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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芸儿虽暗自心爽,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便立即拦住了她,亲切地拉住了她的手道:“姐姐无需多礼,在妹妹心里,您还是我东楚的皇后娘娘。”
虽然季芸儿这般说话,可江楚秋还是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规规矩矩给她见了一礼,“给淑妃娘娘请安。”
如今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再犯丝毫错误,就算是在她的昭仪宫也不行。
季芸儿讪讪地收回了手,见她拂逆了自己的好意,也不再坚持,改口笑道:“昭仪妹妹快起身吧!”
江楚秋这才站直了身躯。
百合与田七纷纷上前给她见礼。
季芸儿环视这昭仪宫,虽说昭仪的份位也不低,但到底与后宫最富丽的凤藻宫无法相比,也难为江楚秋能恪守礼节处之泰然了。
林嬷嬷给季芸儿奉了茶,她笑盈盈地接过茶盏,代替江楚秋坐了上首。后宫姐姐妹妹之称还不是凭借份位来决定?
即便是江楚秋再如何控制因地位落差的心境,也难掩惆怅之意,在相府她为众姐妹之首,入了后宫也是皇后之尊,眼下见季芸儿坐在上方俯看自己,别扭感夹着一道从未起过的情绪刹那间袭上心头。
她为自己忽起的不甘而感到羞愧,可这份情绪却越压抑越汹涌。
季芸儿要的便是她的这份不甘,以往自己在她面前的心情也应该让她体会一番才是。
她放下茶杯忽然叹了口气,“本宫颇为江昭仪不值,说来也怪江相没事毁了先帝的牌位干嘛,江昭仪说是不是?”
江楚秋垂首不语,事已至此,她还能怪罪父亲么?
袖中的手掌握了握,她深吸口气做了任何人都未料到的举动,
江楚秋双膝一弯,猛然跪在了季芸儿的面前,温声乞求道:“求淑妃娘娘救救我父亲。”
季芸儿服侍圣驾好些年地位还屹立不倒,定有办法规劝陛下放了父亲。
季芸儿当然也没有料到她有这番举动,神情微怔却又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江昭仪真是折煞本宫了,快快请起。”
待江楚秋起身后,季芸儿摇头叹息,“左相犯的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陛下仁慈才仅仅将他关入天牢,说实话,本宫也没法子救他。”
见她一脸绝望之色,季芸儿眼珠转了转,“不过——”
江楚秋立刻抬头看向她,听她的话似乎还有转机。
“唉!本宫也不知如何说,”季芸儿忽然一叹,“本宫只是想起了琼美人。”
乐正锦瑟?江楚秋不解地望着季芸儿。
季芸儿见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渴求之色,笑了笑,“本宫其实也煞是羡慕琼美人,陛下当初是如何大怒要将她遣回北宜国,可是最后呢?”
龙子!江楚秋心一震,是的,她如今凭借着腹中龙子安稳地待在永溪阁中。
季芸儿知晓她已经想到自己要表达的话,遂无限可惜地扫了一眼她的腹部,自言自语道:“唉!也怪本宫不争气,陪了陛下这么多年未能给陛下添半点龙嗣,琼美人有孕自然是让陛下欢喜异常,若是日后再诞下龙子,本宫的地位都难说了…”
说着说着,她掩了掩嘴,伤感道:“罢了!罢了!都是命里注定的事情。”
江楚秋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季芸儿精神欠佳道:“本宫今日来只是想来瞧瞧江昭仪,既然江昭仪无碍,本宫这就回去了。”
她转头嘱咐林嬷嬷道:“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回头本宫再来看看。”
“恭送淑妃娘娘。”
林嬷嬷目送季芸儿出了宫门,更加担忧地看着江楚秋,刚想开口让她不要将季芸儿的话给记入心中。
江楚秋却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若是本宫有孕的话,陛下会不会放了父亲?”
