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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是一种职业,杀人是杀手的工作。我不喜欢杀人。但又有几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呢?
有一次回来,我记得替阿扎伊带了支紫竹箫,是正常的尺寸,也更适合男子吹奏。自然免不了重头又教一遍。
他还记得先前短箫的奏法,皱着眉头问:“短的那样的,没有了么?”
我拿竹箫敲他的头,道:“那是女子用的!还不及你巴掌大,你拿着也好意思?”
他哦了一声,道:“那个也是女人用的?”
我道:“嗯。”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那支短箫的主人的确是个女子,就是她下单要我去杀拿着那支箫的人。说起来真拗口。我更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其实那是曾经已谈婚论嫁甚至非对方不可的一对旧情人。
我只是尽心教阿布刀法,早晚再与阿扎伊切磋。阿扎伊用刀大劈大砍、硬挡硬架,走的霸气刚猛一路,凶猛有余却不够狠辣;而我手底气力有限,专练凶奸险毒的招数,正是补其不足。
阿扎伊悟性很高,取长补短,刀法渐渐狠猛齐备,进展神速。开始时与我搏击,场场完败,很快十输七八,到如今已能打个平手,我很难再借刁钻奇袭取胜,反而常常被他大力的劈砍震得几乎握不住兵刃。幸而我们都是以木头削成长条比试。即便如此,一战下来,我虎口也震裂流血。久而久之,竟磨出了厚厚一块茧子。
很快几个月过去,阿布跟着他哥哥倒能学得更好。我见已无可教了,便生了离去之心。
这天夜里吃了夜饭,与阿扎伊在院中对击练习,竟然被他一举震飞了手中木条,当场虎口迸裂。我捏住流血的虎口,笑道:“亏得我明儿就走,咱们玩的这段日子,倒比我十几年来流血的次数还多。”
阿扎伊本来正帮我擦拭伤口往上面糊药,听我这话,十分意外,盯着我问道:“你明天就要走?”
我道:“嗯。明日一早就起身。”
阿扎伊瞧了瞧我,道:“也好。你终究在这住不惯。”起身就走。我慌忙拉住他问,“哎哎哎,你去哪?我明儿就走了,咱们好好坐着说说话。”
阿扎伊道:“给你备些干粮路上吃。”
我道:“不用不用!我一路快马加鞭,顶多去驿站里歇个两回,用不了几天就到镇上了。”
他根本不听,手上不停,包了一大包馕又去割大块大块的肉干,还装了一包佐料。想起我顶爱吃嫩嫩的羊腰子肉,他竟发了疯要去现杀一头小羊羔,被我死活拉住不肯放,这才罢了。想了想毕竟不甘心,跑去寻了两只不大不小的哈密瓜,将我用来装行李的一只大牛皮囊塞得饱胀,几乎要涨破了。
我哭笑不得,知道拦不住他,便跟在他后头忙过来忙过去,趁他不备就偷偷往外拿出一些。他正拿了把刀走进来,看见了,皱眉喝道:“你要是阿布,我就剁了你的手!”
我一吐舌头,双手藏到背后,道:“幸好我不是。”
他走过来,将刀对我一掷,道:“滚出去滚出去!碍手碍脚。”
我接过来,原来是我送给阿布的那把窄刀,奇道:“咦,你偷阿布的刀来做什么?”
他听了,狠狠白我一眼,道:“你带着!”
我摇摇头,道:“莫名其妙。我送给阿布了,这是他的刀。”
阿扎伊今夜似乎肝火很旺,又喝道:“叫你带着就带着!废话真多!”
我眨眨眼,道:“你是要我为老不尊么?阿布是我徒弟,岂有师傅偷徒弟兵器的道理?何况还是我送给他的。”
阿扎伊一双豹目瞪得滚圆,眼看又要发怒,我身后却忽然冒出个脆生生的声音道:“阿九,你带着吧!”
