的好机会,白白失去了给首长留印象的好机会。说心里话,魏明坤真想学学周东进那种见多大官也不惊,经多大场面也不怯的劲头,但不知怎么就是学不来。
这一次,魏明坤也是被周东进逼急了。本来上步校学习都已经落实到他头上了,谁能想到事情还能翻过来,还能换成周东进,这也有点太欺负人了!魏明坤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魏明坤表面上一直硬撑着,尽量不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但心却如同放在铁砧子上被捶打一样,无时无刻不感受到重击之下的疼痛。魏明坤心中不平。对他来说,能抢在周东进前面赢得这次机会是多么的不容易呀。他和周东进不一样,周东进有周汉在头顶上罩着自然有人帮,他魏明坤可是平地拔骨朵,硬着脑壳往上拱,全凭自己的努力才干到了今天这个程度!凭什么一句话就把名额换给了周东进?魏明坤不甘心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不能容忍这样轻而易举就被周东进打翻在地,他得抗争,即便得不到结果他也不能轻易放弃。他魏明坤虽然没靠山没背景,但他有真理有不服输的勇气!
经过深思熟虑,魏明坤决定直接来找周汉。按一般人的思路,这种情况下最不应该找的人就是周汉,因为只要长脑子就能看出来,换周东进上学准是周汉的意图,别人没那么大威力。但魏明坤不这样想,魏明坤认为这事找谁都白搭,只能去找周汉,因为不管是谁的意图,只有周汉才有能力阻止这件事。
一想到要为这事去找周汉,魏明坤的心里就有些犹豫。他对周汉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他崇拜周汉,他听到过很多关于周汉英勇善战的个性化传说,听到的越多,他对周汉的崇拜就越深。他感激周汉,他为周汉能送自己这个与他一点瓜葛也没有的掌鞋匠的儿子当兵而心存感念之情,也一直为自己是周汉司令员亲自送到部队的感到无比自豪。但周汉却是周东进的父亲。明摆着,从道理上讲周汉对自己是有恩的,而现在自己却要找到周汉头上与他的儿子争,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尤其是,这样做会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彻底毁了?对这些,魏明坤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魏明坤知道自己走的是一着险棋,走好了有可能大获全胜,走不好就会满盘皆输。只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也不想给自己留退路了。
胜负在此一举,魏明坤豁上了。
魏明坤停下脚步,呆呆地盯着枝头上一朵刚刚绽放的苦丁香。苦丁香的花朵小得可怜,只有四个单瓣,似乎害怕占据太大空间似的,只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向外伸展开了一点点,但一股幽香就从那细细的花颈中探出来,顽强地向四周扩散着,以无形胜有形,不动声色地赢得了整个夜晚。
魏明坤精神一振,带着满身浓浓的苦丁香的花香,迎着门前的哨兵走去。
站在周汉面前,魏明坤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想拔腿就跑的胆怯。周汉的目光同以前一样犀利冷峻,魏明坤努力支撑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挺住了。
周汉显然很快就对魏驼子的儿子发生了兴趣。他问了魏明坤很多部队的情况,魏明坤一一作答,虽然声音紧张僵硬,但回答问题准确到位,没有一点含糊其辞,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周汉很满意,说不错,你小子就照这样好好干吧。魏明坤这才稍稍地放松了一点。
在后来的谈话中间,魏明坤一直紧张地寻找机会进入正题,但一到有机会讲的时候,他就怎么也张不开嘴了。眼看机会一个个错过去了,眼看快要到了告辞的时间了,魏明坤心里越来越紧张,而越紧张就越找不到说话的机会。直到周汉站起身送客,直到魏明坤懵懵懂懂地跟着站起来后,他才发现再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情急之下,魏明坤借着敬礼告别的最后机会说,报告首长,我还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周汉有些意外地看了魏明坤一眼,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语气简短地说了一句,说。
魏明坤就那样敬着礼把事情的简要经过讲了一遍。讲完,魏明坤又诚恳地说,首长,我一直很敬重您,感激您。从情理上讲,我不该与东进争,就冲您亲自送我当兵这一条我也不该与东进争。但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您。我这样做不完全是为自己争。其实,我早一年上军校晚一年上军校甚至上不上军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会损害您在部队的威信,重要的是这会在部队造成不好的影响,我……
还没把魏明坤的话听完,周汉的脸就青了。
周汉大吼一声:刘秘书,你叫那个兔崽子立刻跑步来见我!
一见这场面,周东进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兔崽子,你本事不小哇!周汉劈头就是一句,
周东进瞥了魏明坤一眼,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
周汉冷笑道,我看你这几年正经本事没长多少,歪歪道眼子可全给我学会了!说,你凭什么强占人家的名额?
周东进胸脯一挺,凭我对军事这行的热爱,凭我自身优秀的军事素质,凭我渴望上军校深造的愿望……
放屁!你他妈的还有理了?周汉眼睛一瞪,凭这凭那,你为什么不凭自己的本事?!你以为有我这个当司令员的老子你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你以为打着我的旗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说,谁帮你干的?!
周东进没看刘希文,不用看他也知道刘希文现在的脸上肯定不是个色儿了。他当然不能出卖刘希文,他太了解老头的脾气了,如果老头知道是刘希文打着他的旗号干的,刘希文这回可就彻底玩完了。周东进想,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死活自己一个人扛着算了,就回答说,没谁帮我,是我自己到处去找的。
周汉“咣当”一声把杯子摔到桌上,指着周东进的鼻子就骂,告诉你兔崽子,你他妈的再打着我周汉的旗号到处乱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刘秘书,你马上通知下去,撤了他上步校的命令,把名额还给人家!
刘希文走后,周汉回身向周东进命令道,你,给我向人家道歉!
周东进愣了一下,梗着脖子没动。
魏明坤也愣了,他万万没想到周汉会让周东进当场给自己道歉。
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