林嬷嬷愣了愣神,不确定地点点头,“若是娘娘真的有孕,陛下应当会宽恕丞相。”
婉如不解地看着她们,陛下不来昭仪宫,娘娘如何怀孕?还有,她只知道太后要做皇后了,这个消息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躺在床榻上的乐正锦虞却不知道她已经由东楚太后暂时变成了宇文睿的贵妃,临近傍晚的时候,人才悠悠转醒。
琉璃眸缓缓睁开,乐正锦虞一眼便见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宇文睿,似乎几日未曾好好打理,俊逸的面上有些憔悴。
她动了动被包裹在大掌内的手指,吃力地开口唤道:“陛下。”
“朕在。”宇文睿握着她的手未放,柔声道:“可还有不适?”
乐正锦虞摇摇头,这几日她的心异常平静,除却那日梦到慕容烨轩之外,再无其他不适。
沐雨已然端了灵芝熬成的药过来,“娘娘,喝药了。”
乐正锦虞也未细听她的称呼,想坐起身却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胸口处传来强烈的痛感,她立刻皱眉不再动。
宇文睿放开她,接过沐雨手中的药碗想也不想地就喝了一口,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略显苍白的唇经由他的轻吻,又变回了胭脂的颜色。
温热的药汁顺着乐正锦虞的咽喉慢慢滑入腹中,千年灵芝一入腹,全身须臾间就被数道暖流包裹住。
如此反复几次,一碗药便悉数被乐正锦虞喝尽。
喂她喝完药后,宇文睿便离开了她的唇瓣,见她的面容也染上一层胭脂色,这几日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见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宇文睿帮她撩了撩额边的发丝,“怎么了?”
乐正锦虞的神智已经清醒,若是方才有人在碗里下毒…他这般是要自己愧疚么?
她忽然将脸撇开,不去看他。
宇文睿见她不自在的模样,眸中卷上笑意。他随手将空碗递给沐雨,“下去吧。”
沐雨乖巧地退了下去,临走时吩咐外面的守卫不得打扰宇文睿与乐正锦虞。
宇文睿随即地在她身旁躺下,乐正锦虞见他不避讳地躺在自己身边,索性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他会有所动静,可过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乐正锦虞才睁开眼,转脸便望见他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一向幽深的寒眸,褪去了威严与慑人霸气,安静地如同一个普通男子。
乐正锦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她才入楚京,九月灿烂若火的金秋与北宜终年的漫天白雪相比多了份勃勃生机。可是心如死灰的她早已无暇欣赏那份丰收富足,只想着东楚的天果然广阔浩淼,怪不得乐正无极眼巴巴地把自己献给宇文靖。
彼时先皇后还在,她以虞妃身份入了未央宫。
宇文靖一如她想的那样年岁苍老,眸中对自己美貌的垂涎却不加掩饰。接连留宿未央宫,让她成为了梅妃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初入楚宫,她还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南宫邪的人隐藏在自己身边,但是除了帮她用药物控制宇文靖之外,其他的皆放任自己去学去做。
陷害未央宫的宫人偷窃等伎俩经常发生,她由初时的不知所措到最后的麻木,最后仗着宇文靖的宠爱,她第一次趾高气扬地指挥人杀了梅妃身边的一名侍婢。
就在太子征伐班师回朝的宴会当晚。
她记得她处置人的嚣张跋扈毁了他的洗尘宴,那个时候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认真的表情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黑色的锦服紧紧束身,张扬的金龙腾云翱飞,整个人就在那边静静坐着,冷冽的寒气几乎将全殿都冻结,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零碎的光芒。
那是第一次见到他,二人目光在空气中相对之时,她没来由的一惊。
再后来,东宫的人经常出现在后宫中,他的母妃早已亡故,没有子嗣的先皇后理所当然成了他的母后。
不知是谁风传,所有人都说,太子看上了年轻美艳的虞妃。
此事自然也传入了宇文靖耳中。
那日他不可遏制地大怒,逼问自己与宇文睿的关系,她冷笑不语,她只与宇文睿在宴席中只见过一面,私情又是从何说起?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陷害。
宇文靖怕她勾引宇文睿,差点毁了她的容貌,她那时便狠心地给他下了“千夜”。
南昭国国师炼的药,总是取这么地诗情画意的名字,服入便忘却一切地飘然似仙,夜夜销魂蚀骨,生命却在悄无声息中慢慢枯竭,待到第一千天便会戛然而止。
无人可查的自然而亡。
南宫邪来信叱呵她鲁莽,但她当时若不鲁莽,还能一如既往地宠冠后宫么?