我笑道:“小猴崽子,你是不是皮痒了?要喊我师傅!”说到师傅,我便促狭地盯着阿扎伊看,显然是他早就告诉过阿布“师傅”可不能轻易喊,所以阿布这小猴子打死不肯向我拜师,还没大没小镇日跟着阿扎伊喊我“阿九”。
阿布钻出来,一双深深瞳仁在风灯蒙蒙的灯光里却泛出奇异的金色光茫,犹如琥珀一般,他看着我认真道:“阿九,连阿姐都闻出来了你身上的杀气。二哥说,你杀债太重,必须要凶器镇身。喏,还有什么比你这把刀更凶?”
我笑起来,我背了多少条人命,它就饮了多少人血,可是够凶的。
阿扎伊怒道:“你笑什么!快装起来,明早好上路。”
我见他兄弟二人神色庄重,知道拗不过——尤其是阿扎伊那个牛脾气!索性收了起来,道:“知道啦知道啦。我收起来就是。明明最凶的就是你!恨不得要吃人。”
阿扎伊见我果真将刀绑入行囊中,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转头却又对阿布喝道:“你爬起来做什么!羊圈不用人看么?”
阿布对我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你瞧,我二哥明明是想让我们都先去睡了、他再一个人忙活,偏做出这样恶狠狠的样来。好像要叫别人都讨厌他才好。”
阿扎伊听了,眉毛抖动,怒不可遏,大步朝阿布走去,一只醋钵似的拳头已然捏了起来,道:“你先莫走。”
阿布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一边还回头喊道:“哎哟~!阿九快拦住他!给他打一顿要去半条命!”
我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得不上前揪住阿扎伊。
阿扎伊扭头呵斥我:“都是你教的他这样舌头锋利。”
☆、第 16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一如既往,双更。我做到了……自己好感动……眼泪汪汪……
看文愉快。
顺便打个分写个评呗~~~
我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道:“你这样说,可是弥天大冤枉!阿布那张嘴,比我的刀锋还要利上一百倍。我何德何能教得了他?只要他不说到我头上,我就念阿弥陀佛了!”
阿扎伊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刚才做出那副样子不过是吓唬阿布,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睡。明早什么时候动身?”
我道:“吃过早饭吧。我总要跟阿姐道个别。”
阿扎伊那晚睡得很晚,但他现在也很会睡觉了,简直比我更厉害,头一挨枕便迫不及待打起呼来。
我悄悄爬起来,摸到包裹旁——果不然被阿扎伊又装出满满一包,另系了一只皮囊栓在我的大皮囊旁。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解开,把东西都放出来,只取了几只馕装上,又拎了一袋水,轻手轻脚溜出来。
原谅我不辞而别,阿扎伊,阿布,阿姐,谢谢你们给我这些美好平静的日子。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我偷来的世外之喜,有过这段日子,我这一世已满足。我留下刀,不只是送给阿布的礼物,更有我的私心。丢开它,仿佛我也能丢开要靠杀人而存活下去的那种生活,仿佛我不再是夺人性命的活阎罗,仿佛我已经远离了吃人的那个世道,不必再被它驱使着去吃人、也不必再被它一口一口吃进余生。
从迪坎儿重新回到中原,我倒真去看了朱砂。我原本是想去看看,她会否真的想交我这个朋友呢。但随即便自嘲道,真是在沙漠里被风吹干了脑子么?一个主顾说出这种话,至多不过是客气。客气岂非是中原人吃饭睡觉一样必备的本事,你何曾见过来称肉的爱上过屠夫?所以我怎么居然会想她要跟我交朋友!
但我还是径直往她府上去,毕竟像她那么出手豪爽的雇主不多。也许她还能给我介绍些生意。我走之前将银子都留在那把刀旁边了,现下也确实需要开张。
看见我的到来,朱砂出乎意料的显得高兴,而且不像是装出来的客气。因此我也破例听从了她的极力挽留,留下来与她一同吃饭。
她似乎长胖了些,气色明显好得多,精神奕奕,两颊上飞着浅浅的桃红,很是好看。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应该很应景。我琢磨着怎么寻个契机问一问这件喜事。
不待我问,她自己已经等不及要告诉我,她在被人猛烈的追求。
我听了也很高兴,道:“恭喜。是怎样的人呢?”