在后宫失去了容貌,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命。拿什么去争,去夺?
如果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何况他早已垂垂老矣。
在南宫邪的心中只有整个九州大陆,恐怕无人可知,一向以最温和面貌示人的南昭国才是诸国中最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她毁了南宫邪的计划。
他的本意是让宇文靖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一天,宇文睿便不能登基。一个迟暮的老虎与一只正值壮年的雄狮,任谁都会选择前者作为对手。
为了回报他将自己与母后救下的恩情,她尽力地想办法挽救他的计划,既然整个东楚都在风传她与宇文睿莫须有的暧昧,她何不将此事坐实?
时常的碰面,
皇上的宠妃与太子被人抓住,太子毫无疑问会被废掉。
借着他经常来后宫的机会,她便不时地与他“巧遇”。不可否认的是,宇文睿有让女人为之疯狂的资本,他只需站在那里,便引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宇文靖所有的子嗣都叫她虞妃娘娘,只有他淡漠地直呼她的名字。
“乐正锦虞。”
听他这样叫她,她巧笑嫣然地走近。
第一次承欢他身下的时候,她的心是挣扎的,他是她第二个男人。
一切都安排好的时候,她深呼了口气,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才能得到,所以,乐正锦虞,堕落吧!
就像第一次命人杀了梅妃身边的宫女一般,就这样迈出了第一步。
她却出乎意料地在他眼中看出了怜意,令人恍惚的疼惜。
果然有人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撞破她与宇文睿的人是太子妃,那个印象中十分娇弱的女子。
她惊慌地缩在他的怀里,瞥见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
第二天,太子妃暴毙。
那个软弱的女人在撞见他们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喊大叫,只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满是泪水满是震惊地逃离。
得知太子妃暴毙的时候,她将自己关在未央宫里整整一日,除了自责之外还有对宇文睿残忍无情的恐惧。
南宫邪的人却在她耳边嗤笑,“看吧,五公主,这便是无能的下场。”
若是太子妃当时大吵大闹的话,她与宇文睿被抓,她自然不会死。因为她死了,所有矛头当然会直指宇文睿。
那个女人应该是十分爱他的。无挣扎,无痛苦地自尽而亡。
女子之于爱情总是这么地傻,她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后来,她与宇文睿的风言慢慢被压了下去。
她要将他拉下太子之位的计划没有成功,却被迫与他一次又一次地在一起。由最初的羞耻心到最后的欣然承欢。
南宫邪的人怕她对宇文睿动情,便背着南宫邪偷偷给她下药。她其实早就看见了却只能忍着,还佯装一直被她们控制。
直到在她们的帮助下成功登上了后位,她成为了宇文靖的皇后,地位巩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们全都给杀了。
后宫里的女人们都在背后骂她是妖女,迷惑君主,红颜祸水之类的她都清楚,所以,她也全都让她们付出了代价。
果然,再无人敢忤逆。
再后来,宇文靖的身体因为“千夜”变得越来越差,几乎再也未能早朝,东楚的大权全都落在了宇文睿手中。
宇文靖驾崩后,他便时常来自己的未央宫,甚至光明正大地到了如今的地步…
乐正锦虞仔细地打量着宇文睿的眉眼,这三年,平心而论,他对自己算是极好的。
乐正彼邱的性格寡淡沉默,他却是深沉内敛。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却无法读懂,也无法猜测他的想法。
见他沉睡的模样,乐正锦虞心中一动,南宫邪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就在他身上?
她曾不止一次地趁宇文靖昏迷的时候询问那东西的下落,每次都被告知早已传给了下一任帝王。而宇文睿清醒睿智,肯定不会让她得知那东西的下落。
那样重要的东西,会不会就被他藏在自己身上,只是自己从未在意过?
似是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原本熟睡的宇文睿蓦地睁开了眼睛。
乐正锦虞见他突然醒来,下了一跳。连忙将脸撇到一边,脑袋却被他瞬间抬手勾了回去。
不触碰她胸口伤势的轻柔,宇文睿侧身凝视她,“在想什么?”
对上他温和的目光,乐正锦虞将心中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