朱砂双眸熠熠生辉,道:“也只是个很平常的人。我不见得也喜欢他,但他对我的确很好。”
我听了很是意外,朱砂明明是宁折不弯极刚烈的个性,爱恨最分明不过,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
她道:“你意外么?我自己也很烦恼。”
我们正在吃饭,她抓着筷子,舂米一样戳着碗里的饭粒,渐渐陷入回忆,道,“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全城的人都说我家里养女儿最娇惯,快十岁了还是我爹每日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但我知道他不甘心,我娘也是。他们疼我,却不见得真是喜欢我,直到死,心里也还是盼着能有个儿子,只是命蹇不由人。我想了许久许久,你看我年纪轻轻就接掌了这么一副家业,有谁不肯对我好?就是肖童……就连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朱砂忽然抬起头对我一笑,道:“如果没有钱,我什么都不是。连你也不会认得。”
我点点头,道:“这是实话。做我这行的,眼里只认钱。”
她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也只有你会对我说这话。”笑笑,又道:“其实当初就是肖童娶了我,我也不见得肯跟他一辈子。他那个人,太软弱骑墙,什么都觉得好,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舍得放手,模棱两可、犹豫不决,又把自己看得太重,绝不会为你做出什么牺牲。”
我道:“你可不就是喜欢这样的人。”
她摇摇头,道:“我哪里喜欢这样的人了。我骨肉嫡亲的爹娘,都假惺惺的对我,骗了世人一世好名誉,我不过想要份真心。我以为,我原以为他对我是有真心的……”
我想到去年那个夜晚,那支他贴身藏了十年的铜箫,他吹箫时先将双唇印在吹口那颗赤红的朱砂上,还有肖童珍而重之从怀里拿出桂花糕的情景,不由道:“也许他对你是有真心的。”
朱砂笑了,道:“你是不知道他有过多少个相好……他那个人,就算曾经有过一点真心,也早被分成无数份,轮到我头上,不知道还有没有针尖那么大。”
我道:“或者他对你是不一样的。”肖童应该是心里有她的吧,那块桂花糕放了那样久,寡淡无味,他吃到嘴里,还久久还在恍悟她曾经最喜欢的味道,犹如回味曾经她对他的爱。
朱砂道:“或者是的。但那不过因为他在我手上吃过的苦头多一些。其他人不舍得。只有我狠心。我对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她吃吃笑了,道:“萧九,男人真是奇怪的东西,你越对他好,他越不把你当回事;你若对他不好,比旁人都要不好,他却反而忘不了你。”
我看着她发愣,喃喃道:“是么?这我可不知道。”
她带着骄傲的神气笑起来,道:“可不是。从前人人对他好,只有我不,可肖童偏偏对我最上心。后来我也对他好了,百依百顺,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他却一走了之。走了就算了,他竟然还娶了别人。他明明说过,没有我,他活着跟不活也没什么区别。”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愤恨,道,“他居然娶了那样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说到底,他是对我没有心了!”
她的话跟我先前看到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实在听不下去,便道:“那现在呢?现在这个,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
她瞧了我一眼,眼神有几分恍惚,但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道:“是,他对我很好。这些年我高高低低起起落落,不管变成了什么样,他从来对我都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可见的确是一份真心。”
我道:“既然你要的是一份真心,他对你又有真心,你就好好跟他一起。他对你这么好,我也瞧着,你过得很快活。”
她道:“先前我是很快活。我几乎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他都很喜欢,他看见我就会笑;他有的一切,都会给我、只想给我。一个女人被这样好的对待,我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道:“嗯。你是该满足。”
朱砂却道:“可他想要娶我、还想我给他生个孩子,我却不愿意。”
我道:“为什么?”
朱砂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悲哀,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愿意……但我心里知道,如果是肖童,我一定开心得要命。此生大概我也只想生肖童的孩子。”
我的头痛起来,道:“这……”
朱砂茫然望着我,问道:“萧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杀肖童?”
我道:“他做过的事,确实让人生气。你想杀他,也不算是错。”我说的是实话,很多人也许只是一句话没说好,说得不合别人的意